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初始南方小城的夏夜总裹着化不开的湿闷,傍晚那场雷阵雨来得急去得快,
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层热气,又很快被黏腻的晚风裹住,连空气都变得稠乎乎的。
陈建国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二八大杠进了巷口,
车把上挂着给小宇买的烤红薯——刚从厂门口的小摊上称的,还冒着热气,
用旧报纸裹了三层。巷子里飘着各家厨房的味道,
张婶家的红烧肉香、李家媳妇熬的绿豆汤味,混着墙根青苔的潮气,
是陈建国熟了三十年的烟火气。可今天这味道里,
偏偏掺了点让他心沉的东西——自家三楼窗户亮着灯,
却没像往常那样飘出林美娟切菜的“笃笃”声,
也没听见小宇趴在阳台栏杆上喊“爸爸”的脆生生的动静。他捏了捏车把上的烤红薯,
温度透过报纸渗到手心,却暖不透心里的凉。锁车时,链条“咔嗒”卡了一下,他低头摆弄,
余光瞥见对门王大爷探出头,又飞快缩了回去——这阵子家里的动静,早被邻居看尽了笑话。
上楼梯时,手机按键的“哒哒”声顺着门缝飘出来,一下下敲在陈建国心上。推开门,
客厅没开灯,只有沙发那片亮着点蓝幽幽的光,林美娟蜷在沙发里,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着,连他换鞋的动静都没察觉。茶几上扔着个空外卖盒,
几根没吃完的面条黏在盒底,旁边堆着三四个空饮料瓶——她怕是又一天没出门了。“又玩?
”陈建国把烤红薯放在茶几上,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线,旧报纸被热气烘得发皱。
他没开灯,就站在阴影里,看着林美娟的脸在手机光下忽明忽暗,眼窝陷下去一块,
脸色是那种长期不见光的蜡黄。“就玩两把,”林美娟头也没抬,指尖顿了顿,
又猛地戳了下屏幕,“今天走势好,肯定能把昨天输的赢回来。”陈建国走到她跟前,
才看清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赌盘,“**”的字样跳得他眼晕,
下注金额栏里填着“500”——那是他昨天刚发的加班费,本想给小宇买双新球鞋。“赢?
”他伸手想去抢手机,指节因为用力泛了白,“上个月你说赢,
把小宇存了三年的教育基金取光了;上礼拜你说赢,
趁我上班偷偷拿房产证去抵押——林美娟,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手机“啪”地掉在沙发缝里,林美娟突然炸了,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嗓门尖得刺破了屋里的闷:“陈建国你有脸说我?天天在厂里拧螺丝,一个月就那点死工资!
小宇明年要上小学,择校费要两万;我妈上个月住院,你拿不出钱,还是我找闺蜜借的!
我不寻思多赚点,这个家能撑下去?”她的话像针,扎得陈建国喉咙发紧。
他知道自己没本事,在国营厂当技工快二十年,工资涨得没物价快,
可他从没敢懈怠——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岗,机器坏了通宵修,就为了那点全勤奖和加班费。
可这些,在林美娟的赌瘾面前,都成了“没本事”的证据。“赚钱要走正道!
”陈建国的声音发颤,“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白天睡大觉,晚上赌到天亮,家里不管,
孩子不管——你还是个当妈的吗?”“当妈?”林美娟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
“我当妈又怎么样?你儿子昨天还问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妈妈都去开家长会,我不去!
我怎么去?我兜里连给孩子买根冰棍的钱都没有!
”第二集 都是钱的错里屋的门“咔嗒”响了声,小宇抱着他那只掉了耳朵的奥特曼玩偶,
站在门口。孩子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的,小眉头皱成个疙瘩,像个小大人似的。
他没说话,就那么瞅着爸妈,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不安。陈建国的火瞬间憋了回去。
他放轻声音,走过去想摸孩子的头:“宇宇,怎么醒了?快回屋睡,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小宇没动,小手攥着玩偶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直到林美娟不耐烦地挥挥手,
声音里带着哭腔:“看什么看?滚回去!别在这碍眼!”孩子才瑟缩了一下,攥紧玩偶,
小碎步挪回屋里,轻轻带上了门——那扇门没关严,留了道小缝,
陈建国能看见孩子贴在门后,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那天晚上,争吵没停。从客厅吵到阳台,
从赌债吵到日子,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陈建国说林美娟执迷不悟,林美娟说陈建国没本事,
最后两人都没了力气,坐在沙发两端,沉默地耗到天亮。窗外泛起鱼肚白时,
林美娟突然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包,没看陈建国一眼,径直走了出去。“你去哪?
”陈建国沙哑着嗓子问。门“砰”地关上,没留一句话。陈建国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直到听见里屋传来小宇的咳嗽声,才猛地回神。他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
看见小宇抱着玩偶坐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孩子怕是一夜没睡。“爸爸,”小宇看见他,
小声问,“妈妈是不是不回来了?”陈建国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孩子搂进怀里。
小宇的头发软软的,蹭在他下巴上,带着点奶味。“不会,”他咬着牙说,
“妈妈就是出去散散心,很快就回来。”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林美娟真的没回来。
头几天,陈建国还抱着希望,每天下班都绕去她闺蜜家、娘家,可人家要么说“没见着”,
要么就叹着气关门。债主倒是来了——先是电话催债,后来直接找上门,
拍着门喊“林美娟出来还钱”。陈建国每次都挡在门口,陪着笑脸说好话,
可人家根本不买账,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别跟我们装孙子!要么让林美娟出来,
要么你替她还!”小宇变得越来越胆小。以前放学回家,
还会蹦蹦跳跳地跟陈建国说幼儿园的事,现在一听见敲门声就往衣柜里躲,
抱着玩偶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有次陈建国接他放学,刚出幼儿园门口,
就听见两个穿校服的小孩跟在后面喊:“陈小宇,你妈妈是不是跑了?
我妈说你家欠了好多钱!”小宇猛地停住脚,脸一下子红了,接着又变得惨白。他没回头,
也没哭,就是攥着陈建国的手,指甲都快嵌进他的肉里,拉着他飞快地往前走。
陈建国回头瞪了那两个孩子一眼,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小宇紧绷的侧脸,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能怪孩子吗?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护住这个家。
变故来得比预想中更快。那天是周六,陈建国本来要带小宇去公园放风筝,
临出门前接到厂里电话,说车间的机床坏了,让他赶紧去修。“宇宇乖,爸爸去去就回,
回来带你放风筝。”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拿上工具包就往外跑。刚到厂里没半小时,
手机就响个不停,是对门王大爷打来的,声音抖得厉害:“建国!你快回来!
你家楼下围了一群人,拿着棍子,还往门上泼油漆……小宇一个人在家,吓得哭个不停!
”陈建国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他顾不上跟领导请假,
骑着车往家冲,车蹬得飞快,风灌进衣领,凉得他后背发颤。
巷口老远就看见自家楼下围了圈人,指指点点的,红油漆顺着单元门的白墙往下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八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几个穿黑T恤的男人正踹着他家的门,
门板“咚咚”响,像是随时要被踹烂。“林美娟!你给老子出来!
”领头的男人嗓门大得吓人,手里拎着根钢管,“欠我们十万块,今天要么还钱,
要么把东西搬空!”“别踹了!”陈建国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男人,“钱我来还,
别吓着孩子!”“你是谁?”男人上下打量他,眼神凶巴巴的,“你是林美娟男人?行,
那这债就归你了!什么时候还钱?”陈建国刚想说话,就听见屋里传来小宇的哭声,
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憋着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像小猫似的,听得他心都揪起来了。
“你们先撤,”他咬着牙,从口袋里摸出工资卡,“这里面有五千块,先给你们,
剩下的我分期还,行不行?”男人接过卡,掂量了两下,啐了口唾沫:“五千块够个屁!
给你三天时间,凑不齐五万,我就把你家孩子带走抵债!”说完,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围观的邻居渐渐散了,王大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建国,你这日子……唉,不容易。
”陈建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门没锁,刚才被踹得变了形,一推就开。
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溅着红油漆,沙发上、茶几上都是,
连小宇的奥特曼玩偶都被油漆溅到了,黑乎乎的一块。陈建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他喊了声“宇宇”,没人应,只有抽泣声从卧室传来。他走过去,看见衣柜门留着道缝,
里面露出小宇的衣角。他轻轻拉开衣柜门,小宇缩在最里面,抱着弄脏的玩偶,脸憋得通红,
眼泪把胸前的小背心都浸湿了。看见陈建国,孩子“哇”地一声扑进他怀里,
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抖得像片树叶:“爸爸……他们好凶……我怕……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不怕不怕,
”陈建国蹲下来,把孩子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也跟着抖,“爸爸回来了,
没人能欺负宇宇……”他低头,看见小宇的膝盖蹭破了皮,
渗着血——怕是躲进衣柜时磕到的。那一刻,陈建国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砸在孩子的头发上,
混着孩子的眼泪,湿了一片。那天晚上,林美娟还是没回来。陈建国抱着小宇坐在沙发上,
孩子哭累了,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他就那么坐着,开着灯,守了一夜。
天亮时,他看见茶几上压着张纸,上面就三个字,是林美娟的笔迹:“对不起。”没有解释,
没有告别,就这么轻飘飘三个字,把这个家彻底打碎了。
第3集破损的家房产很快就被银行拍卖了——林美娟当初抵押房产贷的款,
连本带利加起来有二十多万,靠陈建国的工资,根本还不上。拍卖那天,他没去现场,
只是在厂里躲了一天,听中介说房子被一个老板买走了,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不少。搬家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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