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1 重逢如刺深秋的雨，带着彻骨的寒意，
敲打着“鎏金时代”顶层旋转餐厅的落地窗。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米白色毛衣，
与周围穿着精致套装、举止优雅的客人格格不入。今天是她二十五岁生日，
也是她母亲手术费的最后期限。她约了顾氏集团的项目负责人，
希望能拿到那个策划案的尾款——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几乎掏空心血做出来的方案，
也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苏小姐。”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晚的脊背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缓缓回头，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顾言深就站在那里，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英俊依旧，
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商场磨砺出的冷硬。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又像在看一件蒙尘的旧物。“顾总？”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顾言深在她对面坐下，侍者殷勤地上前为他倒酒，
他却抬手阻止了，目光始终锁在苏晚脸上：“听说苏小姐急需这笔钱？
”苏晚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知道，在顾言深面前，
任何掩饰都是徒劳。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我母亲需要手术。”“哦？”顾言深挑眉，
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三年前，你拿着我给你的支票，转身就走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三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个雨夜，
她也是这样坐在他面前，手里捏着他给的五百万支票，声音干涩地说：“顾言深，
我们结束了。”他当时的眼神，比现在更冷，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她的心。
苏晚别开视线，避开他伤人的目光：“顾总，我们谈工作吧。方案你们已经采用了，
按照合同，应该支付尾款。”“合同？”顾言深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方案书，
随意地翻了几页，“苏小姐的方案确实不错，可惜……”他话锋一转，将方案书扔回桌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苏晚猛地抬头，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尾款可以给你。”顾言深身体前倾，
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带着压迫感，“但不是白给。”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种不祥的预感。“陪我一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苏晚心上，“五百万，
或者说，你母亲的手术费，换你一夜，很划算。”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雨点密集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霓虹。苏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顾言深，你无耻！”她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投来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顾言深却慢条斯理地坐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无耻？比起你当年为了钱抛弃我，
这点又算得了什么？”“我没有！”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三年前的苦衷像一根刺，
深深扎在她心底，不能说，无法说。“没有？”顾言深冷笑，“那你告诉我，你拿着五百万，
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苏晚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能说，
那笔钱是用来救她弟弟的命；她更不能说，她离开他，
是因为他母亲拿着那些伪造的“证据”，以她弟弟的性命相要挟。那些隐情，
是她不能触碰的伤疤。顾言深看着她苍白而痛苦的脸，心中掠过一丝快意，
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这个女人，可再次见到她，
看到她为了钱如此狼狈，他还是忍不住想刺痛她，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少底线。
“考虑清楚了吗？”他端起桌上的白水，抿了一口，语气淡漠，“你母亲的手术，
耽误不起吧？”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穿了苏晚最后的防线。
她看着顾言深冷漠的侧脸，脑海里浮现出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
还有医生那句“再凑不齐钱，就只能放弃治疗了”。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良久，
她缓缓坐下，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好，我答应你。”顾言深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放下水杯，站起身：“现在就走。
”苏晚没有动，只是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顾言深也不催，就站在那里等。
过了一会儿，苏晚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顾言深，
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笔‘交易’，我们两清。”顾言深的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转身向餐厅外走去。苏晚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出温暖明亮的餐厅，走进深秋冰冷的雨幕中。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毛衣，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骨髓，却远不及她心中的万分之一。
她知道，从踏入那辆黑色宾利的那一刻起，她最后一点尊严，也将被碾碎成泥。
2 旧伤新痕顾言深的公寓位于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段，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一如他的人，
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苏晚站在玄关，局促得像个误入别人领地的闯入者。
她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露出里面那件洗得有些变形的毛衣，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顾言深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浴巾：“去洗澡。”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只是在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下命令。苏晚接过浴巾，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布料，
却感觉像触碰到了烙铁。她攥紧浴巾，低声道：“在哪里？
”顾言深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便转身走向客厅的沙发，拿起笔记本电脑，
似乎在处理工作，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苏晚走进浴室，反锁了门。
冰冷的瓷砖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嘴唇干裂。这三年来，她为了生计，为了母亲的病，早已磨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满身疲惫。
热水哗哗地流下来，冲刷着她的身体，却冲不掉她心中的屈辱和痛苦。她想起三年前，
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顾言深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晚晚，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已经在城郊看好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种满向日葵的院子吗？
”那时的他，眼中有星光，有温柔，有对未来的憧憬。而现在，他眼中只剩下冰冷和嘲讽。
是她，亲手打碎了这一切。苏晚靠在冰冷的瓷砖上，任由热水冲刷着脸颊，
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洗完澡，她穿着顾言深放在浴室门口的一件宽大衬衫走出来。
衬衫上还带着淡淡的雪松味，那是顾言深惯用的香水味道，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顾言深已经关掉了电脑，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带着审视和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让苏晚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衬衫的下摆，想要遮住更多的肌肤。“过来。”顾言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顾言深放下酒杯，抬手，
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让苏晚像触电般瑟缩了一下。
他的动作顿住，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怎么？不愿意？”苏晚咬着唇，没有说话。
顾言深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晚，
你别忘了，这是你答应的交易。现在装纯给谁看？”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
刺得苏晚眼眶发红。她用力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放开你？”顾言深冷笑，“放开你，好让你拿着钱，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他的眼中翻涌着浓烈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苏晚的心像被狠狠揪住，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她曾经无比迷恋的脸，如今却写满了对她的憎恶。“顾言深，
”她的声音低哑，“三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哦？那是怎样？”顾言深挑眉，
语气带着嘲讽，“是你拿到钱，发现还有更好的金主，所以把我踹了？”“不是的！
”苏晚急切地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能说，不能连累弟弟。
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顾言深心中的怒火更盛。他认定了，她就是为了钱才离开他。
他猛地将苏晚推倒在沙发上，俯身压了上去，带着浓烈酒气的吻狠狠落下，带着惩罚的意味，
粗暴而掠夺。苏晚拼命挣扎，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顾言深，
不要这样……”她的声音破碎而绝望。可她的挣扎在顾言深看来，更像是欲擒故纵。
他箍住她的手腕，将它们按在头顶，吻得更加用力，仿佛要将这三年来的怨恨和思念，
都倾泻在这个吻里。衬衫的纽扣被一颗颗扯掉，露出她单薄而苍白的身体。
顾言深的目光落在她锁骨下方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是三年前她为了救他，
被碎玻璃划伤留下的。看到那道疤痕，他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晚趁着他愣神的瞬间，用力推开他，蜷缩起身体，抱住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顾言深，你混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屈辱和愤怒。顾言深站在那里，
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她蜷缩在沙发上，肩膀微微颤抖，长发凌乱地散在脸上，
露出的肌肤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回笼，心中掠过一丝悔意。
他刚才……太失控了。但那丝悔意很快就被骄傲和怨恨压了下去。他是顾言深，
从来不需要为任何人后悔，尤其是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他转身走向卧室，
声音冷硬：“自己整理好，明早我不希望在这儿看到你。”卧室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苏晚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窗外的雨还在下。她慢慢抬起手，
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粗暴的触感。她缓缓地，无声地笑了起来，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碎了，什么都碎了。
她的爱情，她的尊严，她仅存的一点念想，都在今晚，被顾言深亲手碾碎了。
3 母亲的手术第二天一早，苏晚是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的。她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浑身酸痛，
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昨晚发生的事情如同噩梦般涌入脑海，让她脸色一白，猛地坐起身。
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换过，换成了一件干净的女士睡袍，想来是顾言深安排佣人做的。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旁边压着一张支票。苏晚走过去，
拿起支票，上面的数字是五百万，收款人是她的名字，签名是顾言深龙飞凤舞的字迹。
她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逾千斤。这五百万，是用她的尊严换来的。她没有吃早餐，
拿着支票和自己的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顾言深的公寓。站在公寓楼下，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晚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医院的地址。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苏晚快步走向母亲的病房。病房里，母亲正靠在床头，由护工喂着喝粥。看到苏晚进来，
母亲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晚晚，你来了。”“妈，感觉怎么样？”苏晚走过去，
握住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很凉，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好多了。”母亲拍了拍她的手，
“钱……凑齐了吗？”苏晚点点头，将支票递了过去：“妈，您看，钱凑齐了，
您可以安心做手术了。”母亲看到支票上的数字，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晚晚，
这么多钱，你从哪里弄来的？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妈，您放心，这钱是干净的，
是我做项目的尾款。”苏晚强颜欢笑，不想让母亲担心。母亲将信将疑，
但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委屈你了，晚晚。”“不委屈。
”苏晚帮母亲掖了掖被角，“只要您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告诉她们手术安排在三天后，让她们做好准备。苏晚在医院陪了母亲一天，直到傍晚才离开。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郊的墓园。墓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晚走到一座墓碑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
眉眼间与苏晚有几分相似，那是她的弟弟，苏辰。三年前，弟弟因为一场意外，
急需一大笔手术费，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顾言深的母亲找到了她，
给了她五百万，条件是让她离开顾言深，并永远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否则就会动用关系，
让医院停止对弟弟的治疗。她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可没想到，弟弟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
在她拿到钱的第三天，就因为并发症去世了。而她，却因为那个荒唐的承诺，
背负着背叛的骂名，与顾言深错过了三年。“小辰，”苏晚的声音哽咽，
“妈很快就要做手术了，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妈平平安安的，好不好？”“对不起，小辰，
姐姐没能救你……”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墓碑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苏晚站起身，拍了拍墓碑上的灰尘，轻声道：“小辰，姐姐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她转身离开墓园，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孤独。回到租住的小公寓，
苏晚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这间公寓很小，只有十几个平方，陈设简单，
是她这三年来的容身之所。她拿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按下了删除键。顾言深，我们两清了。从此，山高水长，各自安好。
4 无法逃离的纠缠母亲的手术很成功，苏晚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在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母亲一个星期，直到母亲的身体渐渐好转，才稍微松了口气。
出院那天，苏晚去办理手续，却被告知，所有的费用都已经结清了，
甚至还多交了一笔不菲的康复费用。苏晚愣了一下，连忙问护士：“是谁付的钱？
”护士查了一下记录，笑着说：“是一位姓顾的先生，昨天过来交的。
”顾先生……苏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不用想也知道，是顾言深。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感激，有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她拿出手机，
想给顾言深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已经把他的号码删了。她苦笑了一下，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