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落烟栖

夜幕下，醉梦俱乐部的顶层霓虹灯流转，靓丽的兔女郎端着托盘在男男女女之间应对自如。

让心脏狂跳的音乐随着舞台上性感的舞姿一次一次送上高潮。

今晚，醉梦俱乐部几乎聚集了渝西所有的名媛和贵公子。

一掷千金的狂欢着，只为了庆祝荣家小荣总荣川和秦家小姐秦烟的订婚。

在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秦烟从上高中就喜欢缠着荣川，明明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却甘愿一心一意守着荣川。

而那小荣总呢，从来没有闹过绯闻，只要是露面，身边跟着的女人只会是秦烟。

圈子里戏称“又是真爱又是联姻，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今天的主角荣家少爷荣川此刻正站在高台上，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接着电话俯视着舞池，他身后卡座上歪歪斜斜地坐着好几个公子哥，喝酒的喝酒，猜拳的猜拳，调情的调情。

“荣川，还没打完电话？

再等下去，这酒都热了！”

肖卓扯着嗓子大喊。

荣川回头朝他挑了挑下巴示意，最后又说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回到了座位上。

“你怎么了？

脸色不好啊。”

肖卓见他往后一靠，仰着头有些苦恼地伸手捏了捏鼻梁骨。

“没事。”

他晃了晃脑袋，坐首了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秦烟的电话？”

肖卓凑过去问。

荣川摇头，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酒，“别瞎打听。”

“就是，人荣川以后妥妥帖帖的老婆奴一个，趁着现在还没结婚，该玩玩，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一旁在跟兔女郎玩酒的关竞风抽空插了一句话，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笑。

肖卓一听，也跟着扯了扯嘴皮。

“荣川，你小子就知足吧，她秦烟是谁啊，咱整个渝西，论长相那可是数一数二，又对你全心全意的，最重要的是她那身段，看一眼就销魂了，你跟兄弟们透露透露，上床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死在她身上都值了！”

关竞风喝了点酒，又有女伴在身边，没说两句话大脑全是污秽东西，越说越来劲，还用手比划了起来。

荣川的脸色一沉，不等他发作，肖卓拿起桌上的酒瓶起身掐着关竞风的嘴对准了一通硬灌。

关竞风被呛了好几口，这下连酒都醒了，一把推开肖卓，怒火冲天地骂道：“你他妈疯了！

你要呛死老子？！”

荣川冷笑道：“你今天出门吃屎了？

满嘴喷粪。”

关竞风骂了一句脏话，起身就指着荣川骂道：“荣川，你少在这趾高气扬的，大家都是老二，谁比谁高贵？

实话告诉你，那秦烟啊，在我梦里不止一次两次了，那滋味，老子醒了都能回味无穷。”

荣川阴沉着脸道：“嘴不要了是吗？”

“来，你有本事过来把我嘴缝上！

你今天要是不动手你就是这个！”

关竟风叫嚣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

“小关总，别说了。”

兔女郎急忙拉住他劝了一句，却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给脸不要。”

荣川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他，那眼神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你他妈吓唬谁呢？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老子想干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关竞风原本有点犯怵，但是余光瞥见好几个斜眼看戏的人，顿时将理智抛在了脑后。

“喂，别吵了！”

另一个公子哥突然脸色一变死死将关竞风按在沙发上，然后用十分忌惮的眼神朝沙发角落示意了一下。

那沙发一角上，一个穿着白色衬衣冷灰色马甲的男人隐匿在幽暗灯光下，一张线条分明好似刀刻的脸若隐若现。

他似乎此前在睡觉，因为几人的争吵掀了掀眼皮醒了。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了扯领口，然后慢条斯理地拿出烟来叼上点燃。

“棠少，不好意思吵醒您了。”

关竞风陪着笑，五官有些僵硬，甚至很是难看。

他刚才说在座的都是老二，也没说错，因为真正厉害的狠角色是这个原本安静睡觉的霍家少爷霍梨棠，他们这些人，甚至家里的长辈，见到霍梨棠都得恭敬地称呼一声“棠少”。

只是聚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在这，毕竟他这种站在顶峰的人物是他们这一辈子难以触及的。

霍梨棠呼出一口烟雾来，脸前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模样隐晦暗沉。

“在这污言秽语，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语气很是平淡，却让人不寒而栗，那是一种长期居于高位者言语间流露出来的威慑。

说话间，烟雾吞吐，更加辨不清神色，叫人愈发心里发毛。

少有人知道醉梦俱乐部老板林秋书背后只有一个大股东，那就是霍梨棠。

关竞风咽了咽喉咙，立马跑过去卑躬屈膝地道歉：“棠少，我真不是有意吵醒您的，我给您赔礼道歉，今夜所有消费我都买了，这瓶酒我干了！”

说完，他开了一瓶新酒，三下五除二咕咚咕咚吹完。

放下酒瓶后，他反了下胃，吓得立马捂住了嘴将喉咙里反上来的酒再次艰难咽下。

即便如此，霍梨棠仍旧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关竞风只得再次去开新酒，看来今天不废半个胃是不行了。

谁知就在他抓着酒瓶的那一瞬，霍梨棠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将烟头按在他的手背上反复碾压。

他痛得大叫了起来，却不敢将自己的手抽回去。

“看清楚，跟谁道歉？”

霍梨棠嗓音微哑，一双幽潭般的眸子眯起，目光森冷。

关竞风连滚带爬地冲到那兔女郎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妹妹别见怪，是哥手贱，哥赔你钱。”

说完，哆哆嗦嗦的将身上所有现金塞到她手上去，然后向沙发那边投去一个畏畏缩缩的眼神，见那男人再次躺了回去藏在暗光之下，他整个人往地上一坐，抖着手脚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不敢吭声。

舞池的火热疯狂与高台的噤若寒蝉顿时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荣川闷头又喝了一杯酒，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拿起来看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的更紧了。

肖卓瞟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刚面露震惊时，整层楼的音乐戛然而止。

“林老板，歌怎么停了？”

“怎么回事啊？

音响也被毙了。”

正当他们议论纷纷时，闪烁的虹灯也换回了正常白光。

“诶！

那不是秦烟吗？！”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高台。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从台阶慢慢逼近高台，一个卷发如瀑，后背光溜，腰线流畅，盈盈一握的背影走上高台。

醉梦俱乐部的老板林秋书则跟在她身后，上楼时还不忘伸手示意人群安静。

秦烟隔着长桌站在荣川对面，好一张眉目如画，风华绝代的脸，那裙摆开叉处若隐若现，衬着一双修长白皙双腿，更是引人遐想。

“烟烟。”

荣川温柔的笑浮起，起身望着她，但是他没有走过去，而那望过去的眼神透着无尽的伤感。

秦烟久久凝视着他望过来的眼神，仿佛己经知道一切答案了。

“秦烟，你过来坐。”

肖卓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赶紧打圆场，但是说完后，现场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沈嘉瑜，是谁？”

她睫毛微颤，声音不稳，好似那光意透过残叶洒下的点点光斑。

“烟烟，我可以跟你解释，我跟她……你要跟我解释什么？”

秦烟愤怒的打断他的话，眼眸里闪烁着泪光，“解释你跟她只是好朋友？

给好朋友买车买房，甚至连钻戒都买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啊？

荣川，你把我当什么？”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滑落，恰如她心里的支离破碎，再难压抑。

“烟烟，你别听她乱说，你要相信我，我会解决这件事的，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荣川见她哭了，心里一下就塌了，走过去想要抱她。

秦烟推开他，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砸在他身上，“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骗我！”

那些照片砸在他身上悉数散落，全是荣川和一个女人生活的片段，如果是一个全然不相识的路人，看到那些亲密照的时候会下意识觉得这就是情侣或者夫妻，因为每一个画面他们都相视笑着，甜蜜得刺眼。

“你真的让我感到恶心。”

秦烟哽咽着，胸口起伏不定而有些呼吸困难。

她缓了缓情绪，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艰难地转身走到栏杆前，扫了一眼底下看热闹的人，干净利落地说道：“各位，从今天开始，我秦烟跟荣川没有半点关系！”

语罢，她脱下手里的订婚钻戒任由它掉落在脚边。

最后头也不回的，一眼也没有留恋的离开了这里。

这真的是，滑稽的一夜。

秦烟走出大楼后，竟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站在台阶上，风吹起她的裙摆，扬起她的发丝。

滚烫的泪水再次席卷而来，她含着泪轻轻一笑，破碎又绝望。

她该恨的呀，可为什么心痛到西肢都好像麻痹了。

灯火明灭间，照得她的身影更加纤薄。

抬脚摇摇晃晃地走向车子，那弱风扶柳的身姿好似下一秒就要化烟而去。

上了车后，她闭着眼靠着椅背，那绝美的温柔的容颜，柔弱得让人心疼。

原来心被掏空的感觉是这样。

原来爱意，真的可以装出来。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了这么多年还觉得荣川很爱很爱她。

她应该庆幸沈嘉瑜突然来找她，亲手击碎她的美梦，是啊，她该庆幸的，庆幸现在还有余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