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再次踏上青石板路时,梅雨刚过,整个临州古镇还湿漉漉的。
青苔在石阶缝隙里肆意生长,空气中弥漫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潮润气息,
混合着老房子木料的沉香。八年了。她拖着行李箱在一座白墙黑瓦的老宅前停下,
门楣上“苏宅”二字已斑驳不清。这是她祖辈的老屋,父母移居国外后,这里便一直空着,
直到她决定回国发展,才想起在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沉重的咔哒声,仿佛开启了时光的某道缝隙。院内,
一棵老梅树依旧伫立,只是比记忆中更加枝繁叶茂。树下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
身形挺拔,正仰头看着梅树。听到开门声,那人转过身来。
时光在那一刻仿佛倒流又急速前进。“林深?”苏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轮廓更加分明,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
但那眼神依旧清澈如初。“欢迎回来。”他微微一笑,仿佛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
而不是分别了整整八年。“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晚仍处在震惊中。林深指了指隔壁,
“我一直住在这里,照顾我外婆。你知道的,她年纪大了。”是啊,他们曾是邻居,
从小一起长大,在这条老街上一前一后跑了十几年。直到高考结束,苏晚随父母移民海外,
而林深留在了国内。“要帮忙吗?”林深看着她脚边沉重的行李箱,自然地走上前。就这样,
相隔八年,他们再次成为一墙之隔的邻居。老宅收拾起来比想象中麻烦。
苏晚花了整整三天才勉强将主卧和书房整理出来。这期间,林深总会适时出现,
带着工具和食物,像是算准了她需要帮助的时刻。“这些书要放到书架上层吗?
”林深抱着一摞厚重的设计类书籍,抬头问她。苏晚正站在梯子上擦拭窗框,闻言低头,
看见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林深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
她恍惚回到了十六岁的夏天,他们在图书馆里,他也是这样帮她取放高处的书籍。“嗯,
麻烦你了。”她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工作,心里却泛起细微的涟漪。傍晚时分,
林深带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像小时候那样。他们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中间隔着那张曾经刻过楚河汉界的石桌。“听说你在纽约的设计公司很成功。
”林深状似随意地说起。苏晚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林深低头搅动碗里的馄饨,
热气氤氲了他的表情:“保持关注而已。”一阵微风吹过,梅树叶子沙沙作响。
苏晚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然意识到,
八年的时光远不是几封邮件和偶尔的视频通话能够填补的。他们曾经无话不谈,
分享彼此的梦想和秘密。林深想成为一名建筑师,而她渴望成为服装设计师。
他们约定要一起创造美好的事物,要一起站在各自领域的顶峰。如今她回来了,
带着在纽约时尚圈积累的经验和名声,准备在国内开创自己的品牌。而他呢?
“你现在在做什么?”她问。林深抬头,眼里有光闪烁:“我成立了一家设计工作室,
就在城南。建筑和室内设计都做。”苏晚笑了:“所以你实现了梦想。”“一部分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意味深长。重逢的第四天,苏晚在整理阁楼时发现了一个旧木箱。
打开后,里面全是她高中时代的东西。课本、笔记、获奖证书,还有一本她早已遗忘的日记。
她盘腿坐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翻看那些青涩的文字,忍不住笑出声。
那些为考试焦虑的夜晚,对未来的迷茫,还有对某个人的朦胧好感...翻到某一页,
她停住了。三月十五日,晴]今天和林深一起去看了城南的樱花。
他说有一天要在那里设计一座房子,有大大的落地窗,让阳光洒满每个角落。
我说那我就设计房子里所有的窗帘和家具。他笑了,说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不敢告诉他,在想象那个画面时,我想到的是和他住在里面的样子。苏晚轻轻合上日记,
胸口有种说不清的悸动。原来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年纪,那份特殊的感情就已经种下了。
窗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起身望去,
看见林深正在隔壁院子里晾晒书籍——江南的雨季让书本都受了潮。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本本厚重的书摊开在竹架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林深抬起头,朝她笑了笑。苏晚突然想起什么,
转身从木箱里翻出一本厚重的建筑图册。那是林深高中时最珍爱的书,
曾经无数次被她借来看里面的图片。翻开扉页,
她惊讶地发现那里夹着一片早已干枯的梅花花瓣,薄如蝉翼,却依稀可见曾经的粉白。
花瓣旁,有一行熟悉的字迹:“给晚晚,希望有一天,我能设计出配得上你设计的房子。
”日期是他们分别的前一周。原来,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不止她一个人藏在心里。
周末的早晨,苏晚被敲门声唤醒。开门后,林深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份早餐。
“老街口的豆浆油条,你以前最喜欢的。”他说。他们再次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梅树下。
经过几天的整理,院子已经焕然一新,石桌上的青苔被清理干净,露出了原本的纹理。
“今天有什么计划?”林深问。苏晚小口喝着豆浆,
感受着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去城里看看几个可能的工作室场地。
我的品牌不能只存在于纸上。”林深点点头,没说什么。饭后,
他自然地拿起车钥匙:“我送你。”去城里的路上,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经历。
苏晚说起纽约的快节奏和生活,说起她在时尚圈的起伏;林深则谈到他工作室接手的项目,
以及古镇这些年的变化。“很多东西都变了,但好在还有些东西一直没变。”他说这话时,
目光掠过车窗外的老街巷,最终落在苏晚身上。在城里看了一天的场地,苏晚都不太满意。
不是租金太高,就是空间不符合她的需求。傍晚时分,她疲惫地坐进林深的车里,
忍不住叹了口气。“别着急,总会找到合适的地方。”林深安慰道,递给她一瓶水。
回程路上,他绕道带她去了一个地方——临州新开发的文创园区。那里由老厂房改造而成,
红砖墙上爬满绿植,工业风与自然景观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这是我工作室参与改造的项目之一。”林深带着她走进一栋建筑,内部空间开阔,
挑高惊人,巨大的落地窗让夕阳毫无保留地洒进来。“这里...太完美了。
”苏晚站在空间中央,想象着这里成为她工作室的样子。“我认识园区的负责人,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问问。”林深轻声说。苏晚转头看他,
夕阳为他勾勒出一圈金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林深与她对视,
目光深沉:“我以为你知道。”空气在那一刻凝固,只有光影在两人之间流动。当晚,
苏晚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蝉鸣,思绪飘回了很多年前。
高中时的林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长相清秀,是不少女生暗恋的对象。
但她从未把他们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过,毕竟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可以分享一切,
除了内心深处那份逐渐变质的情感。她记得高考结束那晚,班级聚餐后,他们一起走回家。
月光下的老街安静得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在分别的路口,林深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了一句“保持联系”。然后就是漫长的分离。
起初他们确实经常联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时差的阻隔,沟通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节假日的简短问候。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有人向前迈出一步,
结局会不会不同。但现在,他们又回到了起点,站在一墙之隔的两个院子里,
中间是那棵见证了他们整个青春的老梅树。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林深带着苏晚看遍了大半个临州城,最终确定了文创园区的那处空间作为她的工作室场地。
签约那天,他陪她一起去,以建筑师的身份提出了不少装修建议。“我可以帮你画设计图。
”在回程的车上,他说,“如果你信任我的话。”苏晚当然信任他。这个世界上,
她最信任的人可能就是林深了。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白天,
林深在自己的工作室工作;晚上,他们一起讨论苏晚工作室的设计方案。
有时候会工作到很晚,就并肩坐在老宅的院子里,借着温暖的灯光,
像小时候一起写作业那样。在这个过程中,苏晚渐渐发现了林深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个记忆中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变得更加内敛深沉,对事物有独到的见解,
对自己的专业领域充满热情与自信。而更让她心动的是,
他记得所有关于她的细节——喜欢自然光,讨厌过于鲜艳的颜色,工作需要私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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