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却不立后,只在长安城种满桃树。
直到我将他的三十六封亲笔信付诸一炬,看到最新那封突然迸开,上面的字迹在火星中明灭:朕将皇后凤玺藏于当年山洞,你随时可取……只求你再看一眼长安月……当年,我是塞北献给天朝最锋利的刀,萧澈却让我跪在鸳鸯帐外看他和宠妾的活春宫,一寸寸折断我的骄傲。
直到他被控谋逆,我策马踏碎帝都乌云,一双弯刀带着他逃回了塞北。
我提出条件:十万铁骑换你清白,代价是拿和离书来跟我交换。
他含泪答应,却在多年后跪在我的帐外,求我教他如何爱人。
01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膝盖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
殿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袅袅青烟中,屏风后传来女子娇媚的呻吟声。
殿下……轻些……我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新婚之夜,萧澈掐着我的下巴说:塞北蛮女只配当狗。
玉簪折断的声音里,我咽下了喉头的血腥味。
后来他总让我跪在屏风外,听他跟宠妾上演春宫。
第一次时,我吓得直哭,会颤抖,会恶心,会想要逃离。
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面无表情地跪着,仿佛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像。
怎么,塞北的蛮夷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屏风后传来萧澈低沉的声音。
抬起头来,好好学着点。
我强迫自己缓缓抬起头。
透过薄纱屏风,隐约可见两道纠缠的身影。
三皇子萧澈,如今是皇帝最喜爱的儿子。
此刻他正俯身在一个美人身上,动作粗暴而肆意。
那美人我也认得,是他的宠妾柳紫妍。
她生得娇媚动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不像我,连天朝的文字都认不全。
殿下……有人在看着呢……奴家放不开……即使看不到她的脸,我也能想象出柳紫妍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的娇媚。
怕什么?萧澈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蛮夷罢了,让她看着,也好学学什么才叫大家闺秀。
我屈辱地闭上眼睛,耳边却不断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我想起出嫁前,阿爹摸着我的头说:阿玥,为了族人们能活下去,只能让你去和亲。
只要能保护我的族人,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只是我心里,好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萧澈披着外袍,露出结实的胸膛朝我走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怎么,看够了?我低着头不说话,我讨厌此时他身上氤氲潮湿的气味。
哑巴了?他冷笑一声。
也是,你们塞北蛮夷,连汉话都说不利索,能懂什么!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殿下说得对,我确实不懂天朝的大家闺秀,但至少,我懂什么叫廉耻。
啪!一记耳光重重甩在我脸上。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02好大的胆子!萧澈掐住我的下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和亲的玩物罢了。
我看着他暴怒的眼睛,忽然笑了:是啊,我是个玩物。
可殿下别忘了,这个玩物,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妃。
萧澈的眼神陡然变得危险。
他一把将我拽起来,拖进内室。
柳紫妍还躺在床上,见状慌忙裹着被子退到一旁。
殿下……她娇嗔地叫着。
萧澈却暴躁地打断了她的话:滚出去!柳紫妍连忙抱着衣服跑了,留下了地上的桃红色肚兜。
萧澈将我摔在床上,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拼命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你不是自称是正妃吗?他在我耳边冷笑。
那就好好尽你的本分!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打湿了锦被。
出嫁前阿娘曾经告诉我,男女之间的欢爱,如同草原上潺潺的流水般温柔美好。
可现在,根本不是这样。
萧澈的身体如巨石般压上来,我只感到无尽的屈辱和疼痛。
事后,萧澈起身穿衣,看都不看我一眼:记住你的身份,再敢挑衅,别怪我不客气。
我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
这就是我跨越千里所嫁的夫君,人们口中我后半生的依靠,真是可悲又可笑!03萧澈派人将我带去了狩猎场。
瑟瑟寒风中,柳紫妍和他坐在暖帐中嬉笑着,我却如婢女般,站在账外伺候。
有士兵来报:殿下,兽场已准备好。
萧澈带着柳紫妍走出帐外,寒风夹着雪花吹过,柳紫妍娇气地躲进他怀里:殿下,好冷,妾身的狐裘还是不够暖和呢!萧澈看似爱怜地摸着她的脸,眼神却依旧冷如寒冰。
没事,我让人给你剥狼皮,听说穿着狼皮能驱邪祟。
柳紫妍一脸甜笑:都说塞北蛮夷最擅长训狼,不知我们王妃有没有这个本领呢!萧澈轻蔑地看向我:作为我的正妃,她必须有!我被丢进了狼坑。
萧澈带着美人居高临下,踢下一柄短刀:别让本王失望。
我蜷缩在冰窟般的狼坑底部,指甲抠进石缝才勉强止住战栗。
头顶传来柳紫妍银铃般的笑声:姐姐可要仔细些,狼爪抓花脸的滋味可不……话音未落,第一头灰狼已经破雪而出。
腥风扑面时,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随父戍边时,老猎户传授的经验。
狼牙即将刺入咽喉的刹那,我猛地将短刀竖着捅进它大张的嘴,温热血浆喷溅在睫毛上。
借着这具抽搐的狼尸作盾牌,我滚到凸起的岩石后方。
七匹。
我数着暗处泛着绿光的眼睛。
左臂的那道爪痕火辣辣地疼,但更可怕的是血腥气引来的狼群低吼。
头顶传来萧澈漫不经心的击掌声,伴着柳紫妍的娇嗔。
当最大的头狼带着五匹壮年狼呈扇形包抄时,我把手伸进了染血的腰带。
我藏了一包乌头根茎粉,人心叵测,本就是为了保命用的。
我割下狼腹部的软肉,将粉末洒了上去。
我知道狼通常不吃同类。
但看看它们瘦骨嶙峋的样子,我赌它们足够饿。
果然,投毒的狼肉被我精准进狼群,看着饿狼争相撕咬那块血肉,我贴着石壁滑进了一旁的冰水洼。
刺骨寒意激得我伤口发麻,却也冲淡了身上的血腥味。
很快,中毒的狼群开始互相撕咬,我攥紧短刀,专挑眼珠与咽喉的破绽。
当最后一匹狼抽搐着断气时,我踩住它脖颈,刀尖沿着脊椎,熟练地划开完整的狼皮。
承蒙殿下恩赐。
我将滴血的狼皮甩上高台,正盖在柳紫妍雪白的狐裘上。
她尖叫着拍打沾染血污的衣襟,我却仰头大笑:北境女儿训狼,向来不惧生死。
萧澈起身,玄色大氅扫落酒樽。
我将沾满鲜血的短刀扔在脚下,从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看见我傲然独立,如一株高原雪莲。
04金疮药用完了,萧澈不许太医替我疗伤。
我蜷在透风的偏殿里,溃烂的伤口渗出黄水,将贴身的中衣黏在骨头上。
陪嫁侍女春草冒死求了太后身边的嬷嬷,才替我换来了一碗药汤。
迷迷糊糊中,苦涩的药汁流进口中,嗓子干得冒火,一口药汤呛得我连连咳嗽。
恍惚中我伸手抓住眼前人的衣袖:春草,先给我喝口水。
谁知咣当一声,药碗被摔在地上,萧澈扯回衣袖冷冷道:少跟我提那个贱人,她竟跑去找太后告状,要不是嬷嬷拦住她,指不定闯出什么祸乱来!我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如黑影般的萧澈:春……春草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萧澈冷笑着捏住我的下巴:自然是以命换命了,此时怕是还剩最后一口气,不然你怎么会有药吃!听闻这话,我心中又悲又气,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我哀求地看着他:求求你,放过她……萧澈却厌恶地说:就你,也配装柔弱!我撑起身子赤脚跑下床,跌跌撞撞朝外冲去,哑着嗓子哭喊:春草……春草!门外雪地上的猩红拖痕越来越浓,最后竟汇成一滩将化未化的血冰。
春草被钉在满是倒刺的雪里红上,十指关节反折成诡异角度。
她看见我时,乌黑肿胀的嘴唇动了动,我读懂了那个口型——别看我。
一道寒光闪过,我嘶吼着扑过去,却被萧澈狠狠拽住。
春草最后一眼望向我的时候,嘴角是翘着的。
就像当初她决定陪我一起来中原时,满怀期待与憧憬地笑着:郡主,春草要跟你一起去看看天朝的繁华与美丽!萧澈一撒手,我便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握紧手边的刑具,只一瞬间,磨尖的竹片便狠狠扎进了我的颈侧。
殿下!侍卫惊呼着冲上来时,我已躺在了雪地上。
原来心如死灰这般痛快,我仿佛看见春草在忘川彼岸朝我挥手,鬓角还簪着她最爱的格桑花。
萧澈气急败坏地将我拽进怀中:你不许死,我还要留着你这条贱命给塞北各族看!我嘴角涌出血沫,眼前渐渐黑暗,心却愈发清醒:我和萧澈,都视对方为耻辱,都盼着对方不得好死。
可我不能让萧澈死,因为阿爹说他是天朝皇子中,唯一一个对塞北各族持怀柔政策的皇子。
05我自鬼门关走了一遭,却还是被阎王踹了回来。
琉璃宫灯在纱帐上投下斑驳光影,铜漏滴到第七日时,我终于能倚着软枕坐起来。
玄色蟒袍带着初雪气息,萧澈不耐烦地立在床前:你装够了吗?他掀翻药案时,参汤泼在了妆台的断簪上。
那是阿爹选了最好的昆仑玉给我做的,上面雕刻着最美的格桑花。
阿爹亲手把温润的玉簪插在我的发间时说:我的明珠,就该配雪山神女的花。
可我嫁进天朝的第一晚,萧澈就折断了它。
这么粗砺的玉石,别污了本王的眼。
他不懂,昆仑山的玉石,如千年不化的白雪般纯净。
春草一直在琢磨怎么把玉簪修好。
可如今,簪子断了,春草也不在了。
萧澈冷笑着接过一碗药汤:父皇要我亲自照料你。
他舀起药汁往我唇边送,汤匙却故意蹭过我溃烂的嘴角:喝啊,你们草原女子不是最擅长啖肉饮血吗?我斜眼看向他;殿下可知漠北怎么熬鹰?要磨碎它们的傲骨,再亲手喂回重塑的魂,你说,我们俩谁会是那只鹰?他猛地将我按回榻间:你别以为有父皇撑腰就能放肆!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殿下不也在贪图我父亲的势力和塞北的支持吗?僵持间,门外忽然传来礼官唱喏,萧澈像被烫着般弹开。
他展开明黄的圣旨,片刻后冷笑着看我:父皇说我们必须一起出席寿宴,你不去,我也不能去,你满意了?暮色漫进窗棂时,我摸索着将玉簪尖头对准心口。
窗外再次飘细雪,恍惚间有人在我耳边哼起牧羊谣,调子带着塞北特有的苍凉。
我的族人们,禁不起铁骑的反复践踏。
06暮色四合,我正用在梁柱上刻第九十七道划痕。
外面骤然炸开铜锣声,宫女的尖叫刺破寂静:偏殿走水了!我赤脚奔到廊下,寒风卷来焦糊味。
下人们跌跌撞撞,乱成一团:三殿下私藏龙袍……禁军已经……话音未落,箭楼方向传来沉闷的撞钟声——是九门戒严的信号。
掌心掐出月牙痕,我望着西北方向腾起的黑烟。
阿爹送嫁那日,西北风卷起枯黄草叶粘在他花白的鬓角上:记住,草原的草籽要在岩石缝里扎根。
萧澈对我来说,确实是把淬毒的弯刀,可若让二皇子这头豺狼坐上皇位,以后的祭天仪式上,他就会用我族人的头骨来盛酒。
我抽出藏在佛龛后的双刀,刀刃映出我决绝的眼神,恍惚又是那个随父兄追击狼群的小姑娘。
只是这次,需得孤身作战。
朝着天空连放三枚烟花弹后,我冲进了重重暮霭。
外应看到信号,自会替我备好马匹。
御书房前的汉白玉台阶血流成河,萧澈衣衫破损,却仍如孤狼般死守殿门。
禁军统领的钢刀劈向他脖颈时,我的弯刀先一步勾住了那人咽喉。
塞北的云雀要啄瞎猎鹰的眼睛了。
我在萧澈惊愕的眼神中顺势一滚,弯刀划过几个士兵的脚踝,挑了他们的脚筋。
来到萧澈身边,匕首一挥,斩断了他身上的捆绑。
脚下生风,我拽着萧澈飞奔而去,随即甩开追兵,拽着他的蟒袍玉带躲进假山间的密道。
外面隐约传来追兵的脚步声,我的心跳得飞快。
为什么?萧澈喘息这着问。
密道狭窄,我反手将弯刀抵在他喉间:三殿下此刻的血,能换塞北各族一年太平光景。
萧澈喉头滑动,渐渐冷静下来。
07月光从密道尽头漏进来,照见两匹啃着野草的乌孙马。
你何时……殿下日日温香软玉,又怎知我这蛮夷女子在做些什么。
我割断缰绳时,刀刃故意擦过他腰间的蟠龙玉佩。
远处追兵火把已是影影绰绰,我扯开碍事的裙裾翻身上马,将另一匹马的缰绳抛给他:殿下请记住,此刻救你的是塞北郡主阿玥,不是什么天朝王妃。
萧澈攥住缰绳的指节发青,头上金冠早已不知所踪:我们去哪儿?回我的塞北去!我扬鞭劈开虚浮的夜雾,身后传来他的马蹄声响。
阿爹教我骑射时说,征服烈马不必打断它的腿,只需让它习惯跟随你的影子疾驰。
他终于扬鞭赶上,与我并行。
看向远方,他的眼神坚毅不屈:若我能洗清罪名,定会尽力保全你和你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