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青铜鼎沿发出碎玉声,十二岁的谢惊澜盯着沸腾水雾中浮沉的白毛。
贤君萧蕴的玄铁护甲刮过她后颈:"谢家丫头,看仔细了。
"鎏金火钳夹着雪团的脖颈浸入滚水,凄厉猫叫刺破太极殿三十六盏长明灯。
七皇子萧霁捧着血玉盘跪在蟠龙柱下,琉璃色瞳孔映着翻腾的影子。
"畜牲总以为能逃出掌心。"贤君指尖挑起谢惊澜下颌,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陷进皮肉,
"可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又岂是那么轻易便能走远的"谢惊澜咽下喉间血腥,
太极殿的龙涎香混着焦糊味直冲鼻腔。喉间的血腥气像烧红的铁钉,一根根钉进她的骨髓。
雪粒子扑在睫毛上,模糊了鼎中翻涌的白毛——那团雪色昨日还在她枕边打滚,
此刻却在沸水里不断翻滚。她不忍再看,她舌尖抵住上颚数着心跳。
一、二、三...母上说过,谢家人流血不流泪。焦糊味混着龙涎香钻进鼻腔,
她胃部痉挛着想起北境的风。那里的雪是干净的,不会裹着血黏在喉头。
贤君的笑声像毒蛇游过后颈,她侧头盯着萧霁低垂的脖颈。“传闻中的七皇子果真不受待见,
这等腌臜场面竟让他在旁边,不知是要敲打他什么”少年捧玉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像极了母亲离京那日紧攥马缰的指节。“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谢家丫头可看明白了?
"贤君的声音刮过耳膜。鼎中浮沫炸开的瞬间,她咽下混着血沫的答案:终有一日,
我要把你萧氏皇族,也这般一寸寸烹熟了喂狗。“贤君在上,
谢家谢惊澜日后定会时刻谨记”雪团最后一声呜咽消散时,她将指甲掐进掌心刻出月牙痕。
疼痛漫过喉头化作甜腥,恍惚看见萧霁的琉璃瞳里映着两个自己——一个在笑,一个在哭。
贤君满意的笑了笑,看着眼前低垂的头,也觉得敲打的差不多了,“好了 本君也乏了,
移步太辰殿,惊澜你也自行退下吧”,说罢一大群侍从随着贤君转身走出了朱雀台,
萧霁缓缓的跟在最后面,忽地在路过谢惊澜时,往下扔了一个小袋子,
谢惊澜不动声色的将其纳入怀中。待回到谢府,天已破晓,梳洗后,谢惊澜缓缓打开锦袋,
发现竟是一颗饴糖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秀美的字迹赫然写道"梅枝需经九重霜,落蕊方见刃。
"鎏金笼中盟合卺酒泼湿了金线鸳鸯褥,谢惊澜缓缓掀开了红盖头,
只见萧霁眉骨缀着三枚银叶,苍白肌肤衬得唇上胭脂似山鬼嚼碎的血棠,
一双琉璃瞳竟比大婚夜满殿的鎏金烛台还要灼人。谢惊澜怔愣了一瞬,
随后将人抵在百子千孙帐上,"梅枝需经九重霜。"玄鸟纹广袖扫过鸳鸯锦被,
"七皇子殿下于我而言是风霜还是暖阳?"萧霁微微勾唇,广袖滑落,
露出腕间狰狞刀疤:"成婚前夜,贤君用三百根银针废我右手,
逼我找出巫族余部"他指尖划过谢惊澜喜服上的玄鸟纹"你现在也算得上是半个皇室中人,
终身被绑在了这京城,我本就是她厌恶之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既想我死又想通过我得到巫族余下势力,
我的好母皇可贪心的很”烛火在他睫羽投下细碎阴影,
"成婚不过是新锁链——她既想用你拴住我,又想借我困住你。"窗外更漏声里,
谢惊澜嗅到他发间浸透药香的苦味。这个被贤君厌弃的皇子像柄裹着丝帛的薄刃,
此刻却将咽喉主动送到她掌中:“可是她不知道你我都是离经叛道之人,什么皇恩血脉,
如今她把两个最完美的棋子拴成夫妻,我们何不将这鎏金笼变成焚天的火种?谢小将军,
且放宽心,
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盟友”"假戏真做的话..."她指尖掠过他颈间跳动的血脉,
"殿下可要赔上清白名声。"瓦片轻响划破春夜,“清白名声都是虚名,
我要的东西远高于这些东西”萧霁忽然拽着她跌进红罗帐。纠缠的衣带勾落床帐金钩,
他呼吸擦过她耳畔:"子时了,
该让探子听见些该听的—— 这种事谢小将军应当不需要我来教吧”谢惊澜呼吸一乱,
双颊慢慢染上红晕。"事成之后 或当我谢家夫郎或远走高飞,任君选择”“明日开始,
"她扯断少年腰间玉带,"每日午时来书房侍墨。"更漏指向丑时,萧霁望着她沉睡的侧脸,
他还记得当年谢母谢父离京时,8岁的谢惊澜入宫听诏,
那时萧霁在院中站着脸上伤还渗着青紫着。僻静的院墙外传来压抑的呜咽,
他循声望去—"哭什么。"他倚在门边,琉璃色瞳孔映着少女通红的眼,
"他们只是离京但好歹性命无忧"谢惊澜突然掐住他脖子按在墙上:"你们萧家人,
血管里都流的冰碴子"月光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恨意,像极了当年巫夙被拖出寝殿时的眼神。
那一刻萧霁在窒息中颤栗着笑出声。原来这皇城里,还有人敢把恨意摊在日光下。
于是在这大婚夜,鎏金烛台倾倒时,他咽下了最隐秘的私心,
窗棂月光照亮他胸口朱砂痣——与谢惊澜锁骨红痕恰成阴阳双鱼。谢小将军,巫族同心蛊成,
便是碧落黄泉也能寻到归途。时疫困局逢时疫,祸乱大起,民不聊生。京郊外,流民如潮,
哀鸿遍野,连皇城脚下也未能幸免。贤君萧蕴端坐政堂之上,眸中寒光凛冽,
指尖轻叩龙椅扶手,声音如冰刃划破寂静:“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不是?京郊都能聚起流民,
除了这疫病,恐怕里面还藏着不少的腌臜心思吧?”百官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无人敢应。
贤君忽地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各位爱卿,今日下朝前,孤要你们给我一个应对之策。
若拿不出,便莫怪孤不念旧情。”下朝后,宣旨的大宫女带着人浩浩荡荡行至谢府门前。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谢惊澜一袭玄色长袍,立于阶前,神色淡漠如霜。
“谢惊澜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夙夜忧勤,惟以安民为念。
今时疫肆虐,流民四起,京畿之地,竟成困顿之所。朕心甚忧,思得良将,以解民难,
以安社稷。念其才略出众。特授尔护城军队长一职,统领京畿防务,安抚流民,肃清疫患。
望尔不负朕望,尽心竭力,速解民困,以彰朕之仁德。若功成,朕必不吝封赏;若有懈怠,
国法难容。钦此。”“谢君隆恩,谢惊澜接旨。”她躬身行礼,声音清冷如刀,
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门口看热闹的民众渐渐散去,谢惊澜缓步向书房走去。
谢风紧随其后,脚步轻缓却急促,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主子,
此事恐怕另有玄机。贤君此番任命,表面是委以重任,实则暗藏杀机。
若您真能平息流民之乱,贤君必以‘功高震主’为由,夺您职权;若您未能妥善处置,
她更可借‘玩忽职守’之名,治您重罪。无论成败,皆是死局。”谢惊澜脚步未停,
眸中寒光一闪,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打得好算盘。”谢风眉头紧锁,
声音更低了几分:“主子,贤君此举,分明是要将您推入火坑。如今民怨沸腾,流民四起,
疫病肆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您……可要三思。”谢惊澜未语,眸中暗流涌动。
此时,萧霁推门而入,一袭月白长衫,眉目如画,唇角含笑:“我看不必担心她,
看她这样子,是极有成算的。”“谢风,去准备吧,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谢惊澜淡淡吩咐。待谢风退出书房,谢惊澜转身看向萧霁,唇角微扬:“今日过来,
想必我的好夫郎定有好消息要告诉我。”萧霁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卷,
递到她手中:“我找到了,我父亲的侍郎——阿木。”谢惊澜接过纸卷,指尖轻轻摩挲,
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阿木……他还活着?”“活着,却也生不如死。”萧霁的声音低沉,
带着几分痛楚,“他从乱葬岗爬出来,面目全毁,眼瞎嘴哑,一路逃到偏远小镇,
才躲过了萧蕴和巫族的追杀。这些年,他活得艰难,却仍拼命活着,
就是为了等我们找到他的这一天,也是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谢惊澜沉默片刻,
将茶水倒入杯中,递到萧霁掌心:“当年的卷宗原件,早已被贤君销毁,不留一丝痕迹。
但有趣的是,还有一份誊写的副本,被人暗中藏了下来。”萧霁眉梢微挑,
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哦?如此隐秘之物,竟还能留存至今?”谢惊澜唇角微扬,
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谢雨这些年暗中查访,终于找到了誊写之人。此人当年亲历其事,
虽被迫销毁原件,却留了一手,将卷宗誊写下来,藏于隐秘之处。”萧霁沉吟片刻,
低声问道:“此人是谁?竟能在贤君眼皮底下做这等事?”谢惊澜目光微冷,
声音如刀:“贤君身边的大宫女——荣昌。她深得贤君信任,却也有自己的心思。当年之事,
她心知肚明,却不敢声张,只能暗中留下这份卷宗,以备不时之需。
”萧霁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荣昌……她将卷宗藏于何处?”谢惊澜轻笑一声,
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她将卷宗藏在了她干女儿的府邸里。谢雨已查明位置,两日后,
这份卷宗便会回到我们手中。届时,人证物证俱全,贤君的罪证,便再也无从遮掩。
”萧霁微微颔首,眼中多了几分深意:“如此看来,这场局,我们已占得先机。”话音未落,
铜盆里未烧尽的纸钱突然腾起幽蓝火焰。萧霁望着火舌舔舐的“巫夙”二字,微微出神。
他忽然想起谢惊澜总在月夜擦拭的那柄短刀,刀柄嵌着的,分明是谢家代代相传的夜明珠。
“这珠子,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吧?”萧霁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短刀上。谢惊澜垂眸,
指尖轻轻抚过夜明珠,声音低缓:“是。父亲离京前夜,将它交给我,说‘明珠如月,
可照归途’。”萧霁心中一紧,腕间的朱砂痣隐隐发烫。他知晓同心蛊已种,却不敢言明,
只能将情绪掩在眼底:“明珠如月,归途可期。谢小将军,终有一日,
你会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谢惊澜抬眸,目光如炬:“真相大白之日,
便是贤君伏诛之时。”窗外,惊雷骤起,雨幕如帘。铜盆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谢惊澜的刀尖挑起萧霁腰间玉珏,叮当声里混着轻笑:“殿下,
这场局,你我弑君弑母,必被世人唾弃厌恶。”夜明珠幽光里,
他眼底翻涌着比永和十七年更炽烈的暗火:“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就请将军,
与我共赴这场不归局。”烽火连城子时的梆子声卡在第七响,夜风骤起,
流民营地骤然爆出冲天火光,烈焰如龙,吞噬了半边夜空。谢惊澜一袭白衣早已浸透鲜血,
却似未觉,手中长剑寒光凛冽,在箭雨袭来的刹那,她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