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期，胃癌。”国庆节第一天，我拿着那张薄薄的诊断报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医院里嘈杂的人声仿佛离我远去，只剩下医生那几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脑子。
我叫林菀，今年二十九岁。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被宣判了死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我木然地接起，是我妈。“喂，
林菀啊，你到哪儿了？全家就等你了，你弟弟和他女朋友都在呢，你今天可得好好表现，
别给你弟丢人！”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我……”“我什么我？赶紧的！
你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人家都到楼下了，你赶紧回来见见，别磨蹭，老大不小了！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我肺疼。“妈，我得癌症了。”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那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三秒钟。然后，我妈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急切到尖锐的语调：“什么？癌症？哪个医院确诊的？严不严重？
还能活多久？”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没有一句是关心我疼不疼，难不难过。我的心，
一瞬间比手里的诊断报告还要凉。“晚期，”我麻木地回答，“医生说，最多半年。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我甚至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我以为，
她总该会有一丝母亲的温情吧。哪怕是装出来的。然而，我听到的却是：“晚期啊……那，
那你现在有多少存款？你那套市中心的房子，写的是你一个人的名字吧？你那辆车呢？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攥紧了手机，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妈，你说什么？”“我说你那房子！还有你的钱！
”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耐烦的理所当然，“你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东西你带不走。你弟弟马上要结婚，正好缺一套婚房，你那套就给他了。还有你的存款，
我跟你爸帮你存着，以后都给你弟，他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我的亲生母亲吗？“你反正也用不上了，留给自家人总比便宜了外人强！就这么定了，
你赶紧写个遗嘱，找个律师公证一下，免得夜长梦多。”“我还没死！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一句，眼泪终于决堤。“吼什么吼！早晚的事！
”我妈的声音冷得像冰，“林菀，我养你这么大，现在是你报答家里的时候了。
你别那么自私，死了还要霸占着东西。你弟弟才是我们老林家的根，你的一切，
本来就该是他的！”“嘟……嘟……嘟……”电话被她狠狠挂断。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周围是国庆节热闹的红色海洋，我却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原来，在我的家人眼里，
我二十九年的人生，我拼死拼活挣来的所有，都不过是为我弟弟准备的嫁衣。我的生命，
在他们看来，唯一的剩余价值，就是尽快地死去，然后把一切都留给他。好，真好。
我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你们不是想要吗？那我就偏不给。不仅不给，
我还要把我过去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连本带利地，全都拿回来。2我回到家时，
一屋子的人正言笑晏晏。饭桌上摆满了菜，我弟弟林涛和他那个浓妆艳抹的女朋友坐在主位，
我爸妈殷勤地给他们夹着菜，嘘寒问暖。张阿姨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局促地坐在角落，无人问津。我推门进来，
客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站起来拉我：“哎哟，我的大宝贝女儿回来了！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这是张阿姨给你介绍的小王，人家可是公务员，铁饭碗！”她把我往那个男人身边推，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林涛则是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嘴里嘟囔着：“姐，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都饿死了。磨磨蹭蹭的。”他的女朋友更是翻了个白眼，
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涛涛，你姐姐架子可真大，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我妈的笑容僵在脸上：“林菀，
你干什么？小王还在这儿呢？”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慢慢地啃着，然后抬起头，
看着我妈，一字一句地说：“妈，我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你没听清吗？”一瞬间，
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凝固了。我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林菀！大过节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那张诊断报告，直接拍在餐桌上。白纸黑字，
无比清晰。“胃癌，晚期。医生说我活不过半年。爸，妈，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林涛和他女朋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们对视一眼，那眼神里的贪婪和窃喜，
根本掩饰不住。张阿姨和那个相亲对象小王则是一脸震惊和尴尬，
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们，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我妈连拦都顾不上拦，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诊断书，然后又猛地转向我。“你……你真的……”“真的。
”我打断她的话，“所以，别再费心给我介绍对象了，别耽误人家。
”客厅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终于，我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一把抢过那张诊断书，揉成一团，然后看向我，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菀菀啊，既然……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得早做打算。”她清了清嗓子，
对着林涛和他女朋友说：“你们也听到了。你姐这情况……唉，她名下那套房子，还有存款，
以后就都是你们的了。你们结婚，正好用得上。”林涛的女朋友眼睛一亮，
立刻换上甜得发腻的笑容：“真的吗阿姨？那太好了！我早就看中市中心那套了，地段好，
以后孩子上学也方便！”林涛也得意洋洋地搂住她：“宝贝，我就说我妈肯定会帮我们的。
姐，你放心，等你走了，我们每年都会给你烧纸的。”我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家人，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谁说，我的东西要给你们？
”我妈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林菀！你什么意思？你想把东西给外人？”“外人？”我反问，
“谁是外人？你们吗？”“你放肆！”我爸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我们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跟我们说话的？你的就是家里的，家里的就是你弟弟的！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天经地义？”我站起身，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我从十八岁开始，上大学的学费是我自己贷款的，生活费是我自己兼职挣的。毕业后，
我每个月三分之二的工资都给了家里。林涛上大学的钱，是我给的；他买车的钱，
是我出的；他谈女朋友挥霍的钱，也是我填的！这套房子，
首付是我熬了多少个通宵加班挣来的，房贷是我一个人还的！你们为我做过什么？现在，
我快死了，你们不关心我的病，却只想着怎么瓜分我的财产！你们也配叫我的家人？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们虚伪的脸上。我妈的脸色由红转白，
又由白转青，最后，她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林菀，我告诉你，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东西就休想给别人！你死了，也得给我姓林家！”“是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那我们就试试看。”说完，我拿起我的包，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门在我身后被重重地关上，
隔绝了里面气急败坏的咒骂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我给我的男朋友陈阳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菀菀？怎么了？家里吃饭还顺利吗？
”他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陈阳，”我哽咽着，
“你来接我，好不好？”3陈阳来得很快，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什么都没问，
只是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驱散了我心中一部分的寒意。在车上，我把诊断报告递给了他，
然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从我妈的电话，到刚才在家里那场堪称闹剧的争吵。
我以为他会震惊，会害怕，会像我妈一样，首先想到的是我的病，我的死亡。然而，
他听完后，只是沉默地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转过身，捧着我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愤怒。
“这群混蛋！”他咬着牙，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着眼泪，声音都变了调：“别哭，
菀菀，别哭。有病我们就治，钱不够我这里有，我把我的房子卖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晚期怎么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有希望的！你别怕，我陪着你。
”我看着他焦急而真诚的脸，心中那块最坚硬的冰，终于开始融化。在这个世界上，
终于有了一个人，在得知我将死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瓜分我的遗产，
而是想着怎么让我活下去。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把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都发泄了出来。哭了不知道多久，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陈阳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说：“菀菀，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想，专心治病。
至于你的家人……你打算怎么办？”我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好。”陈阳点头，眼神里满是支持，“你想怎么做，我都帮你。”一个计划，
在我脑中慢慢成形。“他们不是想要我的财产吗？那我就假装给他们。”我看着陈阳，
缓缓说道，“我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然后，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
给他们最沉重的一击。”陈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握紧我的手：“菀菀，
这样做，你会不会……”“我不会难过。”我打断他，“陈阳，哀莫大于心死。
在他们只关心我的房子和钱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我妈。我按下免提，
她尖利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了出来。“林菀！你死哪儿去了？我告诉你，你别想耍花样！
你的房子，你的钱，一分都别想带走！你要是敢不给，我就去你公司闹，去法院告你！
让你身败名裂！”“告我？”我冷笑一声，“告我什么？告我不孝？
告我没把辛苦挣来的钱给你儿子挥霍？”“你……”我妈一时语塞，随即又撒起泼来，
“我不管！我生你养你，你的就是我的！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死给你看！
”“好啊，”我平静地说，“那你去死吧。记得选个高点的地方，不然死不了，
还得浪费我的钱给你交医药费。”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陈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随即，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我也笑了，那是拿到诊断书后，
我发自内心的第一个笑容。“陈阳，帮我个忙。”我说，“帮我找一个最专业的律师，还有，
帮我准备一份假的遗嘱。”陈阳的眼睛亮了：“你想……”“对。”我点点头，
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们不是喜欢演戏吗？那我就陪他们好好演一出。
我要让他们亲口承认，亲手签下他们贪婪的罪证。”这场戏，该由我来当导演了。
而我的家人，将是我戏里，最可悲又可笑的主角。4第二天，我主动回了家。
我妈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我爸在一旁唉声叹气，林涛则在房间里大声地打着游戏，
时不时传来几句咒骂。看到我回来，我妈的哭声一顿，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指着我的鼻子就要开骂。我没给她机会。“我同意了。”我平静地扔下这三个字，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连林涛房间里的游戏声都停了。他探出个脑袋，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妈也愣住了，怀疑地看着我：“你……你说什么？”“我说，我同意了。”我重复了一遍，
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房子，存款，车子，所有东西，在我死后，
都留给林涛。”我看着他们，脸上挤出一个悲戚又无奈的笑容：“妈，你说得对，我快死了，
留着这些东西也没用。给弟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强。
”林涛“嗷”的一声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抢过那份文件，眼睛放光地看着。
那是一份我让陈阳找律师朋友连夜起草的“遗赠扶养协议”的草稿。内容很简单，
我自愿将我名下所有财产在我去世后赠予我弟弟林涛，
而林涛则需要承担我生前的赡养和死后的安葬事宜。“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林涛激动得满脸通红，拿着那份文件，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钞票在向他招手。
我妈也喜出望外，她抢过文件，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哎哟，
我的乖女儿，你总算是想通了！妈就知道你最孝顺，最疼弟弟了！”她走过来，
假惺惺地拉住我的手，眼中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算计，“菀菀啊，你看，
这协议……是不是得找个律师公证一下才算数啊？”“当然。”我点点头，
“我已经约了律师，明天下午过来。不过……”我话锋一转，面露难色。“不过什么？
”我妈立刻紧张起来。我叹了口气，虚弱地靠在沙发上：“妈，你也知道我的情况。
医生说我需要静养，不能操心。公司那边我已经请了长假，但是还有很多交接手续要办。
还有，我这病，后续治疗、买药，都需要人跑腿……”我还没说完，林涛立刻拍着胸脯，
大包大揽地说：“姐，你放心！这些小事都包在我身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贴身助理！
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女朋友也赶紧凑过来，殷勤地给我捶着背：“是啊是啊，
姐姐，你安心养病，公司的事，跑腿的事，都让涛涛去。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那副嘴脸，就差把“你可千万要撑到把财产都过户给我们再死”写在脸上了。
我妈也连连点头：“对对对！你弟弟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正好让他去帮你跑。菀菀啊，
你把你的银行卡、公司门禁卡、车钥匙都给他，这样他办事也方便。”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感动的样子：“好，还是你们对我好。
那以后就辛苦林涛了。”我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信封，
里面装着我的工资卡里面只有几千块钱的活期、公司门禁卡和车钥匙，递给了林涛。
“密码是你生日。”林涛接过信封，激动得手都在抖。“姐，你放心！我保证办得妥妥的！
”看着他们一家人喜不自胜、丑态百出的样子，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讥讽。
我当然知道他会“办得妥妥的”。因为，那份我让他去公司办理的“离职交接文件”里，
夹着一份我早已准备好的、真正的文件。一份关于我过去五年，
总计向林涛转账一百三十七万元的银行流水证明，
以及一份……要求他偿还这笔“借款”的律师函。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5林涛拿到我的银行卡和车钥匙后，整个人都飘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开着我的宝马，
载着他女朋友出去兜风了，把我让他去公司办交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妈给我端来一碗粥，脸上堆满了笑：“菀菀啊，快喝了，妈特地给你熬的。你看你，
都瘦了。”我看着那碗清汤寡水的白粥，心里一阵冷笑。我生龙活虎的时候，
她何曾这样关心过我。“妈，林涛呢？”我故作虚弱地问。“哦，涛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