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学士

第一节：开元惊变大唐开元年间，长安城沐浴在盛世的夕照里。

国子监内，算学博士李知远正沉浸于他的“格物”实验。

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与些许皂角的奇特气味，他的实验室不似书房，倒更像丹房与工坊的结合。

“《抱朴子》有云，‘以硝石、玄胴肠……’这玄胴肠想必便是这皂角提炼之物……”他盯着眼前咕嘟冒泡的墨绿色粘稠液体，小心翼翼地又加入一撮粉末，“若此‘生发神液’能成，监内刘司业那荒漠般的头顶便有救了，届时定要让他批给我双倍的木炭额度……”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忽见锅中液体剧烈反应，气泡翻涌如沸，一股刺鼻黄烟腾起！

“不好！

药性相冲，恐要炸炉！”

李知远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扑上去用湿布盖住瓦罐，却为时己晚。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橘红色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瓦罐，强大的气浪将他猛地掀飞出去。

他最后的感觉，并非撞击墙壁的疼痛，而是整个天地都在扭曲、旋转，眼前的景物如被打翻的颜料般模糊、混杂。

耳边是撕裂般的尖锐鸣响，仿佛时空本身在哀嚎。

“吾命休矣……这生发液……劲头太大了……”意识陷入无边黑暗。

第二节：影院惊魂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永恒。

李知远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喧嚣强行拉回意识。

他感觉自己正在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

紧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他重重地砸在某个柔软又坚韧的物体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哎呦！

哪个天杀的砸坏了俺的棚子？！”

一声粗粝的惊呼在耳边炸开。

李知远头晕眼花，挣扎着抬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

没有熟悉的雕梁画栋，没有静谧的月色。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发出刺眼白光的幕布（他不知那是电影银幕），幕布上，一男一女衣着“暴露”（80年代电影风格），正在一座风景奇特的山上奔跑、说笑，声音洪亮得不像凡人！

更可怕的是，幕布下方，是黑压压一片人群，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数百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他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妖……妖术！

海市蜃楼？

还是……阿鼻地狱？”

他牙齿打颤，以为自己堕入了某种幻境魔域。

他低头一看，自己正坐在一个被砸塌的毛竹棚顶上，身下是几件被压坏的“奇装异服”。

第三节：初识铁驴现场一片哗然。

电影放映中断，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这人穿的是什么？

唱戏的？”

“从天上掉下来的？

拍电影吊威亚掉下来了？”

李知远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那好奇、惊讶、甚至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眼神，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慌和羞愤。

他强撑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己经破败不堪的青色圆领澜袍，试图维持大唐官员最后的体面。

“诸位……诸位父老！

在下国子监算学博士李知远，误入宝地，不知此乃何处？

今夕是何年？”

他抱拳环顾，用他最标准的官话朗声问道。

回应他的是更响亮的哄笑和更茫然的议论。

“他说啥子哦？”

“好像不是本地人嘞！”

李知远心中一片冰凉，沟通竟如此困难！

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跌跌撞撞地跳下棚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就在这时，他瞥见了靠在墙边的一排“怪物”——铁管骨架，两个轮子，还有一条铁链相连。

“机……机关兽？

墨家的木牛流马竟被改成如此模样？！”

他大惊失色，绕着其中一辆自行车仔细端详，不敢触碰，“此物双眸（车灯）空洞，气息冰冷，莫非是……铁驴？”

他这谨慎探究的模样，又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

第西节：贵人相助“喂！

你！

你把我家租来看电影的凳子压坏了，还砸了刘老二的棚子，就想这么走了？”

一个穿着海魂衫、留着略长头发的精干青年拦住了他，语气不满，但眼神里更多是好奇。

他就是陈向前。

李知远虽不能全懂，但明白对方在指责他。

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唯一值钱的玉佩——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递了过去，再次抱拳，尽量清晰地说：“在下身无长物，以此佩权作赔偿，望兄台海涵。”

陈向前愣住了。

他接过玉佩，借着远处银幕反射的光仔细一看，入手温润，雕工古雅，绝非凡品！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李知远，见他虽然衣衫狼狈，面容染尘，但眉宇间自有股书卷气，举止也颇为古怪……有礼？

“你……你真拿这个赔？”

陈向前犹豫了，“你这人有点意思。

从哪里来的？

叫什么名字？”

“在下李知远，自长安来。”

李知远老实回答。

“长安？

西安来的？

跑这么远？”

陈向前挠挠头，“算了算了，看你也不像坏人。

这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你没地方去吧？

要不先跟我回去？”

李知远听懂了“跟我回去”几个字，看着对方眼中并无恶意，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暖流。

在这诡异的陌生之地，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释放善意的人。

“多……多谢兄台！”

他深深一揖，几乎要落下泪来。

第五节：陋室安身陈向前住在离放映场不远的一处“握手楼”里，房间狭小昏暗，墙壁斑驳，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

但对李知远而言，这己是从魔域回到人间的避难所。

一进门，李知远就被桌上的一个“铁盒子”（收音机）吸引了注意。

陈向前随手一拧，里面立刻传出了咿咿呀呀的粤剧唱腔。

“啊！”

李知远吓得连退三步，指着收音机，声音发颤，“匣……匣中有人在唱曲！

这是何种邪术？”

陈向前被他逗得前仰后合：“这是收音机！

里面没人！

是……是信号！

懂不懂？

就跟……跟闪电差不多，能把声音传过来！”

李知远将信将疑，但看陈向前笑得坦然，才稍稍安心。

随后，陈向前给他倒了一杯水，用的是印着红双喜的白色陶瓷缸子。

李知远双手接过，仔细端详这“洁白如玉”的饮器，心中暗叹此物工艺精湛，竟如此普及。

“李……知远是吧？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向前坐在他对面，翘起二郎腿问道。

打算？

李知远一片茫然。

回长安？

如何回去？

留在此地？

何以谋生？

他看着杯中晃动的水影，映出自己苍白失措的脸。

“在下……不知。”

他苦涩地摇头，“唯今之计，只能先行了解此间风土人情，再做计较。

烦请陈兄……多多指点。”

第六节：前路何方陈向前是个热心肠，见他如此，便拍着胸脯说：“放心！

以后你就住我这！

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对外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弟，从……从西北山沟里来的，脑子有点……那个，比较单纯，所以说话做事怪了点，明白不？”

李知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表弟”他明白，“西北山沟”想必是某个蛮荒之地，至于“脑子单纯”……他堂堂国子监博士，竟被认作痴愚之人？

真是哭笑不得。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夜深了，陈向前在墙角给他打了个地铺。

李知远躺在坚硬的木板上，盖着一条带着皂角清气的薄被，毫无睡意。

窗外，是远处工地上传来的隐约机械轰鸣，是夜归人模糊的谈笑声，是这座城市陌生而充满活力的呼吸。

这一切，都与静谧深远的长安截然不同。

他紧紧攥着怀里仅剩的几枚开元通宝，这是他与那个辉煌时代最后的联系。

“长安……陛下……臣，该何去何从？”

巨大的疑问如同窗外的夜色，深沉地笼罩了他。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他这位满腹经纶的唐朝博士，该如何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怀中这几枚铜钱，又能在此地换来什么？

一切的答案，都隐藏在未知的明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