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的青石板路,冷得透骨。膝盖跪在上面,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我手里攥着块破布,
用力擦着石板缝隙里干涸的泥浆印子。那是昨天内门弟子御剑回来时,鞋底带下来的。
一只描金绣云纹的靴子,稳稳踩在我正擦的那块石板上。鞋面一尘不染。“挡路了,杂役。
”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认得这声音,内门大师兄云清。我没抬头,
只是把身体往后缩了缩,尽量把自己摊平成一片影子,紧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给他让出更宽的路。膝盖挪动时,能听到骨头和石头摩擦的细微声响。云清没再说话,
抬脚迈了过去。靴底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着早晨的霜气。
旁边跪着擦地的另一个杂役弟子,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发抖。
我重新把破布按在冰冷的石板上,用力。手指冻得通红麻木,指节僵硬得像几截枯树枝。
这就是凌云仙宗,规矩大过天。杂役弟子,连走路都得跪着让道。“江涣!发什么愣!
丹房的炉灰还没倒!等着长老抽你筋吗?” 管杂役的胖执事叉着腰站在台阶上,
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我脸上。我应了一声,费力地爬起来,两条腿麻得没了知觉,
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背上立刻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磨蹭!”丹房后门,
堆着小山一样的黑灰色炉渣,还带着余温。我拖着沉重的竹筐,一趟趟往外运。
汗水混着炉灰,在脸上划出几道滑稽的泥痕。
负责看守丹房的王师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的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下品灵石。
“手脚麻利点,江涣。耽误了内门师兄师姐们炼丹,你担待得起?”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没吭声,只是弯腰,把一筐更重的炉渣扛上肩。肩膀被粗糙的竹篾勒得生疼。路过他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悄悄把几块刚出炉、品相明显好很多的补气丹,滑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动作快得像抹了油。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杂役弟子累死累活,内门弟子高高在上,
管事们中饱私囊。这仙门,表面仙气飘飘,底下早烂透了根。
我把最后一筐炉渣倒在指定的废料坑,撑着筐沿喘气。抬头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琼楼玉宇,
那是内门弟子听道的地方。阳光洒在上面,金灿灿的。真刺眼。回到住处,通铺大通铺,
十几个女杂役挤在一起。汗味、脚臭味混着劣质皂角的味道,直冲脑门。
我躺在最靠墙的角落,薄薄的硬板床硌得慌。“听说了吗?林昭师姐今天又被李长老训斥了。
” 旁边铺位的小姐妹阿禾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同情。林昭?那个总是一脸严肃,
修炼起来不要命,却又偶尔会悄悄给受伤杂役塞点低阶伤药的内门师姐?她性子太直,
不懂转圜,在内门得罪了不少人。“为什么?” 我问,声音有点哑。“还能为什么?
李长老让他侄子顶替了本该分给林昭师姐的淬体丹份额,师姐直接闯到执事堂去理论了,
指着李长老的鼻子骂他徇私!”阿禾咂咂嘴,“啧啧,胆子是真大,可有什么用?
胳膊拧得过大腿?听说罚她去思过崖面壁一个月,淬体丹还是落到了李长老侄子手里。
”一股浊气堵在胸口,闷得发慌。我翻了个身,脸对着冰冷潮湿的墙壁。黑暗里,
那些踩在我手背上的靴子,那些被悄悄顺走的丹药,那些高高在上的训斥,
还有林昭师姐那双压抑着愤怒和不甘的眼睛,搅成一团,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规矩?
去他妈的规矩!这仙门的规矩,就是用来压榨我们这些草芥的。既然好好讲道理没用,
装孙子没用,跪着没用。那我就不做人了。一股邪火,混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憋屈,
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浑身发烫,烧得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血雾。第二天,
我照常被胖执事骂骂咧咧地指派去清扫传道广场。巨大的白玉广场,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每天清晨,内门弟子会在这里集合,听长老训话,然后开始一天的修炼。我拿着长柄扫帚,
像个幽灵一样,在边缘机械地扫着根本不存在的落叶。内门弟子们三三两两聚集,
个个衣袂飘飘,仙姿卓然。谈笑声,议论声,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飘进耳朵里。
云清大师兄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正温声回答着几个师弟师妹的问题。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圣光。他是所有人心中的楷模,未来的掌门继承人。
胖执事小跑着过去,对着云清点头哈腰,然后转过身,对着我们这些清扫的杂役,
瞬间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脸:“都给我仔细点!扫干净!掉一片叶子,今天都别想吃饭!
”他吼得唾沫横飞。我握着扫帚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是这个人,
昨天克扣了我们几个杂役的辟谷丹,只因为他外甥女想吃点新鲜的灵果,他拿去换了。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传递玉简的杂役弟子,大概刚入门不久,年纪很小,瘦瘦弱弱的,
捧着一大摞沉重的玉简,脚步匆匆地从广场中央穿过。
那些玉简是今日长老要讲解的功法要诀。许是太紧张,许是玉简太重,小孩儿脚下一个趔趄,
“哗啦”一声,整摞玉简脱手飞出,砸在光滑的白玉地面上,发出清脆刺耳的碎裂声!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的目光,唰地一下,
全都集中在那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小杂役身上。胖执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废物!蠢货!” 胖执事几步冲过去,扬起蒲扇般的大手,眼看就要狠狠扇下去,
“你知道这些玉简多贵重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小杂役吓得闭上了眼,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求饶都忘了。就在那巴掌快要落下的瞬间——“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广场的死寂!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狠狠刮过所有人的耳膜。所有人都懵了。尖叫的人是我。我手里的扫帚“哐当”扔在地上。
我双手猛地抱住了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神涣散,瞳孔放大,
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嘴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有东西!
有东西钻我脑子里了!” 我尖叫着,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惊恐,
开始毫无章法地在原地转圈,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仿佛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啃噬我的神经。“疼!好疼!它们在咬我!好多虫子!
黑乎乎的虫子!” 我开始语无伦次,声音忽高忽低,充满了混乱和歇斯底里。
原本准备打人的胖执事,巴掌僵在半空,彻底傻眼了。云清大师兄眉头微蹙,快步走了过来,
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江涣?你怎么了?”“虫子!大师兄救我!
它们在吃我的脑子!” 我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云清雪白的衣袖,
鼻涕眼泪毫无形象地蹭了上去,留下明显的污渍。
我的指甲甚至无意识地抠进了他手臂的布料里。云清身体明显一僵,他修为高深,
本可以轻易震开我,但他没有。他只是试图安抚:“冷静,江涣,这里没有虫子,
你……”“有!它们就在那儿!” 我歇斯底里地指着地上散落的玉简碎片,声音尖锐,
“是这些玉简!这些玉简里有虫子!它们钻出来了!你看不见吗?它们在爬!在啃石头!
” 我松开云清,扑到那些玉简碎片旁,惊恐地用手去拍打地面,仿佛真在驱赶什么。
整个传道广场,鸦雀无声。所有内门弟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那闯祸的小杂役也忘了哭,呆呆地看着我。“她……她疯了?” 有人小声嘀咕。“嘘!
别乱说!”胖执事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反了!反了天了!装神弄鬼!
给我拿下这个疯子!”几个负责维持秩序的执法弟子就要上前。“慢着。”云清出声阻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鼻涕眼泪和污渍的衣袖,又看了看地上疯疯癫癫、状若癫狂的我,
眉头皱得更紧。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一丝精纯的灵力探入。
灵力在我混乱的经脉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也没有被邪物附体的阴气。云清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和凝重。他收回手,站起身,
对着胖执事道:“她脉象紊乱,心神受激过度,似有心魔发作之兆。玉简之事,非她之过,
也非这小童故意。责罚暂免,先带她去药庐看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今日早课取消,玉简内容,稍后我会亲自誊录分发。”胖执事张了张嘴,
看着云清不容置疑的神色,又看看还在地上“驱虫”的我,最终只能悻悻地应下:“是,
大师兄。”我还在那儿“驱虫”,嘴里念念叨叨,眼神空洞。执法弟子过来拉我,
我顺势“虚弱”地软倒下去,由着他们半拖半拽地把我架走了。离开广场前,
我眼角余光瞥见那个小杂役,正感激又惶恐地看着我。药庐的杂役房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我被扔在角落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被暂时“安置”。
胖执事骂骂咧咧地跟药庐的管事交代了几句,大意就是“看好了这疯子,
别让她再跑出来祸害人”,然后气冲冲地走了。药庐管事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姓吴,
干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给我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气味冲鼻。“喝了,安神的。
” 她的声音沙哑,没什么情绪。我盯着那碗药,没动。眼神依旧是涣散的,
嘴里还在小声嘟囔:“虫子……好多虫子……”吴管事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也没勉强,
把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转身去忙了。她大概见多了仙门里各种奇奇怪怪的病症,
对“疯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关注。确认她走远了,杂役房里只剩下几个真正昏睡的病人。
我立刻停止了嘟囔,眼神恢复了清明。哪有什么心魔?哪有什么虫子?纯粹是憋出来的演技。
我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一半是刚才演戏用力过猛,
一半是后怕。成功了?好像是的。那个小杂役免了一顿毒打,甚至可能更重的责罚。
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包括云清大师兄,似乎真的被我唬住了。
“心魔发作”……这个理由,可真不错。仙门中人最忌惮的就是这个,轻则修为停滞,
重则身死道消。而且无法检测,全凭“症状”。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那碗凉掉的药汁。
第一步,虽然狼狈,但成了。原来“发疯”,真的是一把好用的刀。
我在药庐被“观察”了三天。吴管事每天按时送来那碗安神药,我每次都趁她不在,
悄悄倒进床脚的痰盂里。偶尔有药庐弟子或执事过来查看,
我就立刻恢复那副眼神空洞、神神叨叨的样子,念叨几句“虫子”或者“有声音在叫我”。
三天里,外面发生了点小事。听说那个被我“救”下的小杂役,被调去更偏僻的地方打杂了,
算是从轻发落。而玉简事件,在云清的干预下,最终以“意外”结案,没人再追究。
第四天早上,胖执事黑着脸出现在药庐门口。“吴管事,这疯子怎么样了?”他语气不耐。
吴管事慢吞吞地答:“脉象平稳了些,疯话少了,看着像是暂时压下去了。
不过心魔这玩意儿,说不准。”胖执事皱了皱眉,显然不乐意养个闲人:“能干活了吗?
”“干点轻省的活计,应该无碍,别太刺激她。”“行!”胖执事像是甩掉一个麻烦,
“那正好,账房的孙先生这两天告假,缺个磨墨理账的杂役,让她去!省得在这里白吃饭!
你给我看紧点,别让她再发疯砸了账房!”于是,我从清扫广场的杂役,
“晋升”成了账房的临时帮工。这活儿确实轻省,不用风吹日晒,就是整天对着账册和墨锭。
账房在执事堂偏院,一间不大的屋子,堆满了高高的账册卷宗。负责管账的李长老,
是个精瘦的老头,山羊胡,三角眼,看人时总带着点算计。他很少亲自来,
平时是孙先生和一个叫王禄的内门弟子打理。王禄是李长老的远房侄子,修为平平,
仗着这层关系在账房混了个清闲差事。此刻,孙先生不在,账房里只有王禄和我。
王禄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他下巴一抬,
指向角落堆着的几块黑漆漆的墨锭:“你,新来的?叫江涣是吧?去,把那些墨锭都磨了。
孙先生回来要用。”我应了一声,走到角落的石砚台边,拿起一块墨锭和砚滴,
开始加水研磨。石砚冰凉沉重,墨锭质地坚硬,磨起来颇费力气。
磨墨声单调地在安静的账房里回响。王禄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随手拿起桌上一本摊开的账册翻看,嘴里哼着小曲。翻了几页,他似乎觉得无趣,
把账册丢到一边,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踱到靠墙的一个巨大红木柜子前,他停下脚步。
那柜子上着锁,但钥匙就挂在旁边墙上。王禄左右看了看,
目光扫过我——我正低头专心磨墨,仿佛对周围一切都毫无察觉。他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取下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柜门。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个个巴掌大的小锦袋。王禄伸手进去,
动作熟练地摸出两个锦袋,掂了掂,发出细微的灵石碰撞声。
他迅速将其中一个塞进自己怀里,另一个则重新放回柜子里。做完这一切,
他又飞快地锁上柜门,把钥匙挂回原处,整个过程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拍拍衣服,
像没事人一样踱回太师椅坐下,继续哼他的小曲。我手里的墨锭在砚台上匀速地打着圈,
墨汁渐渐变得浓黑细腻。我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但心里那簇邪火,又悄悄燃起了一点火星。王禄那点小动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
几乎成了固定节目。只要孙先生不在,他总要“巡视”一下那个红木柜子。有时是灵石,
有时是一些登记在册的低阶丹药或材料。他拿得不多,每次就一两袋,动作隐蔽而熟练。
李长老偶尔会来账房,背着手,目光锐利地扫过账册和柜子。每当这时,王禄就格外老实,
甚至还会装模作样地问我磨墨的进度。李长老似乎对自己这个侄子很“信任”,从未起疑。
这天下午,账房里只有我和王禄。孙先生被李长老临时叫去问话了。王禄故技重施,
又去开那个柜子。我正磨着墨,耳朵却竖着。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孙先生回来了!脚步声很急。王禄刚把一袋灵石揣进怀里,还没来得及锁柜门!
他听到脚步声,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去抓锁头。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啊——!!
!”一声比在传道广场上还要凄厉、还要惊恐的尖叫,猛地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
我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从石砚边弹开,带倒了沉重的砚台!“哐当!
” 巨大的石砚砸在地上,墨汁四溅,泼了一地!我不管不顾,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身体蜷缩着往墙角猛退,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死死瞪着那个敞开的红木柜子!“眼睛!
好多眼睛!柜子里!全是血红的眼睛!在瞪着我!它们在动!它们要爬出来了!
” 我尖叫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指着柜门的方向,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王禄吓得魂飞魄散!他钥匙还挂在锁上,柜门大敞!怀里那袋偷拿的灵石硌得他生疼!
他手一抖,锁头“咣当”掉在地上!“怎么了?!怎么回事?!” 孙先生一头撞开门,
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墨汁狼藉,墙角那个歇斯底里尖叫颤抖的杂役,
以及脸色煞白、僵在柜子前,怀里还鼓起一块明显形状的王禄!我的尖叫还在持续,
充满了非人的恐惧:“血!柜子流血了!红的!都是红的!眼睛在流血!” 我一边尖叫,
一边疯狂地用手去擦自己的脸,仿佛真的有血溅到了脸上,动作癫狂。
孙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目光瞬间钉在王禄身上和他敞开的柜门上。他是老账房,
苍穹步影录沈牧尘萧无归最新热门小说_免费小说全文阅读苍穹步影录(沈牧尘萧无归)
苍穹步影录沈牧尘萧无归免费小说全文阅读_免费小说在线阅读苍穹步影录沈牧尘萧无归
苍穹步影录(沈牧尘萧无归)免费小说全本阅读_最新章节列表苍穹步影录(沈牧尘萧无归)
峰起伴雅归秦峰林雅最新完结小说推荐_全集免费小说峰起伴雅归秦峰林雅
峰起伴雅归(秦峰林雅)热门网络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峰起伴雅归(秦峰林雅)
峰起伴雅归(秦峰林雅)小说推荐完本_全本免费小说峰起伴雅归秦峰林雅
新闻变奏曲林书漫赵以辰全文免费阅读_热门小说大全新闻变奏曲林书漫赵以辰
新闻变奏曲(林书漫赵以辰)免费小说大全_小说完结免费新闻变奏曲林书漫赵以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