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弄堂深处的“闯入者”1992年的上海,梧桐树叶刚染上浅黄,
就被初秋的风卷着落在石库门弄堂的青石板路上。林晚秋背着褪色的帆布包,
站在“福佑里”弄堂口,看着头顶交错的电线和挂在窗口的蓝布衫,
捏紧了手里那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外婆临终前给的地址,
写着“上海黄浦区福佑里17号,寻表舅沈建国”。她刚从安徽小县城来,
身上还带着乡下泥土的气息,洗得发白的花的确良衬衫和脚上的泡沫塑料凉鞋,
在穿着的确良连衣裙、蹬着小皮鞋的上海姑娘面前,显得格外扎眼。
几个坐在弄堂口择菜的阿姨停下手里的活,眼神里带着打量,
嘴里用吴侬软语小声议论着什么。林晚秋攥紧帆布包带,顺着门牌一路找。
17号是一栋两层石库门房子,黑色的木门上贴着褪色的“福”字,门环是铜制的,
被岁月磨得发亮。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来哉!”门里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
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探出头,看到林晚秋,
愣了一下:“侬是?”“请问,是沈建国表舅吗?”林晚秋的普通话里带着安徽口音,
“我是林晚秋,外婆是沈秀兰,她让我来找您。”沈建国眼睛一亮,
赶紧侧身让她进来:“哎呀!是晚秋啊!快进来快进来!你外婆的信我收到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屋里的格局很小,一楼是客厅兼厨房,
摆着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墙角的蜂窝煤炉上坐着一个铝壶,正冒着热气。
二楼的楼梯很陡,扶手上包着一层防滑的布条。沈建国的妻子王秀琴从里屋出来,围着围裙,
手里还拿着抹布:“哎呀,晚秋啊!侬外婆老早写信跟我讲起侬,快坐,
我去给侬倒杯冷开水。”林晚秋局促地坐下,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外婆说,
表舅是五十年代从安徽来上海的,在一家食品厂当工人,这些年很少回老家,
只偶尔寄些钱回去。这次外婆病重,知道她父母早逝,没人照顾,就嘱咐她来上海找表舅。
“晚秋啊,路上累坏了吧?”沈建国坐在她对面,拿出烟袋,却又想起什么,收了回去,
“你外婆的事,我都知道了,唉……你放心,到了上海,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王秀琴端来一杯温水,笑着说:“是啊,晚秋,以后就住这儿,二楼还有个小房间,
就是小点,你将就住。”林晚秋心里暖暖的,眼眶有些发红:“谢谢表舅,谢谢表舅妈。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就跟着王秀琴去了附近的菜市场。清晨的菜市场格外热闹,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王秀琴熟练地和摊主打招呼,用上海话砍价,
手里的菜篮子很快就装满了。林晚秋跟在后面,看着五颜六色的蔬菜、鲜活的鱼虾,
还有各种她从没见过的点心,眼睛都看直了。“晚秋,你看这个粢饭团,上海人都爱吃,
一会儿给你买一个尝尝。”王秀琴指着一个摊位说。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匆匆走过,不小心撞到了林晚秋。“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连忙道歉,声音温和。林晚秋摇摇头:“没事。”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笑:“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在这弄堂见过你。”“嗯,我昨天刚从安徽来。
”林晚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叫陈默,住在前面23号,在隔壁红星食品厂做技术,
主要负责点心生产线的设备维护。”男人自我介绍道,“以后你在点心铺遇到设备问题,
随时找我。”“我叫林晚秋,住在17号。”两人简单聊了几句,
陈默就因为要上班匆匆离开了。王秀琴看着陈默的背影,
笑着对林晚秋说:“陈默这小伙子不错,老实本分,还是大学生呢,在食品厂做技术工,
可惜家里条件一般,不然早就被人抢着介绍对象了。”林晚秋没说话,
心里却对这个温和的上海小伙子留下了印象。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秋渐渐适应了上海的生活。
她跟着王秀琴学做上海菜,学讲上海话,每天帮着家里打扫卫生、买菜做饭。
沈建国和王秀琴待她很好,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照顾。但林晚秋不想一直靠表舅表舅妈养活,
她想找一份工作,自己赚钱。这天,
她在弄堂口看到一张招工启事——附近的“沪上风味”点心铺招帮工,
要求手脚麻利、能吃苦。林晚秋眼前一亮,赶紧跑回家和沈建国夫妇商量。“去点心铺上班?
”王秀琴有些担心,“那活儿累得很,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你吃得消吗?”“表舅妈,
我吃得消!”林晚秋坚定地说,“我不想一直在家闲着,我想自己赚钱,以后也能帮衬家里。
”沈建国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让你去锻炼锻炼也好。那家点心铺我知道,老板姓张,
是个实在人,你去了好好干。”第二天一早,林晚秋就去了“沪上风味”点心铺。
老板张叔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他看林晚秋老实本分,手脚也麻利,
就留下了她,让她跟着店里的李师傅学做点心。李师傅是个上海老点心师傅,手艺精湛,
做的生煎包、小笼包、粢饭团都特别受欢迎。但他性子有些古怪,对徒弟要求很严格。
林晚秋不怕吃苦,每天天不亮就到店里,和面、擀皮、调馅,跟着李师傅一点点学。刚开始,
她总是做不好,擀的皮要么太厚要么太薄,调的馅要么太咸要么太淡,李师傅没少批评她。
但林晚秋从不气馁,每天下班后,还会自己在家练习,直到满意为止。
陈默知道林晚秋在点心铺上班后,经常会在早上绕路过来,买两个生煎包当早餐,
顺便给她加油打气。“晚秋,你做的生煎包越来越好吃了!”陈默咬了一口生煎包,笑着说,
“比以前李师傅做的还香!”林晚秋被夸得脸颊发红:“你别取笑我了,我还差得远呢。
”看着陈默温和的笑容,林晚秋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除了表舅表舅妈,
陈默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第二章 点心铺里的“风波”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晚秋的手艺越来越熟练。她做的生煎包外皮酥脆,肉馅鲜嫩,汤汁浓郁,
很快就成了“沪上风味”的招牌,不少老顾客都特意点名要吃她做的生煎包。张叔看她能干,
还特意给她涨了工资。李师傅看着林晚秋越来越受欢迎,心里却渐渐不平衡起来。
他在点心铺干了十几年,一直是店里的“顶梁柱”,
现在却被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外地姑娘抢了风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天早上,
店里的生意格外好,顾客排起了长队。林晚秋正忙着做生煎包,李师傅突然走过来,
故意撞了她一下,手里的面粉撒了一地。“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李师傅嘴上道歉,
眼神里却带着不屑。林晚秋没计较,只是蹲下来收拾面粉。可李师傅却不依不饶,
当着顾客的面说:“晚秋啊,不是我说你,做点心讲究的是火候和手艺,你这刚来没多久,
还是得多练练,别光顾着出风头。”林晚秋抬起头,看着李师傅,心里有些委屈,
却还是忍着说:“李师傅,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顾客们看出了不对劲,
纷纷议论起来。“李师傅这话说得不对,晚秋做的生煎包明明比你做的好吃!
”一个经常来的老奶奶替林晚秋抱不平,“人家小姑娘老实本分,又肯吃苦,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就是啊,李师傅,你这是嫉妒人家吧!”另一个顾客说道。
李师傅被说得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林晚秋一眼,转身进了后厨。林晚秋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眶有些发红。陈默正好来买早餐,看到这一幕,赶紧走过来安慰她:“晚秋,别理他,
他就是心里不平衡。你做得很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林晚秋点了点头,擦掉眼角的泪水,
重新拿起面团,继续做生煎包。她知道,只有把点心做得更好,才能让别人认可她,
才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这件事之后,李师傅对林晚秋的态度更差了,
经常故意找她的麻烦。有时会故意把她调好的馅料换掉,
有时会在她做点心的时候突然关掉煤气,让她做的点心全部报废。林晚秋都一一忍了下来,
她不想因为这些事和李师傅吵架,更不想让张叔为难。
张叔也看出了李师傅和林晚秋之间的矛盾,他找李师傅谈了几次,可李师傅根本听不进去。
张叔没办法,只能私下安慰林晚秋:“晚秋,委屈你了。李师傅年纪大了,性子倔,
你多担待点。等过段时间,他想通了就好了。”林晚秋笑着说:“张叔,没事,我不委屈。
只要能留在点心铺,能学到手艺,我就满足了。”连着几天,李师傅都躲在后厨怄气,
可每次路过前厅,都能看到林晚秋被顾客围着夸赞的场景。有天傍晚,
店里来了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拄着拐杖,说要找“最地道的生煎包”。
林晚秋刚把刚出锅的生煎包端上桌,老爷子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姑娘,
这味道跟我年轻时在城隍庙吃的一模一样!外皮脆,肉馅鲜,连汤汁的咸淡都刚刚好!
”老爷子说,他年轻时在上海做过点心师傅,后来去了外地,
几十年没吃到过正宗的上海生煎。林晚秋听了,赶紧又端来一碟生煎包,还泡了杯热茶。
老爷子边吃边跟李师傅聊天,说起当年做点心的规矩:“做点心啊,最忌藏私,手艺是死的,
人是活的,能把手艺传下去,让更多人吃到好味道,才是真本事。”李师傅站在一旁,
手里攥着炒勺,看着林晚秋认真听老爷子讲经验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学手艺,师傅也是毫无保留地教他,如今自己却因为争强好胜,
差点耽误了一个好苗子。这天晚上,林晚秋下班后,独自一人走在弄堂里。
路灯昏黄的光线洒在青石板路上,拉长了她的影子。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是李师傅。林晚秋心里一紧,停下脚步:“李师傅,您有事吗?
”李师傅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愧疚:“晚秋,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不该故意找你麻烦。
前几天店里来了位老顾客,说吃遍上海点心铺,就认晚秋做的生煎包,
还说这手艺比当年的‘老上海点心王’还地道。我听了这话,才明白手艺不分资历,
该把本事传给真正用心的人。”林晚秋笑了:“李师傅,您别这么说。我能有今天的手艺,
全靠您的教导。以后,还请您多指点我。”“好!好!”李师傅高兴地说,“以后,
我把我所有的手艺都教给你!让你成为上海最好的点心师傅!”从那以后,
李师傅真的把林晚秋当成了亲徒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手艺都教给了她。
林晚秋也学得很认真,不仅学会了做生煎包、小笼包,还学会了做粢饭团、油条、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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