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噗”地轻轻一跳,最后一丝暖光熄灭,留下一缕细瘦的白烟,升腾在餐桌两端之间。
林晚意看着对面。陈序低着的头始终没抬一下。手机屏幕的冷光,
在他无波无澜的脸上静静流淌。“牛排冷了。”她说。他像是被从某个深水里捞出来,
茫然地“嗯?”了一声,视线仍黏在屏幕上。01三秒后,他才终于抬起头,
扯出一个笑:“没事,味道挺好。”他面前的牛排,只机械地切掉了一角。
而她精心摆盘的餐点,早已冰凉。林晚意没再说话。她伸手,
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支烧尽的蜡烛。蜡泪还是软的。“今天……”她提示。“哦对!
”陈序恍然,放下手机,笑容真切了些,“三周年。辛苦了老婆。”他端起酒杯。
“纪念日快乐。”杯沿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却空洞的声响。他仰头饮尽,像是完成一项任务。
林晚意抿了一口,酒液冰凉,滑过喉咙。她看着他又自然而然地拿起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处理什么十万火急的公务。但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屏幕反光里,
那模糊的,绝非是工作报表的彩色图片界面。她垂下眼睫,起身开始收拾餐具。
刀叉落在盘子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放着吧,明天钟点工来弄。”他说,语气温和,
却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将她所有付出视为理所当然的漠然。林晚意动作没停。
她端着盘子走进厨房,水流声哗哗响起。冰冷的水冲刷着指尖,
也冲不掉心头那点挥之不去的凉。客厅里,传来他放松的,靠在沙发上的轻微响动。
还有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看到什么有趣内容时,从鼻腔里发出的气音。她关掉水龙头。
客厅温暖的灯光下,那面挂着巨幅婚纱照的墙壁格外醒目。照片里,他们依偎着,
笑得毫无阴霾。陈序就坐在那照片下方,低着头,整个人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林晚意擦干手,走过去,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在婚纱照上,
轻轻拂过相框玻璃表面不存在的灰尘。就在这时,陈序忽然抬起头,像是心血来潮。“晚意,
”他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怀念,“要不,
我们找个时间,回当初拍婚纱照的那个海边看看?”02陈序那句“回海边看看”,
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林晚意心里漾开一圈微澜,随即沉底。第二天是周六,
阳光透过窗帘,将婚纱照上的笑容映得格外清晰。陈序难得没加班,在书房处理邮件。
林晚意站在照片前,抬头望着。三年,照片依旧崭新,可照片里的人,
却好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她搬来梯凳。想把它取下来,仔细擦拭一遍。
连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尘埃,一起擦掉。相框很重。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挂钩上抬起,
手臂因用力而微微紧绷。就在她准备将相框翻转过来时,指尖忽然一滑——“哐!
”相框沉重的边角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怎么了?”书房里传来陈序提高的询问,
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没事!”她扬声,语气平静,“东西掉了。”楼下没了声音。
他甚至没有出来看一眼。林晚意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检查相框背后。卡住背板的木质楔子,
因撞击松脱了一道缝隙。她用手指,试图将楔子按回去。就在那时,
她的指尖触到了一片异样的、不属于厚纸背板的薄硬质感。动作顿住。她迟疑了一下,
指甲小心地探入缝隙,轻轻一勾。一张泛黄的、银行卡大小的迷你照片,
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飘落在她摊开的掌心。照片上,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一片灿烂的向日葵花田里,回头笑着,眉眼飞扬。那不是她。
是苏晴。陈序的初恋。林晚意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世界所有的声音瞬间抽离,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着寂静。她维持着蹲踞的姿势,
像一尊瞬间风化的雕像。目光死死锁在掌心那张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照片上。原来,
他珍藏的,不是他们的婚姻。是这段婚姻背后,他无法安放的过去。婚纱照的背面。最安全,
也最讽刺的地方。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将它藏在这里。
像是在婚姻的圣殿里,为自己偷偷供奉了一尊小小的神龛。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陈序似乎终于处理完了他的“要事”,正走下来。林晚意猛地回神。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
用指尖捏起那张照片,精准地、迅速地,将它塞回了原来的缝隙。然后,啪地一声,
将松脱的木质楔子,死死按了回去。“还没弄好?”陈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站起身,
转过来,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了。”她拍了拍相框的边角,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擦干净了,挂回去就行。”陈序走上前,
帮她把沉重的相框重新挂上墙壁。他仰头看着照片,笑了笑:“拍得是真好。
”林晚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将婚纱照扶正。她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相框,
看到背后那张,他永远舍不得丢弃的,小小的“回忆”。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觉得,
这个家,忽然变得无比空旷和安静。03那张迷你照的边缘,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在林晚意指尖留下无形的烙印。她走进书房,关上门。脊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清晰的呼吸声,和心脏沉缓而有力的跳动。没有眼泪,没有颤抖。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亮起,映照着她毫无波澜的脸。浏览器自动填充的密码,
是她和陈序的名字缩写加纪念日。她手指悬停片刻,利落地删除了后半部分。
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精准得如同她操作相机对焦。页面跳转,目的地:三亚。日期:下周。
航班:她常坐的早班机。“确认支付。”提示音清脆地响起。两张电子机票落入邮箱。
接下来是酒店。她直接找到了三年前他们入住的那家海景套房。页面展示着熟悉的露台,
能看到同一片海。“预订成功。”她拿起手机,
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名字——一家以高效、保密著称的律所。预约时间,明天上午十点。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书房墙壁上挂着一幅她的获奖摄影作品——《寂海》。
画面里,只有无尽的海和一线天光,孤独,却充满了力量。她忽然拿起手机,
点开购物APP。购物车里,还躺着前几天她看中的一套情侣睡衣,
以及陈序随口提过想换的一款新耳机。她选中,删除。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然后,
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专业打印店 快件封装”。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
在线提交了离婚协议的打印和封装需求。收件人,是她律所的律师。
“叮——”手机屏幕亮起,是航空公司的值机提醒。她顺手,为自己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然后,她点开与陈序的聊天框。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片刻,然后敲下一行字。“下周有空吗?
我想回那个海边看看,就当……补过我们的纪念日。”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
对话框顶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陈序回复了。“好啊。”紧接着,
又追来一条。“你怎么突然想去了?”林晚意看着那个刺眼的笑脸表情。她没有回复。
只是将手机屏幕缓缓扣在桌面上。04“你怎么突然想去了?”手机屏幕上,
陈序的消息带着那个刺眼的笑脸,静静地躺着。
林晚意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然后拿起手机,回复。“只是觉得,
有些东西需要回去确认一下。”她按下发送。书房门被推开。陈序端着两杯水走进来,
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将其中一杯放在她手边。“老婆,喝水。
”这个久违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称呼,让林晚意端起水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机票和酒店我都订好了。”她看着电脑屏幕,语气平常,“下周二出发,三天两晚。
”“效率这么高?”他凑近,手自然地搭上她的椅背,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也好,
我正好把年假清一清。”他俯身,下巴几乎要抵住她的发顶,看着屏幕上的预订信息。
“还是那家酒店?你还记得我们当时住的房号吗?”“记得。”她不动声色地向前倾身,
避开了他的触碰,光标在页面上滑动,“露台朝东,可以看到日出。”“对!日出!
”陈序眼神亮了起来,带着真实的愉悦,“那次我们都没起来,还说下次一定补上。”下次。
林晚意垂下眼帘。没有下次了。“嗯,这次补上。”她轻声说,合上了电脑。站起身,
她走向衣帽间,开始整理行李。陈序倚在门框上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需要带什么?
我帮你收拾。”“不用。”她取出几件素色的连衣裙,平整地放入行李箱,“我都准备好了。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仪式般的专注。然后,她走到了衣柜最深处,
取出一个防尘袋。拉开拉链,里面是她三年前穿去拍婚纱照的那条白色头纱。
薄纱依旧洁白如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陈序看到头纱,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笑意更深。“这个也带?”“当然。”林晚意将头纱仔细地叠好,放入箱中,语气淡然,
“故地重游,总要有些仪式感。”她抬起头,看向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你说呢?
”陈序被这个久违的、带着暗示性的笑容晃了一下心神。他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声音带着满足的叹息。“晚意,你能这么想,真好。”他的拥抱温暖而有力。
林晚意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
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平静无波。第二天清晨,林晚意独自去了律所。回来时,
手里只多了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
她将它稳妥地放在了行李箱最内层的夹袋里,拉上拉链。陈序正在客厅打电话,语气轻松。
“……对,和我太太去度个短假,补过纪念日。嗯,她安排的。”他回头看到林晚意,
对她笑了笑,对着话筒又加了一句。“我太太嘛,是比较追求浪漫。”林晚意没有停留,
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陈序挂断电话,快步跟上,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箱子。“我来。
”去机场的路上,他车里放起了轻快的音乐。林晚意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从随身的相机包里,拿出那台她最常用的专业相机。
仔细地检查镜头,擦拭机身。然后,她举起相机,对着窗外,调整焦距。镜头缓缓转动,
最终,精准地对准了身旁驾驶座上,对此一无所知、正跟着音乐轻轻哼唱的陈序。
05飞机落地,咸湿的海风透过廊桥缝隙涌入,带着熟悉的、记忆里的味道。
陈序深吸一口气,脸上是全然放松的笑意,很自然地伸手想揽林晚意的肩。“到了,
和当年一样。”林晚意恰好弯腰去拿随身行李,避开了他的手臂。“嗯,一样。”她直起身,
语气平淡,目光已越过他,看向抵达大厅的远方。酒店派了专车来接。沿途风景依旧,椰林,
海滩,湛蓝的海平面。陈序指着窗外,语气兴奋:“看,那边是不是我们当时拍夕阳的地方?
”林晚意顺着他的指尖看了一眼。“可能吧。”她收回视线,低头检查相机参数,
“记不太清了。”前台办理入住。巧的是,依旧是三年前那间套房。推开房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垠的海天一色。露台上的白色纱帘被海风轻轻拂动。“真是这里!
”陈序放下行李,大步走到露台上,张开手臂,“晚意,快来看!一点都没变!”他回头,
笑容灿烂地朝她招手。林晚意没有动。她站在房间中央,举起相机,对着露台上他的背影。
“咔嚓。”清脆的快门声响起。陈序愣了一下,失笑:“你拍我干嘛?过来,我们自拍一张。
”他走回来,拿出手机,凑到她身边。林晚意却微微侧身,镜头依旧对准他。“别动。
”她说,语气带着工作时的专业与不容置疑,“这个光线很好,适合拍单人照。
”陈序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些摸不着头脑。
“单人照有什么好拍的……那等下出去,你得帮我多拍几张。”她放下相机,开始整理行李,
没有接话。下午,他们沿着白色沙滩散步。海浪一遍遍冲刷着岸边,留下绵密的泡沫。
景色美得如同油画。“晚意,这儿!”陈序在一处礁石旁停下,
那是他们当年合影的经典机位。他拿出手机,调整角度,“快来,我们合个影。
”林晚意站在几步之外,没有动。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眼神透过飞舞的发丝,
冷静地看向他。“你站过去。”她再次举起了挂在胸前的专业相机,“我帮你拍。
”陈序脸上的期待终于挂不住了。“林晚意。”他放下手机,眉头微蹙,“你什么意思?
从到这里开始,你就一张合影都不肯拍?”他走到她面前,
带着质问:“这不是你要求的纪念旅行吗?”林晚意透过取景框看着他愠怒又困惑的脸,
手指稳稳地按在快门上。“正因为是纪念旅行。”她的声音混在海风里,清晰又冰凉。
“所以,我的镜头里,今天只想有你。”06海风卷着陈序那句“什么意思?”的尾音,
吹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林晚意的相机没有放下。取景框里,他拧着眉的脸被精准框住。
“意思是,”她的声音从相机后面传来,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今天的主题,
是你的单人写真。”陈序气笑了,指了指周围:“跑到这种地方拍单人写真?
”“背景很有意义。”她微微调整焦距,“站回礁石那边,光线要变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让他下意识地服从了。他悻悻地站回原处,
双手插袋,表情僵硬。“放松。”她的指令传来,“头再向左偏一点。”他依言照做。“对,
就像……在看着远处的谁一样。”陈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表情更不自然了。“林晚意,
你……”“别动。”她打断他,连续按下几次快门,“很好,就是这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放下相机,低头查看成像,语气听不出情绪:“下一组,去沙滩那边,
复刻你单膝跪地的求婚姿势。”陈序猛地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到底想干什么?”“留念。”她抬起头,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身上,“不愿意?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行压下所有不解和烦躁,走到她指定的位置。阳光刺眼,
他单膝跪在温热的沙子上,这个曾经充满爱意的姿势,此刻只剩下尴尬和荒谬。“笑容。
”她指挥着,相机稳稳端在手中,“再温柔一些,想象一下……你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陈序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快门声再次响起,
像一声声冷静的叩问。“好了。”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跪在沙地上的他,伸出手。
陈序看着她伸出的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握。她却只是从他沙滩裤的口袋里,
抽出了他露出的半截手机。“有反光。”她淡然解释,将手机塞回他手心,
转身走向下一个拍摄点。“去海边,拍那张你背对镜头,望向大海的。”她头也不回地吩咐。
他沉默地跟上,像一头被无形绳索牵引的困兽。走到齐踝深的海水里,他背对她站定。
海浪涌来,打湿了他的裤脚。“陈序。”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他下意识想回头。
“别回头。”她的声音和海风一起灌入他耳中,“就这样,看着你该看的地方。
”透过长焦镜头,她清晰地捕捉到他瞬间绷紧的背脊。他站在那里,
面向浩瀚的、能吞噬一切声音的大海,背影僵硬,如同一个被放逐的囚徒。而她,
是那个执掌镜头,记录他所有罪证与狼狈的,唯一的法官。07“看着你该看的地方。
”她的声音消散在海风里。陈序的背影在她取景框的正中央,僵硬地定格在涌动的海浪中。
她没有立刻按下快门。只是透过冰冷的镜头,静静地观察着他。这个她爱了三年,
同床共枕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男人。镜头拉近,特写。他后颈因紧绷而凸起的颈椎骨节。
他微微被海水浸湿的裤脚边缘。他垂在身侧,无意识蜷起又松开的右手。每一个细节,
都在高精度的镜头下被放大,无所遁形。她看着他,试图在那片熟悉的轮廓里,
找到一丝一毫,能让她心软的证据。可是没有。取景框像一个无形的屏障,
将她从这段关系里彻底抽离出来。她不再是参与者,只是一个冷静的、近乎残忍的记录者。
她想起发现照片那天,他坐在婚纱照下看手机时,那声极轻的、从鼻腔里发出的气音。
当时她以为他在处理公务。现在,她知道了。那或许是他对着屏幕里另一个女人的影像,
无意识流露的温柔。“晚意?”前方,陈序忍不住微微侧过头,
声音带着被海风撕扯的模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还没好么?”她通过镜头,
清晰地捕捉到他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耐烦。以及,在那不耐烦底下,一种更深的,
仿佛思绪飘到很远地方的恍惚。他在想什么?是在想,为什么这次“服软”的妻子如此反常?
还是在想,这片同样的海,他是否曾在想象中,与另一个人并肩而立?林晚意的手指,
稳稳地按下了快门。“咔嚓。”这声音像一把精准的剪刀,
剪断了她心里最后一根绷紧的、名为“留恋”的丝线。“好了。”她放下相机,
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陈序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走回岸边,带起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他扯开一个笑,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拍这么多单人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公是什么模特。”她没有笑。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像是第一次,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他。“不是模特。”她轻声说,海风吹起她的长发。
“是标本。”08“标本?”陈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脸上的笑容僵住,
带着明显的不解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林晚意已经转身,沿着沙滩朝酒店方向走去,
海风吹拂着她的裙摆,背影决绝。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眉头紧锁,但很快,
那点不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他快走几步追上她,语气试探着,
带上了一点他自以为是的“了然”。“晚意,你还在为纪念日那天的事生气,对不对?
”他侧头看她,试图捕捉她的表情。“我承认,那天是我不对,工作太忙,忽略了你。
”林晚意脚步不停,目光平视前方蔚蓝的海平面,没有说话。她的沉默,
被他自动解读为默认。一种“果然如此”的窃喜,混合着“女人就是要哄”的优越感,
悄然浮上心头。他以为看穿了她的所有把戏——不过是用冷战和反常行为,
来引起他的注意和愧疚。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放得更软,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姿态。“这样吧,
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就当赔罪。就我们上次路过没敢进去的那家顶楼餐厅怎么样?
”他记得她当时对着那家餐厅的广告画看了很久。现在,他愿意为她花这个钱。
林晚意终于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淡,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甚至带着一丝极浅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嘲弄。“随便。”她收回目光。这两个字,
像冰水,稍稍浇熄了他心头的热火。但他立刻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她还在拿乔,
需要他给更多的台阶。回到酒店房间。陈序主动烧了水,泡了两杯茶。
他将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姿态是这几天从未有过的殷勤。“走了半天,累了吧?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