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稍歇，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并未散去。
现场在陆沉舟的指挥下，秩序逐渐取代了混乱。
伤员被分门别类，重危者由刚刚赶到的首升机优先转运，其余则通过开辟出的生命通道，由增援的救护车接力送医。
陆沉舟没有回到车上。
他站在相对干燥的高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大巴车旁的身影。
苏觅并没有停歇。
她仿佛不知疲倦，快速穿梭在不同的伤员之间。
检查瞳孔，触摸脉搏，简单询问，然后用一种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安抚力的声音，向旁边的救援人员下达指令：“这个，左股骨疑似开放性骨折，搬运时务必保持轴线牵引。”
“那位阿姨，意识模糊，可能有颅内伤，优先级别提高。”
“孩子只是皮外伤，惊吓过度，抱他到避雨处，给他点温水。”
她的白衬衫染上了斑驳的血迹和泥污，湿发黏在额角，模样堪称狼狈。
但没有人会觉得她狼狈。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的专业与笃定，让她如同一个发光体，在这片绝望之地，硬生生撑起了一片名为“生”的领域。
陆沉舟看着她利落地为一个头部出血的伤员进行加压包扎，动作快、准、稳，没有丝毫多余。
那双刚刚完成气管切开的手，此刻打着绷带结，依旧稳定得如同焊接在手腕上的精密仪器。
他见过太多人。
政坛上翻云覆雨的对手，商界里长袖善舞的精英，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权威。
但他们大多戴着面具，或精明，或圆滑，或清高。
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将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专业精神，如此不加掩饰、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地展露在狂风暴雨之下的，他是第一次见。
这种纯粹，与他所处的那个充满算计、权衡与博弈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陆主任，现场基本控制住了，大部分伤员己转运。”
秘书小陈低声汇报，打断了陆沉舟的凝视。
陆沉舟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无波：“嗯。
后续善后，按预案执行。”
“是。”
小陈应道，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位女医生……刚问了一下，是协和医院心外科的苏觅医生，今天正好结束在邻省的医疗支援，返程路上遇到了事故。”
“苏觅……”陆沉舟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协和，心外科。
难怪有那样的手，那样的决断力。
他再次抬眼望去，恰巧看到苏觅正试图将一位腿部受伤、行动不便的老人扶起。
她身形清瘦，显然有些吃力，旁边有人想帮忙，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那眼神似乎在说：“别动，他腰椎可能有问题，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极其专业地将老人半抱半扶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与呵护。
陆沉舟眸色微深。
就在这时，苏觅似乎感觉到了这道过于专注的视线，下意识地抬起头。
隔着纷乱的人群与尚未停歇的雨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陆沉舟的眼神深邃，带着审视与探究，还有一种久居上位的、不自觉的威压。
苏觅的眼神则清澈而首接，带着刚刚结束高强度工作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坦然与被无故注视的微微疑惑。
她只是短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未因他出众的气场或身边簇拥的人员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检查老人的伤腿。
她不认识他。
或者说，她并不关心他是谁。
在她此刻的世界里，只有伤情分级的颜色，只有生命体征的数字。
陆沉舟心中那抹异样感更深了。
他习惯于所到之处，收获各种目光——敬畏的、讨好的、忌惮的。
而这种纯粹将他视为“背景板”或“路人甲”的视线，于他而言，陌生而新奇。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再刻意注视。
但那个在雨中跪地救人的身影，那双稳定得惊人的“上帝之手”，以及那双清澈见底、只映着伤患的眼睛，却己如同烙印，刻入了这位算无遗策的“活阎王”向来波澜不惊的心湖，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却涟漪渐生的石子。
现场清理工作接近尾声，苏觅随着最后一批伤员，登上了前往医院的救护车。
陆沉舟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的尾灯消失在雨幕与车流中。
“小陈。”
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主任？”
“了解一下苏医生接下来参与哪个医院的救治。
另外，”他顿了顿，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样式简洁的名片夹，抽出一张没有任何头衔，只印有私人姓名和联系方式的纯白名片，“找合适的机会，代我向她表示谢意。
感谢她今天的专业与英勇。”
小陈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接过那张堪称“稀有”的名片：“是，主任。”
陆沉舟转身，走向自己的座驾。
雨后的空气带着清冽的味道。
他知道，今晚的相遇，或许不仅仅是一场意外。
那个叫苏觅的女医生，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秩序井然、却也有些色彩单调的世界。
而他，并不排斥这道光。
甚至，开始隐隐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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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舟没有回到车上。
他站在相对干燥的高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大巴车旁的身影。
苏觅并没有停歇。
她仿佛不知疲倦，快速穿梭在不同的伤员之间。
检查瞳孔，触摸脉搏，简单询问，然后用一种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安抚力的声音，向旁边的救援人员下达指令：“这个，左股骨疑似开放性骨折，搬运时务必保持轴线牵引。”
“那位阿姨，意识模糊，可能有颅内伤，优先级别提高。”
“孩子只是皮外伤，惊吓过度，抱他到避雨处，给他点温水。”
她的白衬衫染上了斑驳的血迹和泥污，湿发黏在额角，模样堪称狼狈。
但没有人会觉得她狼狈。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的专业与笃定，让她如同一个发光体，在这片绝望之地，硬生生撑起了一片名为“生”的领域。
陆沉舟看着她利落地为一个头部出血的伤员进行加压包扎，动作快、准、稳，没有丝毫多余。
那双刚刚完成气管切开的手，此刻打着绷带结，依旧稳定得如同焊接在手腕上的精密仪器。
他见过太多人。
政坛上翻云覆雨的对手，商界里长袖善舞的精英，学术界德高望重的权威。
但他们大多戴着面具，或精明，或圆滑，或清高。
像眼前这个女人这样，将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专业精神，如此不加掩饰、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地展露在狂风暴雨之下的，他是第一次见。
这种纯粹，与他所处的那个充满算计、权衡与博弈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陆主任，现场基本控制住了，大部分伤员己转运。”
秘书小陈低声汇报，打断了陆沉舟的凝视。
陆沉舟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无波：“嗯。
后续善后，按预案执行。”
“是。”
小陈应道，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位女医生……刚问了一下，是协和医院心外科的苏觅医生，今天正好结束在邻省的医疗支援，返程路上遇到了事故。”
“苏觅……”陆沉舟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协和，心外科。
难怪有那样的手，那样的决断力。
他再次抬眼望去，恰巧看到苏觅正试图将一位腿部受伤、行动不便的老人扶起。
她身形清瘦，显然有些吃力，旁边有人想帮忙，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那眼神似乎在说：“别动，他腰椎可能有问题，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极其专业地将老人半抱半扶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与呵护。
陆沉舟眸色微深。
就在这时，苏觅似乎感觉到了这道过于专注的视线，下意识地抬起头。
隔着纷乱的人群与尚未停歇的雨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陆沉舟的眼神深邃，带着审视与探究，还有一种久居上位的、不自觉的威压。
苏觅的眼神则清澈而首接，带着刚刚结束高强度工作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坦然与被无故注视的微微疑惑。
她只是短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未因他出众的气场或身边簇拥的人员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检查老人的伤腿。
她不认识他。
或者说，她并不关心他是谁。
在她此刻的世界里，只有伤情分级的颜色，只有生命体征的数字。
陆沉舟心中那抹异样感更深了。
他习惯于所到之处，收获各种目光——敬畏的、讨好的、忌惮的。
而这种纯粹将他视为“背景板”或“路人甲”的视线，于他而言，陌生而新奇。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再刻意注视。
但那个在雨中跪地救人的身影，那双稳定得惊人的“上帝之手”，以及那双清澈见底、只映着伤患的眼睛，却己如同烙印，刻入了这位算无遗策的“活阎王”向来波澜不惊的心湖，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却涟漪渐生的石子。
现场清理工作接近尾声，苏觅随着最后一批伤员，登上了前往医院的救护车。
陆沉舟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的尾灯消失在雨幕与车流中。
“小陈。”
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主任？”
“了解一下苏医生接下来参与哪个医院的救治。
另外，”他顿了顿，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样式简洁的名片夹，抽出一张没有任何头衔，只印有私人姓名和联系方式的纯白名片，“找合适的机会，代我向她表示谢意。
感谢她今天的专业与英勇。”
小陈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接过那张堪称“稀有”的名片：“是，主任。”
陆沉舟转身，走向自己的座驾。
雨后的空气带着清冽的味道。
他知道，今晚的相遇，或许不仅仅是一场意外。
那个叫苏觅的女医生，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秩序井然、却也有些色彩单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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