高坡上，一群人在寒风中站着，围在一个年纪较大者旁边。老者伸出手，对着四周指指点点，对他们说些什么，他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俯瞰四周，婉如指点江山，一种辽远而崇高的感觉。
离开他们稍远一点的高坡下，在背风的地方蹲着一个年青人，正挥笔疾书，有时也咬着笔头在想什么。他突然站了起来，也许是蹲太久了，腿有点发酸，也许是天气冷的原因，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这是六十年前的事情，1962年11月的一个上午。年青人拿着稿纸爬上高坡后，加快了脚步走到老者跟前，把稿纸递给他。
老者衣着朴素，与身边的年青人没什么区别，就是身材与精悍的年青人相比，略微有点发福。他叫贾兰坡，普通人大多对他不熟悉的，但若说“北京猿人”的话，大家就都是知道的。
第一个“北京猿人”头盖骨是考古学家裴文中在1929年发现的，而贾兰坡在1936年11月，11天之内连续发现了三个“北京猿人”头盖骨，成就斐然。
年青人名叫向上进，是贾兰坡的学生。
“报告文稿我修改了，老师您看一下。”
贾兰坡接过文稿后就仔细地看了起来，但感觉不是太满意。他对学生一向要求严格。
“这次报告的对象呢，是一些领导干部，以及各界群众代表。他们不懂考古这一行，头脑里没有观念，你要在他们的头脑里形成一副鲜活的画面，让大家对人类的进化有一个更深刻的，但也是直观的认识。”
“但是，如果没有数据支撑的话，说服力就不够了。”
“数据当然是需要的，但我要强调一下的是直观性的重要。这个事情呀，我们是专业人士，不能太傲慢了，我们要向群众多宣传，要让大家多了解。像北京猿人，生活在50万年前，大家只是觉得很遥远，仅此而已，但北京猿人的意义只在这里吗？当然不是的，北京猿人会使用火，这一点才是核心关键。我们在这里的发现，243万年前，仅仅是因为遥远吗？固然有大量的石头工具，有动物的化石，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人工用火的遗址。火的使用，这是一切关键的关键。”
贾兰坡这些话，既是对向上进说的，也是对身边其他几个学生说的。
向上进说：“好的，我再补充修改一下。”
这时，从村子里来的几辆牛车已经到了。这里的考古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们定了今天撤场，村民们是来帮忙搬运东西的。
他们坐上了牛车。考古现场离村子不远，名叫西侯度村，在现在的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里。
待他们坐稳后，车夫扬一扬鞭子，拉车的牛抬起腿，慢悠悠地向前走了。
牛拉货的气力不小，但就是一点也不急，这不急不躁的性子其实挺好，尤其他们这些搞考古的人，更是得耐得住性子。不过，考古现场离村子也就一、二公里的路，再慢的性子，花不了多长的时间也就到了。
贾兰坡让学生们不用急，先收拾好东西，明天才去坐火车的。
“回去再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对向上进说。
但向上进回到宿舍后，还是耐不住性子。年青气盛的人，心中有事情，就想着马上完成。当然，人类到底是在哪里起源，其实有不同看法。现在比较流行的是“非洲起源说”，这是台面上的，但在私底下，这个结论有争议。因为，如果是火的使用让人最后与动物界分开的话，那么，最早使用火的那个部落族群，才是最早的人类。但在非洲，用火的遗存非常罕有。
舍友在收拾东西，向上进则在书桌旁坐着。
“你不收拾东西？”舍友问他。
“刚才被老师训了，我要思考一下。”
在桌面上，摆着一块动物骨头。这次西侯度村考古，他们在这方面收获不少。包括：剑齿象、古板齿犀、中华长鼻三趾马、古中国野牛、鹿和李氏野猪等。向上进把这块骨头拿起来，仔细地端详着，这是一块古中国野牛的骨头。
“老师是什么意思，让我把这块骨头的野牛画出来吗？”
舍友笑起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老师应该是要你发挥自己的创意。当然，如果你能把这头牛画出来的话，相信老师也不会介意的。”
“这我可做不到。”但在向上进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拉车的那头牛的样子。他感到有点口干，就放下石头，拿起口杯去倒热水。那个时代，宿舍里通常都会放置一个热水瓶装开水的。“当然，老师的要求还是很有意义的。”
回到书桌旁后他就继续挥笔疾书，但又一页又一页地撕掉自己的文稿。幸好他们有办公用纸，这不需要自己花钱。但要把原始人的生活鲜活地向听众呈现出来，以更生动的方式证明这次考古的意义，向尚进很苦恼，不知道要怎样写，似乎是写不下去了。
从杯子里冒出来的白色的水蒸汽，摇摆着像是跳起了舞蹈一样，慢慢地向上升腾。
向上进仿佛在蒸汽里看到一头古野牛，开始时是比较模糊的，后来觉得越来越清晰，就是长着拉车的那头牛的样子。
但水蒸汽里怎么可能会有野牛呢？向上进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不行，我也许太累。要休息一下。”
他放下笔和舍友说。
“你休息吧，正好我想起一件事，要去找一找老师。”
说着，舍友就到外面去了。
向上进喝了一口水润下喉咙，这段时间工作太劳累了。他放下茶杯后到床上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并且打起鼻鼾来。
迷迷糊糊中，他又再见到了野牛，还是拉车的那头牛的样子，似乎朝着他瞪眼睛，但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他还见到一群原始人，大概有十多个的样子，个个手持长矛，他们是出发去打猎的。他们神采奕奕穿过山林，他们发现了野牛群，悄悄地蹲下来。
他们仿佛商量什么，但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能是在商量用什么战术捕捉野牛。
因为，他见到他们已经悄悄地朝野牛包围过去，他仿佛看到杯子里的水蒸气在摇摆，在消失，他的手脚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像是听到了原始人举起投枪、吼叫起来的呼啸声。
他仿佛是在挣扎，又仿佛是在跑动……
离开他们稍远一点的高坡下，在背风的地方蹲着一个年青人，正挥笔疾书，有时也咬着笔头在想什么。他突然站了起来，也许是蹲太久了，腿有点发酸，也许是天气冷的原因，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这是六十年前的事情，1962年11月的一个上午。年青人拿着稿纸爬上高坡后，加快了脚步走到老者跟前，把稿纸递给他。
老者衣着朴素，与身边的年青人没什么区别，就是身材与精悍的年青人相比，略微有点发福。他叫贾兰坡，普通人大多对他不熟悉的，但若说“北京猿人”的话，大家就都是知道的。
第一个“北京猿人”头盖骨是考古学家裴文中在1929年发现的，而贾兰坡在1936年11月，11天之内连续发现了三个“北京猿人”头盖骨，成就斐然。
年青人名叫向上进，是贾兰坡的学生。
“报告文稿我修改了，老师您看一下。”
贾兰坡接过文稿后就仔细地看了起来，但感觉不是太满意。他对学生一向要求严格。
“这次报告的对象呢，是一些领导干部，以及各界群众代表。他们不懂考古这一行，头脑里没有观念，你要在他们的头脑里形成一副鲜活的画面，让大家对人类的进化有一个更深刻的，但也是直观的认识。”
“但是，如果没有数据支撑的话，说服力就不够了。”
“数据当然是需要的，但我要强调一下的是直观性的重要。这个事情呀，我们是专业人士，不能太傲慢了，我们要向群众多宣传，要让大家多了解。像北京猿人，生活在50万年前，大家只是觉得很遥远，仅此而已，但北京猿人的意义只在这里吗？当然不是的，北京猿人会使用火，这一点才是核心关键。我们在这里的发现，243万年前，仅仅是因为遥远吗？固然有大量的石头工具，有动物的化石，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人工用火的遗址。火的使用，这是一切关键的关键。”
贾兰坡这些话，既是对向上进说的，也是对身边其他几个学生说的。
向上进说：“好的，我再补充修改一下。”
这时，从村子里来的几辆牛车已经到了。这里的考古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们定了今天撤场，村民们是来帮忙搬运东西的。
他们坐上了牛车。考古现场离村子不远，名叫西侯度村，在现在的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里。
待他们坐稳后，车夫扬一扬鞭子，拉车的牛抬起腿，慢悠悠地向前走了。
牛拉货的气力不小，但就是一点也不急，这不急不躁的性子其实挺好，尤其他们这些搞考古的人，更是得耐得住性子。不过，考古现场离村子也就一、二公里的路，再慢的性子，花不了多长的时间也就到了。
贾兰坡让学生们不用急，先收拾好东西，明天才去坐火车的。
“回去再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对向上进说。
但向上进回到宿舍后，还是耐不住性子。年青气盛的人，心中有事情，就想着马上完成。当然，人类到底是在哪里起源，其实有不同看法。现在比较流行的是“非洲起源说”，这是台面上的，但在私底下，这个结论有争议。因为，如果是火的使用让人最后与动物界分开的话，那么，最早使用火的那个部落族群，才是最早的人类。但在非洲，用火的遗存非常罕有。
舍友在收拾东西，向上进则在书桌旁坐着。
“你不收拾东西？”舍友问他。
“刚才被老师训了，我要思考一下。”
在桌面上，摆着一块动物骨头。这次西侯度村考古，他们在这方面收获不少。包括：剑齿象、古板齿犀、中华长鼻三趾马、古中国野牛、鹿和李氏野猪等。向上进把这块骨头拿起来，仔细地端详着，这是一块古中国野牛的骨头。
“老师是什么意思，让我把这块骨头的野牛画出来吗？”
舍友笑起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老师应该是要你发挥自己的创意。当然，如果你能把这头牛画出来的话，相信老师也不会介意的。”
“这我可做不到。”但在向上进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拉车的那头牛的样子。他感到有点口干，就放下石头，拿起口杯去倒热水。那个时代，宿舍里通常都会放置一个热水瓶装开水的。“当然，老师的要求还是很有意义的。”
回到书桌旁后他就继续挥笔疾书，但又一页又一页地撕掉自己的文稿。幸好他们有办公用纸，这不需要自己花钱。但要把原始人的生活鲜活地向听众呈现出来，以更生动的方式证明这次考古的意义，向尚进很苦恼，不知道要怎样写，似乎是写不下去了。
从杯子里冒出来的白色的水蒸汽，摇摆着像是跳起了舞蹈一样，慢慢地向上升腾。
向上进仿佛在蒸汽里看到一头古野牛，开始时是比较模糊的，后来觉得越来越清晰，就是长着拉车的那头牛的样子。
但水蒸汽里怎么可能会有野牛呢？向上进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不行，我也许太累。要休息一下。”
他放下笔和舍友说。
“你休息吧，正好我想起一件事，要去找一找老师。”
说着，舍友就到外面去了。
向上进喝了一口水润下喉咙，这段时间工作太劳累了。他放下茶杯后到床上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并且打起鼻鼾来。
迷迷糊糊中，他又再见到了野牛，还是拉车的那头牛的样子，似乎朝着他瞪眼睛，但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他还见到一群原始人，大概有十多个的样子，个个手持长矛，他们是出发去打猎的。他们神采奕奕穿过山林，他们发现了野牛群，悄悄地蹲下来。
他们仿佛商量什么，但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能是在商量用什么战术捕捉野牛。
因为，他见到他们已经悄悄地朝野牛包围过去，他仿佛看到杯子里的水蒸气在摇摆，在消失，他的手脚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像是听到了原始人举起投枪、吼叫起来的呼啸声。
他仿佛是在挣扎，又仿佛是在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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