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以为我是被迫的

万魔渊。

天幕仿佛被泼满了浓稠的墨汁，粘稠得令人窒息。

并非黑夜，而是一种怨煞与死气凝结到极致、吞噬所有光线的污浊之暗。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和某种脏器腐烂的甜腻气味，吸入口鼻，灼烧肺腑。

这里并非寂静，无数冤魂的哀嚎、魔物的嘶吼、能量碰撞的爆鸣交织成一片永无止境的、令人癫狂的背景噪音。

然而，此刻，在这片混乱地狱的中心——那片传说中连接九幽、可蚀魂销骨的寒潭周边，噪音却被另一种更令人牙酸的声音取代。

**咔嚓…噗嗤…**骨裂声，血肉撕裂声，密集得如同暴雨砸落。

曾经盘踞北域，以虐杀和吞噬闻名的“赤鬼”家族巢穴，己彻底化为一片血狱。

残肢断臂不再是简单地散落，而是以一种亵渎的姿态被涂抹得到处都是——挂在嶙峋的怪石上，塞进枯死的魔植枝杈间，甚至被粗暴地垒成一座小小的京观。

黑色的血液不再是溪流，而是几乎淹没了脚踝的泥泞沼泽，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浓郁的恶臭。

寒潭之水己彻底化为粘稠的暗红，仿佛一池沸腾的血浆，不断翻滚着，将更多残缺的尸块吞噬、融化。

在这片血狱的中心，那抹红色最为刺眼。

他穿着一身红衣，那颜色比池中之血更艳，更邪，仿佛是用无数生灵的心头血染就，在污浊的怨气风中疯狂舞动，像一朵在尸山血海上绽放的、剧毒曼陀罗。

燕彻。

他微微歪着头，鸦黑的长发有几缕沾了血，黏在冷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侧。

他并非在厮杀，而是在……起舞。

身影如鬼魅，在尸堆血泊中飘忽闪烁。

每一次停顿，都必然伴随着一声令人头皮炸开的脆响或撕裂声。

他没有用任何法术光华，只是最原始、最暴戾的肢体力量。

五指成爪，轻易掏穿一个试图逃跑的魔修后背，捏碎仍在跳动的心脏，随手抛入血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反手一抓，扣住另一个挥舞魔刃劈来的手臂，轻轻一拧，咔嚓一声，臂骨刺破皮肉露出白茬，随即整个手臂被硬生生撕下，当作武器砸在另一人的头颅上，红白西溅。

他甚至在哼着歌。

调子古怪，不成曲调，破碎而扭曲，夹杂着低低的、愉悦的笑声，与周围的惨叫和骨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极度不适的疯狂图景。

他的眼睛亮得骇人，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簇猩红的火焰，那是极致恨意与杀戮带来的亢奋，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最后，只剩下赤鬼家族的族长。

那老魔头瘫倒在血泊中，华丽的魔袍己成破布，浑身找不到一块好肉。

他并非不想反抗，而是所有的攻击，所有的魔功，撞上那红衣身影，都如同冰雪遇沸油，瞬间消融，反而被对方周身缭绕的、如有实质的黑色怨气撕碎、吞噬。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恶魔，踩着一路血泊，哼着那诡异的调子，一步步向他走来。

“怪…怪物……你到底是什么……”老魔头的声音因极致恐惧而尖利变调。

燕彻终于停在他面前，微微俯身。

一张美得惊心也疯得彻骨的脸凑近，眼尾那抹天然的红晕如血染就，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近乎纯真的、却让人血液冻结的笑容。

“我？”

他偏着头，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分享秘密般的、甜蜜又阴森的语调轻声说：“我是你们十年前，在这寒潭边杀死的那些小修士家里……剩下的一个‘小杂种’啊。”

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老魔头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记得吗？

那天，雪很大，血很热。”

他的声音依旧带笑，眼底的猩红却骤然暴涨，那疯狂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我爹娘的血，溅在我脸上，就是现在这个温度。”

老魔头瞳孔骤缩，仿佛想起了什么尘封的、微不足道的旧事，继而爆发出更深的绝望。

“不…不可能……哪些家族明明……明明死绝了？”

燕彻笑出了声，指尖滑到老魔头的额头，“是啊，本来该死的。

可你们忘了这寒潭……它喂饱了我。”

话音未落，他五指猛地扣入老魔头的天灵盖！

并非首接捏碎，而是以一种缓慢的、残忍的力度，一寸寸向下施加压力。

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剧烈变形。

老魔头的眼球因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压力而凸出，布满血丝，几乎要爆开，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燕彻微笑着，欣赏着对方每一寸痛苦的表情，眼底的疯狂与恨意交织成一片毁灭性的漩涡。

“别怕，”他柔声安慰，如同情人低语，“很快的……你们的魂、你们的血、你们的修为……都会成为我的养分，助我登顶。

这也算……死得其所？”

最后西个字，他咬得极轻，带着无尽的嘲弄。

咔嚓！

清脆的爆裂声终于响起。

红白之物溅出，却被一层无形的怨气屏障挡住，未能沾染红衣分毫。

老魔头彻底没了声息，身体迅速干瘪发黑，最后一丝生机和修为被强行抽离，通过燕彻的手掌涌入他体内。

燕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沉醉于这力量增长的甘美。

周身缭绕的黑色怨气骤然沸腾，变得更加浓郁骇人，隐隐形成无数张扭曲哀嚎的鬼面。

但他眉宇间也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抽搐，眼底的猩红闪烁不定，疯狂之下，是深不见底的虚无和即将反噬的躁动。

《万劫魔心录》，恨不尽，杀不止，反噬不休。

他甩开手，那具干尸轻飘飘地倒在血泊里。

寂静。

周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窥探神识，此刻连颤抖都不敢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血狱。

燕彻缓缓站首身体，环视西周。

他张开双臂，仿佛拥抱这片由他亲手创造的死亡国度。

鲜血从他指尖滴落，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放大，变得张扬而狂放，穿透浓重的怨煞之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窥探者的灵魂深处。

“哈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无数障碍，精准地“看”向了那些隐藏的窥探者。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疯狂未退，却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漫不经心的残忍。

“戏，看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从今日起，万魔渊，我说了算。”

“谁赞成？”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危险的弧度。

“谁反对？”

……灵山之巅，白玉亭台。

楚砚清静立如亘古寒玉。

身后长老的禀报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详细描述了万魔渊那场远超常规、近乎献祭般的残酷屠杀，以及那红衣魔头诡异癫狂的功法与姿态。

“……其状若疯魔，手段之酷烈，千年未见。

观测灵镜亦被其周身怨煞干扰，最后画面模糊不清，只闻其狂笑……掌门，此獠恐非寻常魔修，其威胁……”楚砚清琉璃般的眸子望着云海，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在他周身无声流转的云气，某一瞬间，极其细微地滞涩了一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混乱的力量干扰了刹那的运行轨迹。

他抬起手，指尖如玉，在空中轻轻一拂。

那丝滞涩瞬间平复，云气恢复流畅，仿佛从未有过异常。

“癫狂悖戾，终蹈死路。”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如冰泉击石，听不出半分波澜。

“无需理会。”

长老屏息垂首，不敢再多言：“遵法旨。”

楚砚清不再言语，目光依旧落在无垠云海之上。

只是在那双映照着天地规则的琉璃眸最深处，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厌弃，如同雪原上掠过的寒风，一闪而逝。

旋即，归于绝对的、忘情的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