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程鸢,一个植物学博士,干了件惊掉所有人下巴的疯事。
我背着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巨额贷款,在西南边陲一片鸟不拉屎的红色山谷里,
租了一万亩荒地。当地人管这叫“瘴母”,意思是连瘴气都是从这儿生的,年均气温15度,
冬天能把人冻成狗。而我,要在这里种热带的顶级榴莲。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等着看我血本无归。他们不知道,我手里攥着一张能让神都闭嘴的底牌。今天,就是我程鸢,
让这片沉寂深谷发出回响的日子。1我人生的高光时刻,闻起来是榴莲味的。
不是那种街边水果摊甜腻到发齁的味道,而是一种霸道又层次丰富的浓香。
前调是烤杏仁和奶油的醇厚,中调是熟透的蜜瓜与一丝丝酒酿的微醺,
尾调还带着点只有顶级产区才有的、类似青草的清新。这就是我的“谷饲”金枕榴莲,
我耗费三年心血,用我那套从未公开的“生态循环适应系统”浇灌出的奇迹。
我给我的品牌取名“深谷回响”,寓意简单粗暴:我,程鸢,要对我失去的一切,
做出最响亮的回应。“程博士,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说话的是国内最大生鲜电商“鲜到家”的首席采购专家,一个姓张的男人,
见过的顶级水果比我吃过的米都多。此刻,他正捏着一小块我刚开的榴莲肉,
表情像是见了鬼。他的团队带来了全套的专业仪器。当场检测,当场出数据。
“糖度38.8!比我们从泰国核心产区特供的A级果还要高出5个点!
风味物质……我的天,这谱图,这峰值,太完美了!
”一个年轻的采购员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声音都在发抖。我笑了笑,
故作平静地掰下一块金黄色的果肉,递到张专家嘴边:“张总,别光看数据,尝尝。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放进嘴里。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猛地睁大,咀嚼的动作都停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是混杂着震惊、狂喜和不可置信的复杂表情。
“妖孽,程博士,你这榴莲是妖孽!”他一拍大腿,“我从业二十年,从没吃过这种口感!
入口即化,但又带着奇妙的Q弹,回甘里有一股……一股无法形容的坚果香气!
”我心里乐开了花,
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技术人员该有的矜持:“是我独创的土壤微量元素配比,
模拟了火山灰土质,能最大限度激发果实里的芳香酯类化合物。”这套说辞我早就准备好了,
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科学原理,假的部分是我隐去了最核心的生态循环系统。
张专家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像饿狼一样盯着我身后那片挂满硕果的榴莲林,
眼睛里闪着人民币的光芒。“程博士,我们签合同!”他斩钉截铁,“独家!
我们平台要你所有产出的独家采购权!价格你开!”成功的喜悦像最烈的酒,
瞬间冲上了我的头脑。三年的委屈、孤独、负债累累的压力,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我以为,我的人生,终于要重回正轨了。2千万级别的独家采购意向合同,白纸黑字,
红章鲜艳。张专家紧紧握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程博士,合作愉快!
你创造了中国农业史上的一个奇迹!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市场会为你疯狂的!
”送走“鲜到家”一行人,我一个人站在控制室的落地窗前,
看着夕阳给整片山谷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地下,是我铺设的微型管道网络,
像大地的毛细血管,精准输送着温度和水分;空中,是利用山谷风道设计的雾化装置,
能随时模拟一场热带的午后阵雨。这就是我的王国。我几乎是一路哼着歌回到我的小木屋的,
甚至奢侈地开了一瓶藏了很久的红酒,对着合同照片,一张一张地发朋友圈。
我要让那些曾经嘲笑我、看扁我的人都看看,我程鸢,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电话被打爆了,有真心恭喜的,有旁敲侧击想打探技术的,
甚至连当初把我当学术骗子一样批判的导师,都发来了一条语焉不详的祝贺短信。
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一夜好眠。然而,我不知道,命运给我开的这个玩笑,
才刚刚拉开序幕。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我就被帮工老梁的惊叫声吵醒了。“程博士!
不好了!你快来看看!出邪事了!”我心里一个咯噔,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老梁是附近村子的山民,被我高薪聘来看管果园,经验丰富,为人老实。这三年,
哪怕是遇到蛇或者野猪,他都从没这么慌张过。他带我跑向果园最中心的位置,
那里种着我精心培育的一棵“王树”。
这棵树是所有榴莲树里长势最好、结果最多、也是我最宝贝的一棵。昨天张专家品尝的,
正是从这棵树上摘下的果子。可现在,我看到了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
那棵生机勃勃的王树,树冠依然翠绿,但上面挂着的几十个即将采摘的饱满榴莲,
却全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我颤抖着走上前,摘下一个。外壳是完好的,没有虫蛀,
没有鸟啄,甚至连那层硬壳都还很有弹性。可当我用刀切开它时,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冲了出来,熏得我差点吐出来。里面没有金黄色的果肉,
没有诱人的香气,只有一滩黏稠的、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像沥青,
又像腐烂的尸水。一夜之间,满树的希望,全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的监控系统24小时运转,我立刻冲回控制室调取录像。画面清晰地显示,昨夜,
整片果园风平浪静,除了几只夜鸟飞过,没有任何人或大型动物闯入的痕迹。这他妈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3“是‘瘴气’……是山神发怒了……”老梁蹲在地上,
捡起一块被我切开的榴莲壳,用粗糙的手指捻了捻那滩黑水,脸色煞白地喃喃自语。“老梁,
现在是21世纪,别信这些。”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片冰凉。
这现象完全违背了我所学的一切植物学常识。腐烂通常是由微生物引起的,
是一个由外而内、缓慢进行的过程。可眼前的景象,
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从内部直接“煮”熟了。外壳完好无损,内部却成了一滩黑水,
还散发着诡异的焦糊味。这根本不是腐烂,这是被瞬间破坏了细胞结构。
就像……就像是某种无声的诅咒。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个科学家,我不信鬼神。
问题一定出在某个环节。我迅速回到控制室,
开始检查我的命根子——那套“生态循环适应系统”。
我把所有传感器的数据、执行日志、环境参数全部调出来,逐一比对。温度,正常。湿度,
正常。土壤微量元素,正常。夜间保温程序,运行完美。所有数据都告诉我,
我的系统昨晚像一个最忠诚的卫士,完美地执行了所有指令。可那棵王树上的榴莲,
又是怎么回事?我坐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绿色正常代码,
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我引以为傲的科学和技术,在这一刻,
竟然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诡异事件。老梁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山神发怒了?
难道我真的触怒了这片古老土地的某种禁忌?我烦躁地抓着头发,
将这种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我没发现!然而,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彻底击碎了我的侥幸。昨天还好好的几片幼苗区,
今天早上就发现叶片上挂着一层白霜,全都蔫头耷脑的,明显是夜间保温程序中断,
被突如其来的霜冻打了。可系统日志显示,保温程序明明运行到了天亮。
更离谱的是人工降雨系统,它开始出现匪夷所思的紊乱。
我明明设定的是全区域均匀雾化降雨,它却会毫无征兆地对着某一小块区域疯狂“注水”,
半小时不到就能把那块地变成一片沼泽,把果树的根系全都泡在水里。我的系统,
我亲手编写和搭建的系统,每一行代码都刻在我的脑子里,它就像我的另一个孩子。
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它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心底升起。我的系统,被入侵了。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意识到这一点,我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被更大的恐慌所笼罩。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正躲在暗处,用我无法理解的方式,一点点地摧毁我的一切。我把自己关在控制室里,
像个疯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排查代码,寻找任何可能的后门和外部入侵的痕迹。然而,
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就像这片山谷里的天空。恐慌和无助,像两只冰冷的手,
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4我快疯了。整整三天三夜,我把自己锁在控制室里,
眼睛熬得像兔子,面前堆满了泡面桶和咖啡杯。
屏幕上的代码在我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符号,我反复检查,反复模拟,
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被外部黑客攻击的痕迹。这比直接发现一个病毒还让人崩溃。
我的系统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时而正常,时而癫狂。上一秒还精准地执行着我的指令,
下一秒就可能做出自杀式的举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初编写代码时,
留下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致命BUG?不可能!这套系统经过了上万次的模拟运行,
稳定性和安全性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外面的情况越来越糟。
老梁每天都愁眉苦脸地来向我报告新的灾情。“程博士,
东边那片C区的湿度传感器又爆表了,水都快淹到膝盖了。”“南边新栽的那批树苗,
昨晚又冻死了一半,保温管根本没启动。”“还有,还有那棵王树,
又有两个相邻的果子也开始从里面烂了……”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把小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这些果树,都是我亲手一棵棵种下去的,像是我的孩子。现在,它们正在我面前,
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而痛苦地死去。而我,这个创造了它们的“母亲”,
却束手无策。千万级别的合同还摆在桌上,墨迹未干,却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我甚至不敢给“鲜到家”的张专家回电话,我怕他问我第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发。我发什么?
发一箱子黑水和烂泥吗?挫败感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一闭上眼,就是那些榴莲切开后冒着焦糊味的黑水,以及老梁那张写满“山神发怒”的脸。
我甚至真的产生了一丝动摇。我跑到山谷里最高的一块岩石上,对着空旷的山野大喊,
问它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回应我的,只有呼啸的山风。我把自己关在控制室,
不是在排查代码,而是在逃避。我害怕走出那扇门,害怕看到更多枯萎的叶片和腐烂的果实。
我,程鸢,那个曾经以为自己能改天换地的植物学博士,在真正的“天灾”面前,
脆弱得不堪一击。恐慌和无助第一次将我彻底笼罩。我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找不到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一点点蔓延,烧光我所有的心血。我甚至开始想,
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个疯子。一个不自量力的,可悲的疯子。
就在我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5我透过控制室的百叶窗缝隙向外看去,
一辆黑色的、崭新的、与这片荒山野岭格格不入的昂贵越野车,
正粗暴地碾过我亲手铺设的石子路,停在了我的基地门口。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身形挺拔,面容英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锃亮的皮鞋踩在红色的泥土上,显得那么突兀。看清他脸的那一刻,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是他。季扬。我的大学学长,我的前男友,
也是那个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叛徒。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三年前那些被背叛、被污蔑、被全世界抛弃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吞没。
我们曾是学院里最耀眼的一对,共同研发这套“生态循环适应系统”的雏形。
我负责理论和植物学部分,他负责工程和代码。我们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畅想着未来。
我以为,那是爱情和事业双丰收的童话。直到项目即将成功的最后关头,
他将我们所有的研究数据,我们共同的心血,打包卖给了国内农业科技的巨头——丰禾集团。
一夜之间,他成了丰禾集团最年轻的技术总监,风光无限。而我,因为核心数据全部丢失,
无法证明自己才是原创者,被导师和业界斥为学术骗子,身败名裂。我的人生,
从云端跌入泥潭。而现在,这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这个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男人,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王国”门口。他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满是褶皱的衣服,抹了一把油腻的脸,
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刺眼,我眯着眼睛,看着他脸上那副熟悉的、虚伪的微笑。“师妹,
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温和,却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听说你在这里搞出了大名堂,我特地代表丰禾集团,来慰问一下你。”“慰问”两个字,
被他咬得格外重。我的心,沉到了谷底。6季扬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我憔悴的脸,
扫过我身后那些蔫头耷脑的幼苗,最后,落在了不远处那棵挂满“死果”的王树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幸灾乐祸的弧度。“哎呀,真是可惜。
”他装模作样地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虚伪的惋惜,
“我听说‘深谷回响’的金枕榴莲品质超群,连‘鲜到家’都签了千万大单。怎么几天不见,
就变成这样了?”他走近那棵王树,甚至伸手碰了碰一个外壳灰败的榴莲,
然后嫌恶地缩回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程鸢,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的想法太理想化了。
农业是个系统工程,需要强大的平台支持,不是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就能成功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大老远跑来,到底想干什么。他似乎很享受我这种无力反抗的沉默,
绕着我走了半圈,像一个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你看,我没说错吧?”他摊开手,
指着周围的一切,“离开大公司的平台,你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有时候,
甚至连这片山,都会跟你作对。”山……跟我作对?这句话像一道闪电,
瞬间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季扬的眼睛。那些诡异枯萎的榴莲,
那些莫名失控的系统,那些找不到任何痕迹的“入侵”……我一直以为是天灾,
是某种超自然的诅咒,或者是我自己代码的BUG。我把自己关在控制室里,
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钻牛角尖。可如果……如果攻击不是来自线上,而是来自线下呢?
如果有人用物理手段,在我的果园里动了手脚呢?而谁,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
更有这个技术,来精准地破坏我的心血?除了他,除了他背后的丰禾集团,还能有谁!
不是山在跟我作对,是他!是他,季扬!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我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山神发怒,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一场针对我程鸢,和我的“深谷回响”的,精准打击!他看到我成功了,看到我即将翻盘,
所以他怕了!他要在我站起来之前,把我最后一根脊梁骨也打断!
我看着他那张挂着伪善笑容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好了,师妹,叙旧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