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仍有一丝微光
秋天的阳光依旧明媚，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盘旋：楚雨学姐不是答应过我，事情己经过去了吗？
推开教务处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辅导员紧锁的眉头，和教务处主任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而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痛心的人——正是楚雨。
“林枫同学，你来了。”
辅导员率先开口，语气沉重，“楚雨同学向我们反映了一些关于你助学金的情况，并且……提供了一些材料。”
教务处主任将一张A4纸推到桌子对面，正是林枫在图书馆写的那份“情况说明”。
“这你怎么解释？”
主任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白纸黑字，你自己也承认了因‘消费不当引发误会’。”
林枫猛地看向楚雨，对方却只是用一种“我也很遗憾”的表情回望着他。
“主任，老师，那封信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是楚雨学姐她让我……林枫学弟！”
楚雨适时地打断了他，语气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当时在图书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主任，老师，那双鞋是我在打工的时候……”他刚想解释这双鞋，是他在暑假期间去一家名牌运动鞋的区域代理公司打工，为凑够自己上学的生活费，结果老板破产跑路，公司一片混乱之际，好心的保安大叔给他抢到的，以此来抵他辛辛苦苦两个月的工资。
林枫一脸无辜的看向辅导员，可是导员似乎没有看一眼他的意思。
再望向教导主任，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眼神。
“林枫学弟，我理解你想辩解的心情。
但无论这双鞋怎么来的，它价值不菲是事实，你穿着它并领取助学金也是事实。
这己经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很多真正需要帮助的同学感到寒心。”
楚雨微笑着一脸正义凛然看着他。
“现在不是讨论鞋来源的时候！
舆论己经发酵，为了尽快平息事态，维护助学金制度的公正和学校的声誉，你需要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向全校表明你的态度！”
主任拿着学校的印章把玩着，话风一转“不写的话，就严肃处理，甚至影响毕业！”
在极大的屈辱和压力下，林枫颤颤巍巍拿着楚雨硬塞给他的笔，写下了一封承认自己“虚报家庭情况、骗取助学金”的道歉信。
笔尖颤抖着在纸上留下一道道不平的痕迹。
林枫拿着那张刚从教务处被迫签下的、墨迹未干的“认罪书”，浑浑噩噩地走回寝室。
他的世界己经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灰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教务处，又是怎样走回寝室的。
“认罪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可以藏身的角落。
他推开寝室门，里面空无一人，但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脏紧缩。
他下意识地解锁手机——“嗡……”手机像是垂死般剧烈震动起来，瞬间被潮水般的信息淹没。
微信： 十几个陌生的好友申请，点开一看，全是“骗子***你怎么还不去死？”
；班级群和年级大群的消息记录定格在999+，他手指颤抖地点开，最新几条是：“@全体成员 学校正在处理，大家稍安勿躁，相信学校”、“真给我们系丢人”、“***，实锤了，认罪书都出来了！”
(图片.jpg）校园论坛： 首页飘着三西个关于他的热帖。
#实锤！
贫困生林枫诈骗助学金# 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帖子主楼赫然是他那封“认罪书”的高清照片。
评论区不堪入目：“长得人模狗样，心思这么脏。”
“建议开除学籍，追究刑事责任！”
“把他个人信息挂出来，让他社会性死亡！”
“我早就看他不对劲了，穷酸样还装逼。”
一个属地老家的号码打了进来，他以为是母亲，慌忙接起，对面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粗俗咒骂：“狗东西，骗国家的钱给你妈买棺材吗？！”
他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言语在喉咙仿佛卡住一般，吐不出来，片刻后回应他的只有一串忙音。
他只能无奈的落下一声叹息。
林枫蜷缩在床帘里，感觉自己正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刺破黑暗——是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
他心头一紧，用尽全身力气才按下接听键。
屏幕那头，母亲的脸显得异常憔悴，眼袋深重，但她却极力挤出一个笑容。
“小枫……”母亲的声音是沙哑的，带着刚哭过的痕迹，却故作轻松，“吃饭了没？”
“妈……”林枫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儿子，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
母亲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嘴唇开始颤抖，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又强迫自己看向镜头，“你学校的事……单位领导知道了。
说……说影响特别不好，让我……先回家歇段时间……”她的话开始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妈没用……妈这份工作，怕是……怕是保不住了……”说到这里，她终于彻底崩溃，眼泪夺眶而出，却又怕儿子看见，慌忙用手去遮摄像头，画面剧烈地晃动起来，只能听到她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对不起……小枫……妈妈对不起你……是妈没本事……”手机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他愣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弯腰去捡手机，屏幕己经摔裂，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
就在林枫挂掉母亲电话，处于崩溃边缘，甚至产生极端念头时。
一个属地为本市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林枫本能地想挂断，但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
“请问是林枫同学吗？”
一个沉稳、冷静的男性声音传来，不带任何感***彩，却奇异地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你……你是谁？”
林枫的声音充满警惕和疲惫。
“我姓陈，是一名律师。
我通过网络关注到了你的事件，并对你被迫签署‘认罪书’的过程有一些专业上的疑问。”
对方的语速平稳，措辞精准，“我认为，这其中可能涉及胁迫与程序不公。
如果你需要法律帮助，我可以为你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
陈律师继续道：“根据目前公开的信息，我认为你的合法权益受到了严重侵害。
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为你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帮你澄清事实，追究诽谤者的责任，并要求学校撤销不公的处分。”
无偿法律援助。
澄清事实，追究责任。
这几个词，像一道道强光，刺破了林枫周遭浓密的黑暗。
他那颗己经沉到谷底、冰冷僵硬的心脏，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滚烫的热流重新涌向西肢百骸。
原来，这个世界还没有彻底抛弃他。
他紧紧攥着手机，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攥住了对这个社会“正义”的最后、也是最坚定的信仰。
他相信，法律会还他清白，公道自在人心！
窗外，沉沉夜幕中，竟有一颗星星艰难地穿透了都市的光污染，闪烁着微弱却执拗的光。
几乎是本能地，他用颤抖的手重拨了母亲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妈！
我们有救了！
有律师愿意帮我们，是免费的！
我们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