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琴键流淌出舒缓的乐曲，每一个音符都精准无误。
音乐学院的琴房隔音效果极佳，沈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音乐的世界里，那种自由的感觉是非常美妙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停下动作，拿出来看了一眼。
陌生号码。
通常他不会接，但今天鬼使神差地划开了接听键。
“你好，是沈星先生吗？”
“我是。”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你的家人陈兰女士突发昏厥，正在急诊室抢救，请你立刻过来一趟。”
轰——
沈星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如何冲出琴房，如何跑出校门的。
风在耳边呼啸，世界变成了一帧帧模糊的影像。
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让他一阵反胃。
他冲到急诊室门口，被护士拦下。
“家属不能进去。”
他只能在门口焦急地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沈星立刻冲了上去。
“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情况不容乐观。”
“经过我们的初步诊断，老人家患的是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而且已经发展到了中期阶段。”
阿尔茨海默症？
中期？
这几个字像一把把重锤，砸在沈星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怎么会……奶奶只是记忆力差了一点，怎么会是阿尔茨海默症。
“医生，是不是搞错了？我奶奶她……”
“我们不会拿病人的诊断开玩笑。”医生打断了他，递过来一张单子，“这种病目前无法根治，只能通过药物和专业的康复治疗延缓病程发展。越早干预，效果越好。同时我们发现了她有脑梗的风险，建议尽快手术，不然随时有生命危险。”
* * *
沈星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治疗……需要多少钱？”他的声音干涩得吓人。
医生看了他一眼，报出一个数字。
“前期的治疗和康复费用，至少需要准备两百万。”
两百万。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头顶炸响。
两百万？
他去哪里弄两百万？
他父母早逝，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靠着微薄的低保和奶奶捡废品才勉强读完高中，考上音乐学院的学费还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家徒四壁这个词，就是为他家量身定做的。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奶奶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沈星坐在病床边，看着昏睡中的奶奶，她花白的头发，干瘪的脸颊，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管。
这还是那个会笑着摸他头，说“我们小星最棒了”的奶奶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奶奶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沈星的脸上。
“小星……”
“奶奶，我在。”沈星立刻俯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
奶奶的嘴唇动了动，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奶奶……不想……拖累你……”
一瞬间，沈星再也忍不住。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奶奶的手背上，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床单上。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邻床的家属投来几道视线。
“啧，造孽哦，这么年轻，摊上这么个事。”
“可不是嘛，听说治疗费要两百万，这孩子看着就不像有钱的。”
“以后日子难咯，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卖房卖血都填不上。”
那些议论像是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
他擦干眼泪，走出病房，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大伯。
“喂，大伯，我是小星……”
“哦，小星啊，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我奶奶住院了，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医生说需要两百万……”
“哎呀，你听听，碰！”大伯的声音猛地拔高，随即又压低了，“真不巧，你大伯母最近身体也不好，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了。你再问问别人吧，我这儿忙着呢。”
电话被匆匆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第二个打给姑姑。
“……姑姑，我奶奶……”
“小星啊，你姑父前阵子做生意亏了本，我们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呢，家里锅都快揭不开了，真是一分钱都挤不出来了，你别怪姑姑狠心啊。”
……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出去。
得到的回应，除了推脱，就是借口。
那些曾经在他家困难时受过奶奶接济的亲戚，如今一个个都变成了陌生人，这就是患难见真情。
手机的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沈星无力地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缓缓滑落，蹲在地上，能想到的人都联系过了，一分钱没有凑到，该怎么办。
他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
绝望像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
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阿姨推着垃圾车经过，停在了他身边。
“孩子，怎么了？”
沈星没有抬头，只是摇头。
阿姨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他旁边。
“生活嘛，哪有不苦的。吃颗糖，别放弃，总有办法的。”
说完，推着车慢慢走远了。
* * *
深夜。
沈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
宿舍里灯火通明，室友们正在联机打游戏，键盘敲击声和兴奋的叫喊声混成一团。
“卧槽，这个辅助会不会玩！奶我啊！”
“星哥，你回来了？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室友周胖摘下耳机问了一句。
“去医院了。”他声音沙哑。
“怎么了？生病了？”另一个室友李然也关切地看过来。
“我奶奶病了。”
“严重吗？需要帮忙吗？”
沈星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床位。
“不用了。”
室友们的关心像一把刀，让他更加痛苦。
他们讨论着下个星期的联谊，计划着暑假的旅行，烦恼着新出的游戏皮肤太贵。
而他，却在为了两百万的治疗费走投无路。
他和他们，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人，面色苍白，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憔悴得不像样子。
这张脸……
他忽然想起，之前社团的朋友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
“沈星，你这脸蛋，这身条，不去当明星可惜了，出道直接原地封神，能少走四十年弯路！”
明星……
赚钱……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冒了出来，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他回到床上，给手机插上电，开机。
屏幕亮起。
他颤抖着手指，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如何快速进入娱乐圈”。
黑暗的宿舍里，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的眼中，绝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和决绝。
不就是两百万吗？
不就是当明星吗？
为了奶奶，这条路，他走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