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汤中情殇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橘红也被深沉的蓝灰色吞噬。落地窗外,
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将宽敞冰冷的客厅映照得有些光怪陆离。
沈清欢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看着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细密气泡的乳白色汤汁,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丽的眉眼。今天是她和傅承聿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砂锅里煲着的是茯苓乳鸽汤,费了她大半天的功夫。选的是最新鲜的乳鸽,
配以茯苓、淮山、莲子、红枣……每一味药材都仔细清洗、浸泡,火候更是小心翼翼,
从武火到文火,寸步不离地守了几个钟头。只因为,这是傅承聿曾经最爱喝的汤。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醇厚的香气,带着药材特有的清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试图压下心底那点微弱的、却始终挥之不去的忐忑。五年了。时间快得让人心惊。
她至今仍能清晰地记起,五年前那个冬天,
傅承聿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应酬饮酒导致胃出血,倒在公司会议室里,被紧急送往医院。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说他再晚来一会儿,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那是傅氏集团最风雨飘摇的一段日子,内忧外患,他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
她扔下刚刚起步的设计工作室,日夜不休地守在他病床前。他胃部脆弱,吃不了外面的东西,
她就翻遍医书,请教老中医,一点点学着给他做药膳。一开始总是失败,不是火候过了,
就是味道苦涩。她手上被烫出好几个水泡,切药材时不小心割破手指是常事。
但她从未想过放弃。三个月,九十多个日夜,她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就守在那个小小的厨房和病房之间。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色一点点恢复红润,
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得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他出院那天,阳光很好。他用力攥着她的手,
指尖因为虚弱还有些微的颤抖,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清欢,这辈子,
我只喝你熬的汤。”那一刻,她觉得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值得了。后来,
傅氏集团在他的力挽狂澜下度过危机,并迅速扩张,成为行业内的庞然大物。他越来越忙,
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理解他,支持他,
依旧习惯性地在他偶尔早归的深夜,为他端上一碗温热的汤。只是,他喝得越来越少,
有时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口,便推开说“饱了”。直到一年前,那个叫苏念的女孩出现。
傅承聿在一次商业酒会上认识的她,据说,长得和他年少时因意外早逝的初恋,
有七八分相似。从此,傅承聿的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的湖面,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清脆声响。沈清欢猛地回神,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理了理鬓边并不凌乱的碎发,端起那碗刚刚盛出、温度正好的汤,转身走向客厅。
2 冷汤断情傅承聿回来了。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三十多岁的年纪,褪去了青涩,更添了成熟男人的沉稳与魅力,
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对着她时,总是带着一层化不开的疏离和……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苏念。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精致,
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此刻正微微蹙着眉,用手帕轻轻掩着口鼻。“承聿哥,
你家里的香薰味道……好像有点重。”她的声音娇柔,带着一丝抱怨。
傅承聿立刻皱紧了眉头,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沈清欢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汤上。
“你又在弄这些?”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沈清欢端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指节有些泛白。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声音尽量平稳:“今天是纪念日,
我煲了你以前爱喝的茯苓乳鸽汤,你尝尝看……”她的话还没说完,傅承聿已经几步上前,
伸手,不是接碗,而是直接挡开了她的手。动作算不上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碗里的汤汁晃荡出来,溅了几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泛起一小片红痕。有点烫,
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傅承聿看都没看那碗汤,更没看她被烫红的手,
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旁边的垃圾桶。“哗啦——”一整碗精心熬制了几个小时的汤,
连同里面软烂的鸽肉和饱满的莲子红枣,尽数被倒进了冰冷的垃圾桶内胆里。
乳白色的汤汁迅速浸透了桶里的其他垃圾,散发出一种混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沈清欢僵在原地,端着空碗的手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有冰冷的寒气,
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将她整个人冻结。傅承聿将空碗随手放在料理台上,
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转过身,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语气淡漠,
没有一丝波澜:“苏苏对大部分香料气味都过敏,以后别再做这些没用的东西。
”苏念依偎在傅承聿身边,看向沈清欢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隐秘的、胜利者的得意,
嘴角极快地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成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
没用的东西……沈清欢的耳畔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这几个字。她看着垃圾桶里那一片狼藉,
看着那曾经被他视若珍宝、声称“只喝她熬的”汤,此刻和那些果皮纸屑混杂在一起。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密集的刺痛,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入,
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他忘了。忘了五年前那个冬天,是谁守在他病床前熬红了眼。
忘了是谁用这双如今被他嫌弃“没用”的手,一点点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忘了他是如何攥着她的手,许下那句听起来像个笑话的承诺。原来,
人心真的可以变得这样快。原来,所谓的深情不渝,在相似的脸孔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傅承聿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他揽着苏念的肩膀,声音是沈清欢久违的温和:“不舒服?
我们上楼去休息一下,房间通风好。”苏念柔柔弱弱地“嗯”了一声,依偎着他,
两人相携着走向楼梯。经过沈清欢身边时,傅承聿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3 沉池决裂就在他们即将踏上楼梯的瞬间,沈清欢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傅承聿。”傅承聿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
眉宇间带着被打扰的不耐。沈清欢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他冷漠的侧脸上。她从随身的包里,
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那是她花了很长时间,
几乎动用了过去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才为他寻到的一份礼物——一块限量版的古董怀表。
表盖内侧,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和结婚那天的日期。她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缺,
但这块表意义非凡,承载着他们最初在一起时,他对 vintage 物件的喜爱。
她走上前,将盒子递过去,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纪念日礼物。”傅承聿垂眸,
看了一眼那盒子,却没有伸手去接。他怀里的苏念,目光也落在那盒子上,
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即轻轻扯了扯傅承聿的衣袖,小声说:“承聿哥,我有点头晕,
想快点上去。”傅承聿闻言,眼神一冷,抬手,竟是直接挥开了沈清欢递过来的手!
“啪嗒——”丝绒盒子脱手飞出,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
掉进了客厅与庭院相连的、那个引入活水的室内景观游泳池里。盒子迅速被池水浸透,
沉了下去,深蓝色的丝绒在水波中晃动了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水面上只留下几圈逐渐扩大的涟漪。傅承聿看都没看那沉没的礼物,揽着苏念,
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沈清欢一个人。她站在原地,
目光怔怔地望着那片恢复平静的水面。池底的射灯将水映照得幽蓝深邃,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许久,许久。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游泳池边。初秋的池水,已经带了凉意。她蹲下身,
伸出手,探入冰冷的水中。水波荡漾,漫过她的手腕,凉意刺骨。她摸索着,
很快触到了那个已经湿透沉底的丝绒盒子。她将它捞了出来。盒子吸满了水,沉甸甸的,
冰冷的水顺着她的指尖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她脚边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没有打开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