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张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大，
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我放下手里的鼠标，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下午三点，一个适合谈话，也适合告别的时间。我站起来，身上的格子衬衫有点皱。
座位旁边的纸箱里，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个用了十年的保温杯，
一个女儿送的、捏着会叫的黄色小鸭子，还有一摞厚厚的、关于“凤凰计划”的笔记本。
我跟着张涛，走过长长的办公区。周围的同事，眼神躲躲闪闪。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也有麻木。我来这家公司十年了，从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做到了项目核心主管。
我亲手把“凤凰计划”从一个想法，做成了今天这个能给公司带来百亿市值的庞然大物。
张涛是我的徒弟，我手把手教他写代码，教他做架构。现在，他是技术总监，
我是被优化掉的“高龄”员工。推开CEO办公室的门，
李建城正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他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就是这个斯文的人，前天还在大会上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是公司最大的功臣。“姜哲啊，坐。
”李建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没坐。我站着，看着他。“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
”他开始了他的表演，“互联网行业，变化快，竞争压力大。
我们需要更年轻、更有冲劲的团队。你为公司付出了十年，公司不会忘记你的。”他说着，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了过来。“这是N+1的补偿。考虑到你的贡献，
我个人再给你加三个月的工资。三千五百万，感谢你这十年的青春。”我看着那个信封，
笑了。三千五百万？不是给我的钱，是我那个“凤凰计划”上市后，他能拿到的股权价值。
他用我未来应得的钱，来买断我的现在。算盘打得真好。“李总，”我开口，声音很平静，
“‘凤凰计划’的收尾工作还有很多，核心的底层架构只有我清楚。明天就要上市路演了，
现在让我走，不怕出问题？”李建城笑了，扶了扶眼镜。“这个你放心。
张涛已经完全接手了你的工作。他很优秀，比你……更有活力。”张涛站在旁边，低着头，
不敢看我。我懂了。功劳，是他们的。风险，也是他们的了。我拿起桌上的信封，
没看里面那张薄薄的纸。我把它对折，再对折，塞进了口袋。“好。”我说了一个字。
我转身，拉开门。外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我什么也没说，走到自己的工位，
抱起那个纸箱。经过张涛工位的时候，我停了一下。他的电脑屏幕上，是我写的核心代码。
他甚至连变量命名都懒得改。我抱着箱子，走进了电梯。金属门缓缓关上，
隔绝了外面那个我奋斗了十年的世界。电梯里，光亮的镜面照出我的脸。三十五岁，
头发白了一半，眼角有了皱纹。这就是我用十年青春，换来的结局。电梯到了一楼。
我走出大厦，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抱着箱子，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我不知道该去哪。
家？怎么跟老婆孩子说，我失业了？手机响了，是老婆。我没接，挂掉了。我抱着箱子，
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一个公园，找了个长椅坐下。我打开箱子，拿出那个黄色小鸭子，
捏了一下。“嘎。”它叫了一声，声音很无力。我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2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坐到了天黑。手机没电了，世界也安静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叫，
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摸了摸口袋，找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在公园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白酒，一个面包。面包有点硬，
边缘甚至能看到一点绿色的霉斑。我没在意，就着酒，一口一口地往下咽。酒很辣，
呛得我眼泪直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路过，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可能觉得，我是个失败的、可怜的流浪汉。他说得对。我确实是个失败者。
我把十年最好的时间，都给了那家公司。我熬夜加班，掉头发，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
我错过了女儿的每一次家长会，错过了老婆的每一个生日。我以为，
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奋斗。我以为，只要公司上市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结果，
我在上市的前两天，被一脚踢开了。我像一个用完了的工具，被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不，
连垃圾都不如。垃圾还能回收，而我，一个三十五岁的程序员，简历投出去，
连个回音都没有。这个行业，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酒喝完了，面包也吃完了。
胃里烧得难受，但脑子却异常清醒。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刚进公司时，
李建城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想起我带着张涛，
没日没夜地攻克技术难关，他说“师父，你就是我的偶像”。真可笑。那些话，
就像昨天才说过一样。我想回家，但我不敢。我害怕看到老婆失望的眼神，
害怕女儿问我“爸爸，你怎么不开心”。我这个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怎么有脸回去？
我在长椅上躺下，用纸箱盖着肚子。夜里的风很凉，但我感觉不到。我的心，比这风还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
我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代码和咖啡因的办公室。李建城和张涛，站在我的面前，笑着，
把一张张钞票扔在我的脸上。“姜哲，谢谢你。”他们说，“你的牺牲，很有价值。
”我愤怒地想抓住他们，但我的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我像一个透明的幽灵，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的心血上，庆祝他们的成功。我猛地惊醒，天已经亮了。
晨练的老人，在不远处打着太极。我坐起来，头痛得像要裂开。宿醉的滋味，比失业更难受。
我扶着长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该去哪？我还能去哪？也许，我该去公司，
最后再看一眼。看一眼我亲手搭建起来的那个“百亿帝国”，在明天，
如何敲响属于别人的钟声。我走进地铁，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他们脸上，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看着车窗里自己那张憔悴的、胡子拉碴的脸，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
格格不入。我走出了地铁站，走到了那栋熟悉的写字楼下。我抬起头，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
反射出冰冷的光。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3. 回到世界敲钟前我以为，
我会被保安拦在门外。但没有。前台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小姑娘，看到我，
竟然露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姜哥，早啊！”我愣住了。她叫我……姜哥？
她不是应该装作不认识我吗？我没反应过来，木然地点了点头，走进了电梯。电梯里，
几个同事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听说了吗？今天下午，李总要宣布一个重磅消息！
”“肯定的啊，咱们的‘凤凰计划’这么成功，明天就要去敲钟了！”“这都得感谢姜哥，
他真是咱们公司的定海神针！”我站在角落里，听着这些话，脑子一片空白。敲钟？明天？
他们为什么说得好像，我还是公司的一员？电梯门开了。我走了出去，眼前，
是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但是，一切都太新了，太干净了。
墙上“奋斗、创新”的标语，红得刺眼。同事们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敲打着键盘，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亢奋的、充满希望的表情。这不对。这太不对了。我的工位，
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纸箱，没有黄色小鸭子。桌面上，是我那台用了好几年的旧电脑，
旁边是我那个标志性的、掉漆的保温杯。我像个木偶一样，走到座位前，坐下。
我下意识地按下了电脑的开机键。屏幕亮了，出现了熟悉的登录界面。
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密码。“滴。”电脑进入了桌面。右下角的时间，
清晰地显示着：2015年10月27日，星期二，上午9点03分。
2015年……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我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手机。
那不是我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而是一款早就被淘汰的、带着实体键盘的古董。
我按亮屏幕。2015年10月27日。我重生了。我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公司上市敲钟的前一天。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全身的血液，
仿佛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我看着周围那些年轻了十岁的脸，
看着窗外那片还没有建起更高楼房的天空，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桌面……这一切，
都不是梦。我回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移动鼠标，打开了D盘。
一个名为“Phoenix”的文件夹，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点了进去。里面，
是我耗费了无数个日夜，亲手写出的每一行代码，亲手做出的每一页PPT。
那份价值百亿的方案。那份用我的青春、我的家庭、我的一切换来的，通往成功的钥匙。
前世，就是这份方案，让李建城登上了富豪榜，让张涛实现了阶级跨越。而我，
只得到了一个冰冷的裁员通知，和一块发霉的面包。我的嘴角，慢慢地，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文件夹，笑了。不是苦笑，不是冷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疯狂的、解脱的笑。真好啊。我回来了。回来了，真好啊。
4我笑了很久。周围的同事，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可能他们觉得，我为了项目上线，
高兴得有点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笑。我笑我前世的愚蠢。
我笑我那十年的自我感动。我笑我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天真。现在，
老天给了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把鼠标，
移动到了那个名为“Phoenix”的文件夹上。我的食指，轻轻地放在了右肩上。
Delete？删除？不。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我要让他们尝一尝，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我的目光，从文件夹上移开，
落在了“我的电脑”图标上。我的手，很稳。我右键点击了D盘。一个菜单弹了出来。
我往下看，看到了那个词。格式化 (Format)。我把鼠标移了过去，停在了上面。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这不是紧张，是兴奋。是一种即将亲手毁灭一个旧世界，
创造一个新世界的、神明般的兴奋。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按下了左键。一个警告框弹了出来。
“警告：格式化将删除该驱动器上的所有数据。要格式化该磁盘，请单击‘确定’。要退出，
请单击‘取消’。”我看着那个鲜红的叉，和那个刺眼的“警告”，感觉无比的亲切。
我移动鼠标，点在了“确定”上。“滴。”又一个窗口弹出来，上面是格式化的进度条。
绿色的条，开始从左向右，一点一点地填充。那不是进度条。那是李建城的百亿梦想，
在我的指尖下，一点一点地，化为乌有。那是张涛的光明前途，在我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
走向深渊。那是他们欠我的那十年，在这一刻，连本带利地，开始偿还。我靠在椅子上，
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里面的热气。茶是昨晚泡的，有点凉了，味道很涩。
但今天喝起来，却感觉格外的香甜。进度条走得很快。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七十……百分之百。格式化完成。我点下了“关闭”。然后，我打开了D盘。里面，
空空如也。我做完了这一切，心里一片平静。就像只是随手删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文件。
我站起来，拿起保温杯，走到茶水间。我把里面的冷茶倒掉，重新泡了一杯热的。
回到座位上，我打开了一个网页，开始浏览今天的新闻。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在等。等一个电话。等一场即将来临的，盛大的风暴。5风暴，比我预想的，
来得要晚一些。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的手机才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是张涛的名字。
我没接。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放在桌上，继续看我的新闻。手机屏幕，一次又一次地亮起。
张涛，李建城，技术部的，市场部的……各种各样的名字，在我眼前闪烁。
像一群没头的苍蝇，在疯狂地寻找那个丢失的、能决定它们生死的蜂后。我拿起保温杯，
喝了一口热茶。办公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最先是技术部那边，
传来了骚动的声音。有人在喊：“服务器上的备份呢？怎么也访问不了了？”“云端的呢？
云端也没有？”“我本地的拷贝怎么也打不开了？文件损坏？”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在格式化D盘之前，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写了一个小小的脚本。这个脚本，
会随着我电脑的联网，悄无声息地，感染整个公司的局域网。它不会破坏任何硬件，
只会做一件事：精准地找到所有名为“Phoenix”的文件，然后，
把它们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至于我为什么能访问服务器和云端的核心权限？
因为整个公司的网络安全系统，都是我一手搭建的。我留了无数个后门。那些后门，
只有我知道。骚动，很快就从技术部，蔓延到了整个公司。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脸上的兴奋和期待，变成了惊慌和恐惧。明天就要敲钟了，上市路演的最终方案，不见了。
这不是事故。这是灾难。张涛，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年轻了十岁的脸上，
此刻写满了汗水和血丝。“师父……不，姜哥……”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你电脑里的方案呢？D盘……D盘怎么是空的？”我抬起头，看着他，
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我不知道啊。”我说，“我今天早上来，一开机，就这样了。
我还以为是电脑坏了，正准备报给IT部呢。”张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但又不敢质问。因为他知道，如果方案真的丢了，
唯一能把它救回来的人，只有我。“你……你再好好想想？”他几乎是在哀求，
“你有没有……存在别的地方？U盘？私人邮箱？”我摇了摇头。“那么重要的东西，
公司规定，不能私自拷贝。你是知道的。”张涛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就在这时，
李建城的助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表情像冰山一样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张总监，
”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冷，“李总让你和姜主管，立刻去他办公室。
”她特意加重了“立刻”两个字。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我的格子衬衫。好戏，要开场了。
我跟着张涛，向李建城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所有人都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他们的眼神，
像在看两个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囚犯。6李建城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们。他没有回头，
只是看着窗外那片象征着他帝国版图的城市天际线。“说说吧。”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平静下面，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张涛“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李总，对不起！
是我工作的失误！我没有做好备份管理！我……”“我不是在问你。”李建城打断了他，
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张涛，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想把我的里里外外都剖开看清楚。“姜哲，”他说，
“你是公司的元老，是‘凤凰计划’的父亲。现在，‘孩子’丢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没有质问，没有咆哮。但他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压力。他在试探我，也在逼迫我。
我看着他，也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张涛。我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滑稽。前世，我也是这样，
在他们面前，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我笑了笑。“李总，别急。”我说，
“方案是我做的，每一个细节，每一行代码，都在我脑子里。给我三天时间，
我能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听到这句话，李建城和张涛的眼睛，同时亮了。“真的？
”李建城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激动。“当然。”我点了点头，“不过……”我拉长了声音。
李建城立刻明白了。“你有什么条件，说。”“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
“我要‘凤凰计划’项目总负责人和公司技术合伙人的职位。这个任命，要立刻、马上，
全公司邮件通报。”李建城的眉头，皱了起来。“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
“公司上市后，我要百分之十的原始股。”李建城的脸色，沉了下去。百分之十，那意味着，
他要从自己的口袋里，割下一大块肉给我。“姜哲，你这是在敲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李总，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一点也不怕，“你也可以选择不同意。那么，
明天的敲钟仪式，你就可以宣布，因为核心方案丢失，公司上市无限期推迟。你可以看一看，
那些等着套现的投资人，会怎么把你生吞活剥了。”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李建城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他身边的张涛，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过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叫保安把我扔出去。他突然笑了。“好。”他说，“我答应你。但是，
如果三天后，我看不见完整的方案……”“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我打断了他。我转身，
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我又停下了。“哦，对了。”我回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张涛，
“这个人，能力和人品，都有问题。我不希望在我的团队里，看到他。”说完，我拉开门，
走了出去。我没有立刻开始写方案。我平静地回到我的工位，关掉电脑，
拿起我的外套和保温杯，离开了公司。我需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我走到公司楼下不远处的证券交易所。我用口袋里仅有的六千块钱，开了一个户。然后，
我把所有的钱，都买了一支股票。一支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垃圾的，即将退市的股票。
我知道，三天后，它会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购消息，连续拉二十个涨停板。
这是我的第一桶金。这是来自未来的，记忆的馈赠。7接下来的三天，我没有回公司。
我关掉了手机，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我每天做的，就是吃饭，睡觉，看电视。
好像那个价值百亿的项目，和即将来临的上市风暴，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而“凤凰网科”内部，早已是天翻地覆。我的任命邮件，在我离开公司的半小时后，
就发给了全公司。我成了名副其实的项目总负责人和技术合伙人。而张涛，则被一纸调令，
发配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边缘部门，实际上就是被雪藏了。整个公司，都在等我回去，
拯救世界。但他们等不到我。李建城几乎要疯了。他派了无数人找我， আমা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