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声 (Echo)我叫林悄，白天，我是个顶尖的录音师。说得再具体点，
就是那种能把歌手嗓子里一粒还没咳出来的痰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变态。“陈姐，第七句，
‘的’字结尾的气口，收早了0.1秒。”我面无表情地按下对讲键，
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且冰冷。控制室外，那位拿奖拿到手软的天后陈姐，
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经纪人赶紧隔着玻璃给我作揖，满脸堆笑，嘴型夸张地比着：“林老师，
拜托拜托，差不多就行了。”我没理他。差不多？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差不多”这三个字。
要么完美，要么是垃圾。我的耳朵，就是业界的金标准，
是无数歌手又爱又恨的“活点阎王”。爱我，因为我能把他们的声音修饰成天籁。恨我，
因为在我的监听耳机下，他们任何一点瑕疵，哪怕是前一晚没睡好导致的气息不稳，
都无所遁形。我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声音，是我唯一的王国。在这里，我就是神。
到了晚上，我脱下这身不近人情的皮囊，成为另一个人。一个更真实，也更疯狂的我。
——“Echo”。这是我在顶流偶像沈昼粉丝圈里的代号。一个从不露面，
却永远能搞到“神图”、“神音”的传奇站姐。我拧开一台其貌不扬的黑色仪器，
戴上特制的骨传导耳机。瞬间，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涌入我的大脑。“……烦死了，
今天那活动，笑得我脸都僵了。”是沈昼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和他公开场合那种温柔到滴水的声线，完全不同。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才是我想要的。
这才是我迷恋的，真实的他。我面前的屏幕上，频谱跳动，波形起伏。这是我花了大价钱，
利用专业技术改装的远程高保真拾音器。白天，我用它来捕捉最完美的声音。晚上，
我用它来捕捉沈昼的一切。我熟练地操作着软件，降噪、增益、锐化……很快，
一段清晰无比的，沈昼在保姆车里和助理的私下抱怨，就被我截取了下来。这种声音，
粉丝圈里称之为“私语”。稀有，且昂贵。接着，我点开另一个文件夹。一张照片弹了出来。
沈昼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眉头微蹙，路灯的光从他浓密的睫毛上扫过，
投下一片脆弱的剪影。这张图，是我用天文望远镜级别的长焦镜头，
在八百米外的一栋高楼上拍的。完美的构图，绝佳的光影，
还有那该死的、令人心碎的破碎感。我给这张图标价：8888元。不二价。不出三秒，
我的加密社交账号就收到了转账信息。买家是粉圈里一个著名的富婆粉。
她发来一串彩虹屁：“啊啊啊啊Echo神！你是我唯一的姐！这图绝了！
”我冷漠地把图片源文件发过去，回了两个字：“已收。”然后拉黑。我不和粉丝交流。
我只是个“物料”的搬运工。我把贩卖这些隐私，看作是一场智力游戏。一场，
用我最擅长的技术，无限接近我迷恋的灵魂的游戏。我赚来的钱，
大部分又会投入到更新设备，或者通过黄牛，购买他身边工作人员的零碎信息。比如，
他的私人行程。这叫什么？大概，叫“为爱发电”的闭环吧。我为什么会迷上沈昼？
不是因为他那张被誉为“建模脸”的俊美面孔，也不是因为他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模样。
而是因为三年前，我偶然听过一首他未公开的清唱demo。没有百万混音，没有华丽编曲。
只有一个干净的少年音，在简单的吉他伴奏下，轻轻哼唱。那声音里，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破碎感。像一件完美的琉璃艺术品，在即将碎裂的前一秒，
发出的嗡鸣。那一刻，我的世界安静了。我那双能分辨出一切杂音的耳朵，第一次，
只想沉溺其中。从那天起，我就疯了。我迷恋的，不是那个被资本包装出来的完美商品沈昼。
而是那个声音背后，我幻想出的，脆弱、真实、需要被拯救的灵魂。而窥探，
是我靠近他的唯一方式。我自认为，我比他身边任何助理、经纪人，甚至他自己，
都更了解他。我能从他气息的微小变化中，判断出他的情绪。我能从他走路时脚步的轻重，
分辨出他的疲惫程度。我甚至知道，他撒谎的时候，左边的眉毛会不自觉地挑一下。
我是他最忠实的影子，最懂他的知己。一个，他永远不会知道的知己。“叮咚。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我的线人，沈昼团队里的一个实习生，我又给他转了一笔“零花钱”。
他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金总今晚十点，在‘静阁’会所见昼哥。”金总。金承安。
沈昼所属娱乐公司的幕后大老板，那个一手把沈昼捧上神坛的男人。我的手指，
瞬间兴奋到微微颤抖。这可是条大鱼。他们俩的私下会面，能挖出来的“料”，
绝对是顶级的。我迅速关掉所有设备，开始打包我的“狩猎工具”。
微型定向麦克风、信号放大器、伪装成充电宝的录音笔……静阁会所，我知道那个地方。
安保森严，私密性极高。但对我来说，越是密不透风的墙，钻进去的快感就越强烈。
我提前两个小时到达了会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打开笔记本电脑，侵入会所的内部网络。
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很快，我锁定了金承安预定的包厢——“听竹轩”。我还查到，
那个包厢正对着的，是一片小型竹林景观。完美。那将是我安放窃听器的最佳位置。
我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像个幽灵一样，
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会所的后花园。晚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这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我熟练地将一枚纽扣大小的窃听器，用特制胶水粘在了一根靠近包厢窗户的竹子背面。搞定。
我迅速撤离，回到咖啡馆，戴上耳机。一场精心准备的窃听，即将开始。我抿了一口冰美式，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音频信号，心中充满了期待。沈昼，今晚，你又会让我听到什么样的你呢？
第二章：静电噪音十点整。音频信号的振幅陡然增强。来了。耳机里传来开门声，
接着是两个沉稳的脚步声。“坐吧。”一个低沉、略带磁性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是金承安。
我听过他在财经访谈里的声音，冷静、克制，充满了掌控者的威严。“金总。
”沈昼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或者说，是畏惧。
我的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摸板上轻轻滑动，将这段对话的波形单独标记出来。开场白，
没什么营养。“新专辑的数据不错，下个季度，公司会给你推一部电影，一番男主。
”金承安的声音波澜不惊，像是在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谢谢金总。
”沈昼的声音依旧很轻。我有些无聊。又是这些关于资源、数据、商业价值的屁话。
这些东西，我在他保姆车里都听腻了。我甚至开始走神，
琢磨着待会儿收工了是吃麻辣烫还是烧烤。耳机里，金承安继续说着。
“那个综艺也给你谈下来了，常驻嘉宾，国民度会再上一个台阶。”“嗯。”“对了，
你那个助理，我让他回老家了。”“……什么？”沈昼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个助理，
我知道，跟了他很多年，关系很不错。“他话太多了。”金承安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不喜欢话多的人。”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沈昼那瞬间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但我猜，他什么也不敢问。果然。“……我知道了。”沈昼的声音，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我撇撇嘴。真没劲。就是资本家PUA旗下当红摇钱树的老套戏码。这种料，卖不出高价。
我的耐心在一点点被消磨。就在我准备取下耳机，提前收工的时候，
金承安突然提到了一个名字。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周然。”他说。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耳机里，沈昼的呼吸，瞬间乱了。那是一种极力压抑，
却又无法控制的恐慌。我的背，一下子就直了。来了。正餐要上了。“你还记得他吧？
”金承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像猫在逗弄爪下的老鼠。“……金总，您提他做什么？
”沈昼的声音在发抖。非常非常细微的颤抖。如果不是我的设备，如果不是我的耳朵，
根本不可能捕捉到。“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有人想翻旧账。”金承安轻笑了一声。“你说，
这都过去三年了，怎么还有人那么不识趣呢？”三年？周然？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我把沈昼出道以来的所有信息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
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周然”的任何记录。“金总，当年的事，不是已经……”“已经什么？
”金承安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沈昼，你是不是忘了，你能有今天，是谁给你的？
”“我没忘。”“你是不是忘了，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会在哪里？
”“我……”“你会在监狱里，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过完你那可怜又可悲的一生！
”金承安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昼的要害。
耳机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沈昼牙齿打颤的声音。“所以，
你要听话。”金承安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带着一种虚伪的温情。“就像一条好狗，
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马上要开机的那部电影，里面有个角色，我要给一个人。
”“你，去跟导演说，就说你很欣赏他，希望和他合作。”“……金总，那个角色，
公司不是已经定了……”“我让你去说！”金承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别忘了，周然是怎么死的。”这句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认知。
死……死的？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这不再是普通的八卦，不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物料”。这是……罪恶。耳机里，
是长久的死寂。然后，我听到了沈昼的呜咽。非常压抑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金总……我求您……别再提了……”他像是在乞求。
那个在亿万人面前光芒万丈的顶流偶像，此刻，卑微得像条狗。“求我？”金承安笑了。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干净东西吗？沈昼。”“你忘了？
你忘了他当时是怎么求你的吗？”“你忘了他从天台上掉下去的时候，看你的眼神了吗？
”金承安的每一句话，都在残忍地撕开沈昼的伤疤。而我，这个躲在暗处的窃听者，
也仿佛身临其境。我的手脚冰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
我会听到一个足以打败一切的秘密。我应该立刻关掉设备，逃离这里。
理智在疯狂地对我尖叫。但我的手，却像被钉在了桌面上，动弹不得。我的耳朵，
背叛了我的理智。它渴望着那个最终的，也是最致命的答案。然后，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沈昼那彻底崩溃的，带着血泪的嘶吼。“那不是意外！
”“是我……”他的声音哽咽了，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是我推下去的！”这句话，
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我的耳膜。又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世界，在这一刻，
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无尽的，刺耳的，静电噪音。嗡——我的电脑屏幕上，
那段代表着罪证的音频波形，被完美地记录了下来。红色的，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也像，一道通往地狱的门。第三章：B面的重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好几次，都对不准。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进门，我甚至忘了开灯，
一头栽进沙发里。世界是黑的。我的脑子里，也只剩下一片烧焦后的废墟。“是我推下去的。
”沈昼的声音，像开启了单曲循环的魔咒，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回响。那个我迷恋的，
带着纯粹破碎感的少年音，此刻，沾满了血腥和罪恶。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冲进我的工作室。那里，是我最安全的堡垒。我打开电脑，戴上监听耳机，点开了那段录音。
我需要再次确认。也许，是我听错了。也许，是电流干扰。也许，这只是一个荒唐的噩梦。
“……是我推下去的！”沈昼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那份绝望，那份悔恨，
那份被罪恶压垮的崩溃……透过我顶级的设备，纤毫毕现。不，不是噩梦。是真的。
我浑身发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脚底板，一路蔓延到天灵盖。
我以前也做过很多出格的事。窃听，跟踪，贩卖隐私。我知道这些是违法的，是灰色的。
但我觉得那是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是一种“对等的交换”。我从未有过任何负罪感。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手里握着的，是一条人命。是一桩，被完美掩盖了三年的，
杀人案的罪证。我反复听着那段录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
我将自己彻底关在工作室里。我调出了过去三年，我储存的所有关于沈昼的音频资料。
几千个小时的，他的声音。他在保姆车里的抱怨，他在后台的谈笑，他在演唱会上的喘息，
甚至，他在私人住宅里无意识的哼唱……我曾以为，我拥有的是他的全部。
我曾为自己能听到舞台之下，那个“真实的他”，而沾沾自喜。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我开始对比。我试图从他过往的声音里，找到他痛苦的蛛丝马迹。我发现，
三年前的某一个节点之后，他的声线里，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我以前从未察觉到的东西。
那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疲惫和恐惧。它藏在他温柔的声线之下，
藏在他完美的营业微笑之下。像一颗深埋在骨头里的肿瘤。而我，这个自诩最懂他的人，
却对此一无所知。我引以为傲的“了解”，是多么的肤浅，多么的可笑！
我迷恋的那个“破碎的灵魂”，不是因为艺术家的敏感，不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而是因为，他的灵魂，早就被一个叫“周然”的亡魂，撕得粉碎。我打开浏览器，
开启了无痕模式。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地敲下了那两个字：“周然。”没有。
什么都搜不到。我又换了关键词。“练习生 意外 坠楼 三年前”这一次，
屏幕上跳出了几条搜索结果。都是一些不起眼的社会新闻。标题大同小异：《痛心！
某娱乐公司一男性练习生意外坠楼身亡》《花季少年缘何殒命？
警方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新闻内容很简短。说的是，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一名姓周的练习生，
因雨天路滑，在公司天台意外失足坠楼，当场死亡。报道里，
配了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栋建筑。
是沈昼当时所属的经纪公司大楼。报道里还提到，公司对该练习生的离世表示沉痛哀悼，
并给予了家属丰厚的“人道主义补偿”。之后，再无下文。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
被简化成了几行冰冷的新闻通稿。成了资本游戏里，一个可以被“补偿”的代价。
我点开其中一条新闻的评论区。寥寥几条评论。“唉，可惜了。”“当练习生压力太大了，
估计是抑郁了吧。”“R.I.P.”然后，我看到了其中一条，
被淹没在最底下的评论：“屁的意外！我听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这条评论，
没有任何回复。我顺着这个ID点进去，发现他的主页已经注销了。我的心，
一点一点沉下去。我在另一篇报道里，找到了一张死者的照片。一张，没有打码的，
黑白证件照。照片上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的眼睛很亮，像盛满了星星。周然。他叫周然。我死死地盯着这张照片。
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此刻，却和我，和我那个高高在上的偶像，
和我这段畸形的迷恋，产生了最血腥的联系。这个鲜活的，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