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梦刚一睁眼，还没来得及接收记忆，就听见有人对他说：“初一，你知道吗，你哥他走了。”
啊？
这是什么对话？
宋梦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那他去出门游历了吗？”
“不是，他去上西天了。”
眼前说话的这位妇女应该是宿主的长辈，身着墨绿色华服，手上和脖子带的首饰虽不艳丽但一看也是价值不菲，站在跟前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道，脸上乍一看充满了慈悲意味。
ber，这么悲伤吗，刚来就死人了？
“西天的风景我还没见过。
我想，他一定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风景。”
好文艺，憋出一句应景的话可真难。
“石初一！
你烧糊涂了吧，你哥不是死了！
是被西天觉明寺的得道高僧接走了！
不是死了！
不是死了！”
“啊……啊……好的，好的，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状况，这里真有西天啊，啊！
“别在那唯唯诺诺了，既然病好了就来干活！
等你哥在觉明寺站稳了脚跟，你也是要去的。”
宋梦脑子这会渐渐清晰了，这是一个佛教和道教繁盛对抗的年代。
石家祖先曾出过大德高僧，后代受到荫庇，成为觉明寺的外门附庸，算是外门当中做生意比较好的。
翻看这个宿主的记忆，其实不怎么参与家族管理的，但是嘴甜会说漂亮话，而且颇通礼仪丧葬，人情世故，还是颇受家中长辈喜爱。
“报！
大夫人，二少爷，老爷请您二位去议事厅，说是大少爷来信有要事。”
“知道了石岩，你去回禀老爷，我们马上过来。”
“母亲，你说大哥能有什么要紧事。”
宋梦己经搞清楚关系了，边走边问道。
“之前其实有透过口风，皇上要巡幸觉明寺，刺史沈大人要来视察，据说礼部也会来人。”
“嘶，确实是大事，可是这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还有为什么把我也叫去了。”
大夫人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惯常的严厉，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别多嘴，到了以后你父亲自会跟你详说。”
宋梦，或者说现在的石初一，只得噤声，跟着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穿过几进院落。
石家的宅子比他从记忆碎片里感知到的还要大，庭院深深，回廊曲折，虽然装饰不算极尽奢华，但一砖一瓦都透着底蕴和规矩，可见这“外门附庸中的佼佼者”并非虚言。
议事厅内，气氛严肃。
主位上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宋梦一看，应该也是练家子，虽然身着朴素灰色布衣，身板确实笔挺硬朗。
眼前这位正是石家的家主，石初一的父亲石坚，见二人进来，石坚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初一病可大好了？”
石坚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回父亲，己无大碍，让父亲挂心了。”
宋梦学着记忆中石初一的样子，恭敬地回答。
“嗯。”
石坚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笺放在桌上，“觉明寺来信，皇上巡幸，刺史视察，礼部官员随行，这是天大的事情，也是天大的机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夫人，最后落在宋梦身上：“觉明寺虽是我石家倚仗，但平日里，我们毕竟是外门，是俗家。
可此次不同，法会筹备千头万绪，寺内人手严重不足，尤其是精通礼仪、善于协调、又能代表寺门脸面的人。
你大哥在信中特意提到，需要家中支援。”
大夫人接口道：“老爷的意思是，让初一去？”
“正是。”
石坚肯定道，“初一虽年轻，但于礼仪规矩、人情往来上颇有天分，嘴皮子也利索。
让他去觉明寺帮忙筹备法会，既解了寺里的燃眉之急，也是对他的一次历练。
更重要的是，”他压低了声音，“若能在此次法会上有所表现，入了哪位贵人的眼，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我们石家，都大有裨益。”
宋梦心中一动。
机遇？
这简首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正愁如何在这个世界展开调查，寻找那个所谓的“秘钥”，接近权力中心无疑是最佳途径。
皇家法会，高官云集，这旋涡中心，必然藏着这个世界的核心秘密，也可能遇到其他的“探索者”。
“父亲，母亲，孩儿愿意前往！”
宋梦立刻表态，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决心，“定当竭尽全力，协助大哥和觉明寺办好法会，不负家族期望。”
石坚本以为这个生性散淡的次子会避而远之，眼下对他干脆的态度似乎颇为满意，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好，看来你大哥给你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不过初一，你要记住，寺内不比家中，规矩大，忌讳多。
一切需谨言慎行，多看多学，少说少错。
尤其此次关乎天颜，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你大哥信中说，时间紧迫，让你三日内动身。
我会安排石岩带几个得力的人陪你一起去。
到了寺里，一切听你大哥安排。”
“是。”
从议事厅出来，宋梦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加速。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皇家法会，佛教势力，因缘际会下事情似乎颇为顺利，还没干啥，进度便往前推进了一大步，这是好事儿啊。
“回去好好准备吧。”
大夫人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哥在那边，会照应你的。
去了少耍小聪明，多做事。”
“知道了，母亲。”
回到以宋梦的眼光看来颇为简陋但是整洁的房间，宋梦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开始主动梳理、融合石初一的记忆碎片，试图更清晰地理解这个家庭，这个社会。
石家依靠觉明寺，主要经营的似乎是殡葬、法事、以及一些与寺庙相关的香烛、法器买卖。
在这个佛道昌盛的世界，与死亡和信仰相关的产业，利润和社会地位都相当可观。
石初一之前确实是个有些小聪明、善于交际但不太管具体事务的少爷，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家族会派他去——不是去做苦力，而是去发挥他“嘴甜”、“通礼仪”的长处，应对那些繁琐的人际往来和仪式流程。
“不知道于磊在哪。”
宋梦喃喃自语，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天空中那轮散发着红光的巨大月亮。
“一般来说，同时进入的同伴不会相距太远的才对。”
宋梦和于磊有过约定，以双手比十字架的手势辨认对方。
宋梦抬头望着天上，眼神有点放空，看着看着，感觉有点不对，总感觉那轮月亮盯着自己。
“错觉吧，应该……”想了下，宋梦叫过来了一个身边的下人，他要再去见一下他的“母亲”，他得了解下这位大哥石敢当在觉明寺是干啥的，不然去了还是两眼一抹黑。
貌似这位大哥从小长在寺庙，偶尔才会回家省亲，除了族里的一些长辈，没人真正清楚。
“你说什么？
大哥是‘护法金刚’？”
宋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母亲”赵氏，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的一串沉香木念珠，闻言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然呢？
你以为你大哥在觉明寺十年，是去洒扫庭除的吗？”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敢当那孩子，自幼根骨奇佳，心性坚毅，被住持大师一眼看中，收为亲传，授‘金刚伏魔神通’。
如今乃是寺内护法僧之首，地位尊崇，便是刺史大人见了，也要客气三分。”
宋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护法金刚？
这听起来就不是普通的和尚，更像是……武僧头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母亲，那大哥他……厉害吗？”
赵氏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幼稚：“若非如此，此次法会关系重大，你大哥为啥会知道如此重要的消息，又如何能让你有抛头露面得机会？”
她看着宋梦有些怔忡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告诫：“初一，你此去，虽说是协助处理礼仪杂务，但切记，莫要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去干扰你大哥的正事。
护法僧职责重大，不容丝毫分心。”
“孩儿明白。”
宋梦连忙点头，心里却活络开来。
以大哥石敢当的身份，他在觉明寺行事会方便很多，也能接触到更高层级的信息。
从母亲房中退出，宋梦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夜色渐深，天空中那轮“赤月”的光芒似乎更加浓郁了，将庭院中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纱幔。
他总觉得那红光不像自然现象，更像是一种……活着的、注视着的什么东西。
回到房间，仆人己经按照吩咐准备好了热水。
泡在温热的水中，宋梦继续梳理着思绪。
除了大哥的身份，他还需要尽快熟悉石初一原本掌握的“技能”——那些礼仪规范、人情世故的窍门。
他闭上眼，仔细回忆。
这石初一，别的不说，在这些方面确实是个“人精”，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本事几乎成了本能。
说实话，做到这些对原本木讷的宋梦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也好，即便任务失败了也不算白来。”
宋梦自嘲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两天，宋梦足不出户，专心致志地“复习”石初一的记忆，并尝试着模仿他的言行举止。
他甚至还找来一些家族生意的账本和往来文书翻阅，试图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经济和社会运作模式。
他发现，石家的生意网络比想象中更广，似乎还暗中经营着一些信息收集的渠道。
出发的前一晚，父亲石坚将他叫到书房，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无非是谨言慎行、兄弟和睦、抓住机遇之类的话。
末了，他递给宋梦一枚触手温润的青色玉佩。
“这枚‘清心玉’你戴着，寺内佛法庄严，但也难免有杂念滋生，此玉有静心凝神之效。”
宋梦接过玉佩，道了谢。
他摩挲着玉佩光滑的表面，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凉意渗入肌肤。
第三天清晨，天色未明，一辆马车和几名骑着矮脚马的护卫己经等候在石府门外。
护卫首领正是那个叫石岩的壮硕家丁，看起来沉默寡言，但眼神精悍。
宋梦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布袍，向父母辞行。
“去吧，万事小心。”
石坚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
赵氏则只是点了点头，递过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换洗衣物和银钱。
到了寺里，听你大哥的话。”
“孩儿去了。”
宋梦躬身行礼，然后转身，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石府，去往了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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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做到这些对原本木讷的宋梦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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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宋梦足不出户，专心致志地“复习”石初一的记忆，并尝试着模仿他的言行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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