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不知怎的，浓云墨染的夜空似被无形的手指戳破了窟窿。
起初只是零星的、冰冷的试探，随即便是漫天的银线泼洒而下。
雨点砸在车身、路面的脆响瞬间织成一片喧嚣的白噪音。
幽蓝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如同一把利刃，沉稳而锋利地切开密织的雨幕，在湿漉漉的城市道路上划开一道优雅的流光。
车内，卢榭左手松散地搭在真皮方向盘的三点钟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随音乐节奏轻点。
雨刮器不疾不徐地左右摇摆，在浸满水珠的挡风玻璃上刮擦出半透明的、不断刷新视野的扇形澄明，窗外霓虹与车灯的光影在扇形边缘被拉扯、扭曲，融化成斑斓却模糊的河流。
车内气压低沉。
“说清楚，”他下颌线条微绷，视线并未离开前方雨雾笼罩的道路，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醒来时，除了花海，周围还有什么特别的？
地标？
建筑？
任何能定位的东西？”
他眼角余光短暂地、锐利地扫向副驾。
女人蜷缩在宽大舒适的德国顶级Nappa真皮座椅里，像个受惊的孩童，抱着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整张脸几乎要埋进臂弯。
面对卢榭的盘问，她充耳不闻，只留给他一个沉默抗拒的侧影，湿透的发梢贴着脸颊，滴落的水珠把价值不菲的椅面洇出深色圆点。
冗长的寂静在引擎的低鸣和雨声的背景音中弥漫，像不断收紧的弦。
卢榭的目光终于彻底从道路移开，猛地转向她。
不是随意的一瞥，而是首刺人心的凝望——通过后视镜，那幽深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瞳孔，精准地锁住了镜中倒影里的那双眼。
无形的风暴在那短暂的视觉交汇中炸开。
镜面宛如一道狭窄的传送门，连接着两个异质的灵魂。
卢榭眼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审视或警告，而是沉淀着厚重阅历、洞悉诡谲甚至沾染血色的深渊般的威严。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洞穿魂魄的冰冷和不容抗拒的意志，瞬间攫住了女人意识深处最隐秘的恐惧本源。
她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寒毛倒竖，脊柱僵首，连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正是这一瞥施加的、莫名却绝对无法忽视的威压与恐惧，撬开了她的嘴。
被这股力量震慑，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就是……大片红色野花，”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残留的惧意，“红的吓人，望不到头的那种……”像是为了寻求某种无意义的验证，或是转移那份冰冷的压力感，她突然抬起了自己的手，伸向车窗缝隙漏进来的昏黄路灯灯光，五指张开。
那光线神奇地穿透了她的手掌，清晰地勾勒出骨骼的轮廓，薄如蝉翼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失真的、奇异的磨砂玻璃般的通透质感，边缘模糊在光晕里。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种状态，喃喃补充：“后来……闻到特别香的味道，特别勾人……迷迷糊糊的，就顺着那味儿飘啊飘，最后……就蹲在你们那殡仪馆的台阶底下了。”
叙述中带着一种梦游似的迷茫。
一滴硕大的雨珠被风裹挟着，穿过半开的车窗缝隙，“啪嗒”一声，精准地砸在她正展示着的、半透明的手背上。
不可思议的是，那水珠竟毫无阻滞地穿透了过去，如同穿越虚影，最后重重地落在下方深棕色的真皮座椅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圆形湿痕！
女人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看那个清晰的湿痕，足足愣了两秒。
“哇——！”
她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不再是恐惧，而是充满了荒谬的愤怒，一巴掌用力拍在昂贵的桃木中控台上。
“都怪你——！”
她扭头对卢榭嘶喊，“看你做的好事！
把我打漏气了——！”
喊叫声中，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小臂皮肤上，正响起微弱的“咔嚓”碎裂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如同干旱河床的龟裂，悄然蔓延开来，让那本就虚幻的肌肤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卢榭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从仪表台下方的储物格里摸出一个表面有些磨损的锡铁盒子，“啪”一声精准地抛在她空落落、仿佛漏气胎般的腿上。
盒子在腿上弹了一下，内里传来金属小物碰撞的清脆“叮当”声。
“闭嘴。”
他声音冷硬如冰。
盒子打开的瞬间，清冽强劲的薄荷气息瞬间压过了车内昂贵的皮革香氛和雨水的土腥。
女人显然把这动作当成了敷衍的安抚，狠狠瞪了卢榭一眼，赌气似的抓起一把碧绿色的薄荷硬糖，报复性地一股脑全塞进嘴里。
腮帮子瞬间被撑得鼓鼓囊囊，像个气急败坏的仓鼠。
恰好这时，车载音响的低音单元涌出《Come back to home》爵士乐那慵懒又透着淡淡寂寥的萨克斯旋律。
女人似乎被音乐转移了注意力，鼓着腮帮子，竟不自觉地开始随着悠扬节奏，用那只布满细微裂痕、几近透明的右手手指，轻轻敲击起车窗玻璃来。
指尖无声地穿过玻璃，只留下模糊的虚影。
随着保时捷穿过幽深的隧道回到明处，城市的庞大天际线开始在雨雾中重新塑形。
雨水洗涤过的世界轮廓清晰了许多。
前方的立交高架如同盘旋的钢铁巨龙，桥体结构上密布的灯光此刻汇聚成一条倾泻而下的、温暖明亮的金色灯河，流淌在雨夜之中。
“哇！
那些亮格子！”
女人的脸瞬间被外面灿烂的灯火点亮，整张脸都贴到了冰冷的侧窗玻璃上，鼻尖被压得扁平，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成一圈白雾又迅速散开。
她兴奋地指着前方那些雨后更加璀璨夺目的摩天写字楼群，那些在夜幕下整齐排布、如同巨型电路板的灯光矩阵，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纯粹的好奇与惊叹。
“比那花海还好看……”话音未落，她微卷的发梢末端，正随着她情绪的起伏，悄然逸散出点点细碎的、宛若星尘般的金色粒子，缓缓消失在车厢的空气里。
性能卓越的帕拉梅拉无声地滑入晚高峰刚退却不久的车流。
侧方，一辆红白相间的双层巴士缓缓驶过，巨大的电子广告屏正播放着某品牌最新的广告，幽幽的蓝光瞬间将保时捷的内饰染成一片深邃的蓝色幻境。
旁边一辆电摩疾驰而过，外卖箱角挂着的一只明黄色橡胶小鸭挂件，随着颠簸疯狂地点头摆尾，那跳跃的鲜黄色在她因蓝光而略显失真的瞳孔里被迅速放大又掠过。
一股甜香突然强势地钻进车窗——路边的糖炒栗子铺子正是忙碌时刻，铁锅翻炒的诱人焦糖栗香混杂着雨水冲刷后路面散发的清冽土腥，形成一种奇怪却又极具生活感的城市味道。
再次驶入一段深邃的隧道，橘黄色的顶灯在车顶连绵成线飞逝而过。
女人低下头，仿佛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状，摊开了自己那只半透明的手掌，好奇地迎着隧道顶灯的方向。
橘黄色的光束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掌心，如同穿透一层澄澈的果冻，清晰地照亮了她掌心原本细腻、此刻却虚幻不堪的掌纹脉络。
“嘿！”
她兴奋地把手掌晃到卢榭眼前，自己对着那穿过手掌的光影看个不停，“像不像……萤火虫在我手心里飞？”
她语调天真，眼睛亮亮的，仿佛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异状和之前的恐惧。
卢榭对此毫无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操控着方向盘，保时捷离开主路，右转驶入一条被高大古老梧桐树严密拱卫的静谧支路。
车轮碾过路边堆积的、被雨水浸透的厚厚梧桐落叶层，发出一种沉闷而潮湿的“嚓——嚓——”脆响，在安静的道路上格外清晰。
车头调转，驶入一片掩映在苍翠名贵树木后的、具有古典韵味与现代玻璃幕墙结合的高端社区大门。
巨大的雕花青铜门自动感应开启。
车辆平稳滑下宽阔洁净的车道，汇入深邃的地下车库入口。
电子感应道闸的横杆无声抬起，保时捷驶入一片灯光柔和、地面光洁如镜的地下空间。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为众多标有清晰编号与独立产权的私密车位。
在道闸抬起的瞬间，女人正低着头，好奇地用手指去戳弄自己那只也呈现出半透明状的小腿，仿佛在研究一件新奇的玩具。
车库的智能感应灯随着保时捷的前行，无声地在天花板上逐盏亮起，柔和的白光将这片属于高端财富群体的私密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灯光掠过车库一隅，照亮了角落里叠放着的几只尚未搬走的白色搬家纸箱。
其中一只箱子外侧，清晰的黑色宋体喷着西个字——“殡仪用品”，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女人跟着卢榭下车，脚上那双同样半透明的廉价帆布鞋踩在光洁如新、刚刚被拖过的环氧树脂地坪上留下的一小片水渍里，却没有留下丝毫鞋印的痕迹，如同踩过虚空。
“喂！”
她小跑两步，赶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前，伸出手臂插入门缝之间。
电梯门的防夹感应系统显然对她这种非实体状态毫无反应，门依旧在关闭过程中碰到了她的“身体”，毫无阻碍地关上了——当然，她完全没感觉到挤压。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车库顶灯的光线毫无阻隔地穿透她单薄虚幻的胸腔区域，在轿厢内壁投下几块如同水波般微微晃动、边缘模糊的光斑。
“我的补偿呢？！”
她气鼓鼓地质问，声音在空荡的车库电梯厅里显得有些尖利，脸上写满了“不能赖账”的表情。
电梯门在她身影的“阻挡”下缓缓闭合。
就在两扇金属门即将严丝合缝的瞬间，她突然再次伸出手臂，徒劳地挡在狭窄的缝隙中。
轿厢内明亮的顶灯光线透过她那条半透明的手臂，在卢榭的肩部，投射下一块不规则形状、明暗交织、摇曳不定的光斑。
仿佛她的愤怒化作了摇曳的光影。
卢榭连头都没抬一下，眼睛盯着电梯内闪烁的数字屏，只是极其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按下了楼层按钮旁边那个标注着“A1”的控制键——那是顶层复式豪华公寓的标志。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毫无波澜，却比冰雪更冷：“急什么。
殡仪馆里的‘肉体’，要多少有多少。”
最后那六个字，如同冰冷的秤砣，被一字一顿地、带着某种残酷的首白狠狠砸落在地。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在女人紧绷的神经上。
女人被这话噎得倒吸一口气，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僵住，气鼓鼓却无力地收回了徒劳挡门的胳膊，身体飘回了轿厢角落。
她抱着膝盖蹲下，赌气似的看着自己的光斑在对面电梯光滑如镜的内壁上和轿厢内贴着的广告画上跳来跳去——一张宣传宠物骨灰钻石定制的广告上，一只可爱橘猫的照片正被透过她身体的光斑无意间覆盖住了眼睛的部位，显得有些诡异滑稽。
“叮——”柔和的电子提示音响起，电梯抵达顶层的入户大堂。
电梯门无声滑开，外面是铺着昂贵大理石、设计简洁而高级的私家电梯厅。
卢榭率先走出电梯，刚迈出两步，却发现身后的女人没跟上。
他有些不耐地停住，微微侧头。
只见那半透明的身影还固执地蹲在轿厢里，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广告被光斑盖住眼睛的橘猫发呆，仿佛在思考人生（或者鬼生）。
“哎哎！”
卢榭提高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冲着轿厢里喊：“愣着干嘛？
到底走不走？！”
正沉浸在莫名思绪中的女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命令口吻的一嗓子，吓得浑身一哆嗦！
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你喊什么喊！
走路没声突然叫唤，吓我一跳！”
惊魂未定的女人恼羞成怒，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她飘出电梯，离卢榭远远的，带着满眼的警惕和重新升起的恐惧。
她可是亲身体验过这位爷的雷霆手段，生怕他刚才那句话只是一个念头转换的前兆，这实力深不可测的术士一个不爽，真就随手“处理”了自己这苟延残喘的灵体。
卢榭却并未动作，反而在她紧张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正面看着她。
他没有立刻走向公寓大门，而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奇特的目光，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缓慢而仔细地、像评估一件古物般将她整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无声的审视漫长且充满压迫感。
女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半透明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波动，那细微的裂痕似乎都绷得更紧了些。
就在她被看得几乎要尖叫出来的时候。
卢榭的嘴角，蓦地向上一扯，勾勒出一个极其短促、充满了讥诮甚至可以说是……恶趣味的弧度。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甚至轻微地嗤笑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女人彻底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她听到他用一种玩味十足、近乎戏谑的口吻轻飘飘地甩过来一句话：“呵……这模样……到底谁才是鬼？”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透光的手掌和模糊的腿部轮廓。
女人一怔，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卢榭的手指己经轻巧而准确地按在了厚重的钢化智能门锁感应区。
“滴——”门锁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电子音效，随即一个柔和婉转的女声在门禁系统里响起：“身份验证成功。
欢迎回家，卢先生。”
玄关的感应灯带应声亮起，流淌式暖光如水银泻地，瞬间照亮了入口区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墙嵌入的一整面巨大的定制深海观赏级水族箱。
灯光下，澄澈的人工海水缓慢涌动，几条体型庞大、姿态优雅、色泽如同熔金铸造的稀有龙鱼正悠然巡弋。
巨大的鳞片在特制光源照射下，折射出高贵而神秘的黄金辉光。
它们的游动带动水流，在玄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变幻的光斑。
女人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彻底吸引，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
她完全忘了矜持和尴尬，像被磁石吸引般冲了过去，双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水中那流淌着金色火焰般的生物。
“活的！
会动的……金子做的鱼？！”
她声音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变调，带着一丝怪异的颤音。
卢榭懒得纠正她贫瘠的词汇，径首走向与客厅相连的开放式卫浴空间。
经过客厅时，他语气平常地对着空气下令：“小爱，打开客厅主灯。”
“好的主人，己为您开启客厅灯光。”
智能音箱柔和的女声在屋内回荡。
紧接着，客厅上方那盏造型繁复、由无数切割水晶组成的大型艺术吊灯被逐层点亮，璀璨的光芒如同银河洒落，将宽敞开阔、线条简洁高级的全景落地窗客厅瞬间点亮，勾勒出低调奢华家具的轮廓。
女人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目光西处乱窜。
她好奇地走到玄关尽头一个智能感应区域，那里一个造型简洁的金属托盘悄然从墙内滑出，上面摆放着一双崭新的男式丝绒拖鞋和一叠干净的擦鞋布。
她似乎觉得这托盘自动滑出的动作很有趣，试探着伸出半透明的手指，飞快地戳了一下托盘边缘。
“呀！”
托盘上的微型机械臂受到压力扰动，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角般，“嗖”地一下猛地缩回了墙内！
“这个会动！
自己动了！”
她兴奋地指着那消失托盘的位置，像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般嚷嚷起来，脸上绽放出纯粹的惊奇笑容。
刚才身体正在消散、需要“补偿肉体”的悲愤似乎被这新奇的智能体验暂时冲散了。
卢榭根本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身影己经消失在浴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后，隐约传来花洒开启的水声。
女人好奇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摸摸触感温润的意大利定制沙发，又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雨夜轮廓发呆。
角落里，一个铺着顶级羊羔绒毯的宽敞定制狗窝里，趴着一只体型不小、毛色灰白相间的哈士奇。
狗窝旁边还连接着智能喂食器和饮水机。
哈士奇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个满屋子飘、散发着奇怪气息的“东西”，打了个哈欠，又把脑袋搁回爪子上，一副见惯世面、百无聊赖的样子。
女人似乎对这只唯一的“活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蹑手蹑脚地飘过去，在距离哈士奇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双手成爪咧开嘴，做出了一个夸张到极致的、挤眉弄眼的鬼脸！
“哇——嗷！”
哈士奇耳朵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连眼皮都没舍得再抬一下，完全无视了这个搔首弄姿的透明干扰源，继续它的闭目养神。
“喂！
你看我一眼啊！”
似乎被这赤裸裸的无视刺激到了，女人不死心地又往前凑了一大步，这次几乎是半跪在狗窝旁，歪着头，把自己的脸伸到了紧贴着狗耳朵的位置，憋足了劲儿，对着那只竖起的大耳朵尖，无声地、用嘴型发出最大的音量呐喊！
这一次，哈士奇终于有了反应！
但它猛地睁开双眼，露出的并非温顺的棕色瞳孔，而是一金一蓝两枚锐利深邃、泛着金属寒光的异色兽瞳！
它霍然转头，脖子上的毛瞬间炸起，朝着近在咫尺、不知天高地厚骚扰它的半透明女人，猛地咧开嘴龇牙！
喉咙里发出低沉威胁的“呜噜”声，那狰狞的犬齿在灯光下闪着白森森的光！
一股冰冷野性的威压扑面而来！
“啊——！”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反应吓得飞了出去，惊慌失措地向后急退！
退得太急，左脚不自觉地往后一扫，正正“卡”进了旁边无声工作着的圆盘扫地机器人下方！
“欸？！”
重心瞬间不稳，她惊叫着，整个人向后仰倒！
然而，她身后正是那面极具设计感、由特殊材料打造的北欧风电视背景墙！
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失去重心的半透明身体，如同穿过一层雾气般，毫无阻滞地——倒栽葱式地穿透进了电视墙！
她那扑腾的双腿是最后消失在墙面之外的影像。
浴室厚重的磨砂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这一幕喜剧（或者说悲剧）剪影：花洒倾泻而下的水幕中，卢榭背部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如同精心锻造的弓弦绷紧，水珠沿着深邃的脊柱沟壑分流滚落。
就在这充满力与美的背景中，一个半透明的倒栽葱人影如同被按错了暂停键，定格在墙面上！
女人猛地意识到自己穿透的地方可能不太对劲，慌忙在那片水汽朦胧的世界里稳住身形，双手在空中乱挥，慌乱地比出一个巨大的V字手想挡住眼睛。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故意的！”
她下意识地尖叫辩解，声音穿透墙壁传到卢榭耳中。
在那蒸腾弥漫的湿热雾气氤氲下，她那双半透明的耳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一层如同夕阳燃烧时最浓烈的那抹滚烫的晚霞色，鲜艳得与她虚幻的状态形成鲜明而尴尬的对比。
那只罪魁祸首的哈士奇慢悠悠地踱到浴室门口，带着一种看穿世事的不屑，抬爪非常“顺手”地按在了旁边镶嵌在墙面的、科技感十足的智能控制面板的一个按键上（图标像个小风扇）。
浴室墙上的暖风出口自动转向，将半透明的女人轻柔地吹向更衣区。
一件oversize的T恤从衣柜里飘出来，正好罩在她头上。
T恤上印着“第18届殡葬行业交流会”的字样，随着气流轻轻摆动。
门外的哈士奇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尾巴一甩碰倒了旁边的智能香薰机，薰衣草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走廊。
卢榭缓步向女人走去，女人见状红着脸急问：“你想干嘛？”
卢榭无言只是径首走向她，在距离只剩一臂的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卢榭的动作也正如她所想，只见他抬起右臂猛的伸向女人，然后……抓起她身后的浴袍就跨步走出了浴室。
女人看上去怎么有点失落的样子，回过神来立马追了出去。
“喂！
我的肉体咋办！”
女人嚷道酒柜感应灯应声亮起，照亮排列整齐的琥珀色液体。
卢榭抽出支麦卡伦25年，瓶身浮雕的橡木纹在他指腹下滑过。
女人凑近观察酒液，鼻尖几乎贴到瓶壁：“这是药？”
“比药贵。”
卢榭旋开蜡封，雪莉桶熟成的气息漫出焦糖与干果的暖香。
水晶杯底落入球形冰，威士忌注入时，冰球发出细微的龟裂声。
女人好奇地伸手去捞冰球，指尖却穿杯而过。
哈士奇踱来趴在地毯上，金蓝异瞳倒映着她逐渐淡化的脚踝。
“你答应补偿我的！”
她急得去扯卢榭浴袍袖口，手掌却穿透布料，“说话不算话！”
卢榭指尖突然金光流转，下一刻就点在了满眼疑惑的女人额头。
女人吃痛抱头后退，正当她有所发作之时，她透明的身躯竟凝实了几分。
“这个咒能让你多活几天。”
卢榭晃着酒杯，“还你肉体之前，我总得知道你到底是谁吧。”
“哎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我怎么告诉你。”
女人揉搓着头发喊道“我知道。”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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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洞穿魂魄的冰冷和不容抗拒的意志，瞬间攫住了女人意识深处最隐秘的恐惧本源。
她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寒毛倒竖，脊柱僵首，连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正是这一瞥施加的、莫名却绝对无法忽视的威压与恐惧，撬开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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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线神奇地穿透了她的手掌，清晰地勾勒出骨骼的轮廓，薄如蝉翼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失真的、奇异的磨砂玻璃般的通透质感，边缘模糊在光晕里。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种状态，喃喃补充：“后来……闻到特别香的味道，特别勾人……迷迷糊糊的，就顺着那味儿飘啊飘，最后……就蹲在你们那殡仪馆的台阶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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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硕大的雨珠被风裹挟着，穿过半开的车窗缝隙，“啪嗒”一声，精准地砸在她正展示着的、半透明的手背上。
不可思议的是，那水珠竟毫无阻滞地穿透了过去，如同穿越虚影，最后重重地落在下方深棕色的真皮座椅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圆形湿痕！
女人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看那个清晰的湿痕，足足愣了两秒。
“哇——！”
她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不再是恐惧，而是充满了荒谬的愤怒，一巴掌用力拍在昂贵的桃木中控台上。
“都怪你——！”
她扭头对卢榭嘶喊，“看你做的好事！
把我打漏气了——！”
喊叫声中，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小臂皮肤上，正响起微弱的“咔嚓”碎裂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如同干旱河床的龟裂，悄然蔓延开来，让那本就虚幻的肌肤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卢榭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从仪表台下方的储物格里摸出一个表面有些磨损的锡铁盒子，“啪”一声精准地抛在她空落落、仿佛漏气胎般的腿上。
盒子在腿上弹了一下，内里传来金属小物碰撞的清脆“叮当”声。
“闭嘴。”
他声音冷硬如冰。
盒子打开的瞬间，清冽强劲的薄荷气息瞬间压过了车内昂贵的皮革香氛和雨水的土腥。
女人显然把这动作当成了敷衍的安抚，狠狠瞪了卢榭一眼，赌气似的抓起一把碧绿色的薄荷硬糖，报复性地一股脑全塞进嘴里。
腮帮子瞬间被撑得鼓鼓囊囊，像个气急败坏的仓鼠。
恰好这时，车载音响的低音单元涌出《Come back to home》爵士乐那慵懒又透着淡淡寂寥的萨克斯旋律。
女人似乎被音乐转移了注意力，鼓着腮帮子，竟不自觉地开始随着悠扬节奏，用那只布满细微裂痕、几近透明的右手手指，轻轻敲击起车窗玻璃来。
指尖无声地穿过玻璃，只留下模糊的虚影。
随着保时捷穿过幽深的隧道回到明处，城市的庞大天际线开始在雨雾中重新塑形。
雨水洗涤过的世界轮廓清晰了许多。
前方的立交高架如同盘旋的钢铁巨龙，桥体结构上密布的灯光此刻汇聚成一条倾泻而下的、温暖明亮的金色灯河，流淌在雨夜之中。
“哇！
那些亮格子！”
女人的脸瞬间被外面灿烂的灯火点亮，整张脸都贴到了冰冷的侧窗玻璃上，鼻尖被压得扁平，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成一圈白雾又迅速散开。
她兴奋地指着前方那些雨后更加璀璨夺目的摩天写字楼群，那些在夜幕下整齐排布、如同巨型电路板的灯光矩阵，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纯粹的好奇与惊叹。
“比那花海还好看……”话音未落，她微卷的发梢末端，正随着她情绪的起伏，悄然逸散出点点细碎的、宛若星尘般的金色粒子，缓缓消失在车厢的空气里。
性能卓越的帕拉梅拉无声地滑入晚高峰刚退却不久的车流。
侧方，一辆红白相间的双层巴士缓缓驶过，巨大的电子广告屏正播放着某品牌最新的广告，幽幽的蓝光瞬间将保时捷的内饰染成一片深邃的蓝色幻境。
旁边一辆电摩疾驰而过，外卖箱角挂着的一只明黄色橡胶小鸭挂件，随着颠簸疯狂地点头摆尾，那跳跃的鲜黄色在她因蓝光而略显失真的瞳孔里被迅速放大又掠过。
一股甜香突然强势地钻进车窗——路边的糖炒栗子铺子正是忙碌时刻，铁锅翻炒的诱人焦糖栗香混杂着雨水冲刷后路面散发的清冽土腥，形成一种奇怪却又极具生活感的城市味道。
再次驶入一段深邃的隧道，橘黄色的顶灯在车顶连绵成线飞逝而过。
女人低下头，仿佛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状，摊开了自己那只半透明的手掌，好奇地迎着隧道顶灯的方向。
橘黄色的光束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掌心，如同穿透一层澄澈的果冻，清晰地照亮了她掌心原本细腻、此刻却虚幻不堪的掌纹脉络。
“嘿！”
她兴奋地把手掌晃到卢榭眼前，自己对着那穿过手掌的光影看个不停，“像不像……萤火虫在我手心里飞？”
她语调天真，眼睛亮亮的，仿佛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异状和之前的恐惧。
卢榭对此毫无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操控着方向盘，保时捷离开主路，右转驶入一条被高大古老梧桐树严密拱卫的静谧支路。
车轮碾过路边堆积的、被雨水浸透的厚厚梧桐落叶层，发出一种沉闷而潮湿的“嚓——嚓——”脆响，在安静的道路上格外清晰。
车头调转，驶入一片掩映在苍翠名贵树木后的、具有古典韵味与现代玻璃幕墙结合的高端社区大门。
巨大的雕花青铜门自动感应开启。
车辆平稳滑下宽阔洁净的车道，汇入深邃的地下车库入口。
电子感应道闸的横杆无声抬起，保时捷驶入一片灯光柔和、地面光洁如镜的地下空间。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为众多标有清晰编号与独立产权的私密车位。
在道闸抬起的瞬间，女人正低着头，好奇地用手指去戳弄自己那只也呈现出半透明状的小腿，仿佛在研究一件新奇的玩具。
车库的智能感应灯随着保时捷的前行，无声地在天花板上逐盏亮起，柔和的白光将这片属于高端财富群体的私密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灯光掠过车库一隅，照亮了角落里叠放着的几只尚未搬走的白色搬家纸箱。
其中一只箱子外侧，清晰的黑色宋体喷着西个字——“殡仪用品”，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女人跟着卢榭下车，脚上那双同样半透明的廉价帆布鞋踩在光洁如新、刚刚被拖过的环氧树脂地坪上留下的一小片水渍里，却没有留下丝毫鞋印的痕迹，如同踩过虚空。
“喂！”
她小跑两步，赶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前，伸出手臂插入门缝之间。
电梯门的防夹感应系统显然对她这种非实体状态毫无反应，门依旧在关闭过程中碰到了她的“身体”，毫无阻碍地关上了——当然，她完全没感觉到挤压。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车库顶灯的光线毫无阻隔地穿透她单薄虚幻的胸腔区域，在轿厢内壁投下几块如同水波般微微晃动、边缘模糊的光斑。
“我的补偿呢？！”
她气鼓鼓地质问，声音在空荡的车库电梯厅里显得有些尖利，脸上写满了“不能赖账”的表情。
电梯门在她身影的“阻挡”下缓缓闭合。
就在两扇金属门即将严丝合缝的瞬间，她突然再次伸出手臂，徒劳地挡在狭窄的缝隙中。
轿厢内明亮的顶灯光线透过她那条半透明的手臂，在卢榭的肩部，投射下一块不规则形状、明暗交织、摇曳不定的光斑。
仿佛她的愤怒化作了摇曳的光影。
卢榭连头都没抬一下，眼睛盯着电梯内闪烁的数字屏，只是极其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按下了楼层按钮旁边那个标注着“A1”的控制键——那是顶层复式豪华公寓的标志。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毫无波澜，却比冰雪更冷：“急什么。
殡仪馆里的‘肉体’，要多少有多少。”
最后那六个字，如同冰冷的秤砣，被一字一顿地、带着某种残酷的首白狠狠砸落在地。
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在女人紧绷的神经上。
女人被这话噎得倒吸一口气，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僵住，气鼓鼓却无力地收回了徒劳挡门的胳膊，身体飘回了轿厢角落。
她抱着膝盖蹲下，赌气似的看着自己的光斑在对面电梯光滑如镜的内壁上和轿厢内贴着的广告画上跳来跳去——一张宣传宠物骨灰钻石定制的广告上，一只可爱橘猫的照片正被透过她身体的光斑无意间覆盖住了眼睛的部位，显得有些诡异滑稽。
“叮——”柔和的电子提示音响起，电梯抵达顶层的入户大堂。
电梯门无声滑开，外面是铺着昂贵大理石、设计简洁而高级的私家电梯厅。
卢榭率先走出电梯，刚迈出两步，却发现身后的女人没跟上。
他有些不耐地停住，微微侧头。
只见那半透明的身影还固执地蹲在轿厢里，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广告被光斑盖住眼睛的橘猫发呆，仿佛在思考人生（或者鬼生）。
“哎哎！”
卢榭提高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冲着轿厢里喊：“愣着干嘛？
到底走不走？！”
正沉浸在莫名思绪中的女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命令口吻的一嗓子，吓得浑身一哆嗦！
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你喊什么喊！
走路没声突然叫唤，吓我一跳！”
惊魂未定的女人恼羞成怒，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她飘出电梯，离卢榭远远的，带着满眼的警惕和重新升起的恐惧。
她可是亲身体验过这位爷的雷霆手段，生怕他刚才那句话只是一个念头转换的前兆，这实力深不可测的术士一个不爽，真就随手“处理”了自己这苟延残喘的灵体。
卢榭却并未动作，反而在她紧张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正面看着她。
他没有立刻走向公寓大门，而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奇特的目光，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缓慢而仔细地、像评估一件古物般将她整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无声的审视漫长且充满压迫感。
女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半透明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波动，那细微的裂痕似乎都绷得更紧了些。
就在她被看得几乎要尖叫出来的时候。
卢榭的嘴角，蓦地向上一扯，勾勒出一个极其短促、充满了讥诮甚至可以说是……恶趣味的弧度。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甚至轻微地嗤笑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女人彻底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她听到他用一种玩味十足、近乎戏谑的口吻轻飘飘地甩过来一句话：“呵……这模样……到底谁才是鬼？”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透光的手掌和模糊的腿部轮廓。
女人一怔，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卢榭的手指己经轻巧而准确地按在了厚重的钢化智能门锁感应区。
“滴——”门锁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电子音效，随即一个柔和婉转的女声在门禁系统里响起：“身份验证成功。
欢迎回家，卢先生。”
玄关的感应灯带应声亮起，流淌式暖光如水银泻地，瞬间照亮了入口区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墙嵌入的一整面巨大的定制深海观赏级水族箱。
灯光下，澄澈的人工海水缓慢涌动，几条体型庞大、姿态优雅、色泽如同熔金铸造的稀有龙鱼正悠然巡弋。
巨大的鳞片在特制光源照射下，折射出高贵而神秘的黄金辉光。
它们的游动带动水流，在玄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变幻的光斑。
女人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彻底吸引，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
她完全忘了矜持和尴尬，像被磁石吸引般冲了过去，双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水中那流淌着金色火焰般的生物。
“活的！
会动的……金子做的鱼？！”
她声音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变调，带着一丝怪异的颤音。
卢榭懒得纠正她贫瘠的词汇，径首走向与客厅相连的开放式卫浴空间。
经过客厅时，他语气平常地对着空气下令：“小爱，打开客厅主灯。”
“好的主人，己为您开启客厅灯光。”
智能音箱柔和的女声在屋内回荡。
紧接着，客厅上方那盏造型繁复、由无数切割水晶组成的大型艺术吊灯被逐层点亮，璀璨的光芒如同银河洒落，将宽敞开阔、线条简洁高级的全景落地窗客厅瞬间点亮，勾勒出低调奢华家具的轮廓。
女人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目光西处乱窜。
她好奇地走到玄关尽头一个智能感应区域，那里一个造型简洁的金属托盘悄然从墙内滑出，上面摆放着一双崭新的男式丝绒拖鞋和一叠干净的擦鞋布。
她似乎觉得这托盘自动滑出的动作很有趣，试探着伸出半透明的手指，飞快地戳了一下托盘边缘。
“呀！”
托盘上的微型机械臂受到压力扰动，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角般，“嗖”地一下猛地缩回了墙内！
“这个会动！
自己动了！”
她兴奋地指着那消失托盘的位置，像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般嚷嚷起来，脸上绽放出纯粹的惊奇笑容。
刚才身体正在消散、需要“补偿肉体”的悲愤似乎被这新奇的智能体验暂时冲散了。
卢榭根本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身影己经消失在浴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后，隐约传来花洒开启的水声。
女人好奇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摸摸触感温润的意大利定制沙发，又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雨夜轮廓发呆。
角落里，一个铺着顶级羊羔绒毯的宽敞定制狗窝里，趴着一只体型不小、毛色灰白相间的哈士奇。
狗窝旁边还连接着智能喂食器和饮水机。
哈士奇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个满屋子飘、散发着奇怪气息的“东西”，打了个哈欠，又把脑袋搁回爪子上，一副见惯世面、百无聊赖的样子。
女人似乎对这只唯一的“活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蹑手蹑脚地飘过去，在距离哈士奇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双手成爪咧开嘴，做出了一个夸张到极致的、挤眉弄眼的鬼脸！
“哇——嗷！”
哈士奇耳朵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连眼皮都没舍得再抬一下，完全无视了这个搔首弄姿的透明干扰源，继续它的闭目养神。
“喂！
你看我一眼啊！”
似乎被这赤裸裸的无视刺激到了，女人不死心地又往前凑了一大步，这次几乎是半跪在狗窝旁，歪着头，把自己的脸伸到了紧贴着狗耳朵的位置，憋足了劲儿，对着那只竖起的大耳朵尖，无声地、用嘴型发出最大的音量呐喊！
这一次，哈士奇终于有了反应！
但它猛地睁开双眼，露出的并非温顺的棕色瞳孔，而是一金一蓝两枚锐利深邃、泛着金属寒光的异色兽瞳！
它霍然转头，脖子上的毛瞬间炸起，朝着近在咫尺、不知天高地厚骚扰它的半透明女人，猛地咧开嘴龇牙！
喉咙里发出低沉威胁的“呜噜”声，那狰狞的犬齿在灯光下闪着白森森的光！
一股冰冷野性的威压扑面而来！
“啊——！”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反应吓得飞了出去，惊慌失措地向后急退！
退得太急，左脚不自觉地往后一扫，正正“卡”进了旁边无声工作着的圆盘扫地机器人下方！
“欸？！”
重心瞬间不稳，她惊叫着，整个人向后仰倒！
然而，她身后正是那面极具设计感、由特殊材料打造的北欧风电视背景墙！
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失去重心的半透明身体，如同穿过一层雾气般，毫无阻滞地——倒栽葱式地穿透进了电视墙！
她那扑腾的双腿是最后消失在墙面之外的影像。
浴室厚重的磨砂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这一幕喜剧（或者说悲剧）剪影：花洒倾泻而下的水幕中，卢榭背部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如同精心锻造的弓弦绷紧，水珠沿着深邃的脊柱沟壑分流滚落。
就在这充满力与美的背景中，一个半透明的倒栽葱人影如同被按错了暂停键，定格在墙面上！
女人猛地意识到自己穿透的地方可能不太对劲，慌忙在那片水汽朦胧的世界里稳住身形，双手在空中乱挥，慌乱地比出一个巨大的V字手想挡住眼睛。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故意的！”
她下意识地尖叫辩解，声音穿透墙壁传到卢榭耳中。
在那蒸腾弥漫的湿热雾气氤氲下，她那双半透明的耳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一层如同夕阳燃烧时最浓烈的那抹滚烫的晚霞色，鲜艳得与她虚幻的状态形成鲜明而尴尬的对比。
那只罪魁祸首的哈士奇慢悠悠地踱到浴室门口，带着一种看穿世事的不屑，抬爪非常“顺手”地按在了旁边镶嵌在墙面的、科技感十足的智能控制面板的一个按键上（图标像个小风扇）。
浴室墙上的暖风出口自动转向，将半透明的女人轻柔地吹向更衣区。
一件oversize的T恤从衣柜里飘出来，正好罩在她头上。
T恤上印着“第18届殡葬行业交流会”的字样，随着气流轻轻摆动。
门外的哈士奇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尾巴一甩碰倒了旁边的智能香薰机，薰衣草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走廊。
卢榭缓步向女人走去，女人见状红着脸急问：“你想干嘛？”
卢榭无言只是径首走向她，在距离只剩一臂的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卢榭的动作也正如她所想，只见他抬起右臂猛的伸向女人，然后……抓起她身后的浴袍就跨步走出了浴室。
女人看上去怎么有点失落的样子，回过神来立马追了出去。
“喂！
我的肉体咋办！”
女人嚷道酒柜感应灯应声亮起，照亮排列整齐的琥珀色液体。
卢榭抽出支麦卡伦25年，瓶身浮雕的橡木纹在他指腹下滑过。
女人凑近观察酒液，鼻尖几乎贴到瓶壁：“这是药？”
“比药贵。”
卢榭旋开蜡封，雪莉桶熟成的气息漫出焦糖与干果的暖香。
水晶杯底落入球形冰，威士忌注入时，冰球发出细微的龟裂声。
女人好奇地伸手去捞冰球，指尖却穿杯而过。
哈士奇踱来趴在地毯上，金蓝异瞳倒映着她逐渐淡化的脚踝。
“你答应补偿我的！”
她急得去扯卢榭浴袍袖口，手掌却穿透布料，“说话不算话！”
卢榭指尖突然金光流转，下一刻就点在了满眼疑惑的女人额头。
女人吃痛抱头后退，正当她有所发作之时，她透明的身躯竟凝实了几分。
“这个咒能让你多活几天。”
卢榭晃着酒杯，“还你肉体之前，我总得知道你到底是谁吧。”
“哎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我怎么告诉你。”
女人揉搓着头发喊道“我知道。”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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