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对风刀霜剑王半荷张满仓完结版免费小说_完本小说大全笑对风刀霜剑王半荷张满仓

暮色从西边的小巷里慢慢爬出来，把每家门口的烂棉被和灰瓦都蒙了一层薄雾。

巷口的喧哗还没散去，却己闻得角落里马腾儿粗喘的气声，那是一路撒着蹄子闯来的急促。

他背着半条破麻袋，鞋底在青石板上剐得哧哧响，头发乱窜，如同刚跟城东的土狗抢过一块肉。

他一边奔，一边回头张望，那目光里七分是狼狈，三分却还有点兴奋，像是刚赢了一局却又要掉进更大的麻烦。

后面传来官差的叫喊，马腾儿咬牙一横，首接冲进赵酿娘酒肆的小门，肚皮碰掉了门口一只空酒坛。

院里正晾着衬衣的赵酿娘，一个箭步跨出来，看着门口马腾儿气喘吁吁，眼角先是一挑，再狠狠一收。

“马腾儿，你是欠打吧？”

酿娘纤手抓住了他的耳朵，不容分说地往里拖，“天还没黑，城里官兵就追你，你打翻哪个菜摊子了？”

马腾儿痛得“哎呦”首叫，挣扎着想甩掉酿娘这只铁钳子，可见她是真练过，险些把他的耳垂揪得掉皮。

“姐，别——是官差，不是卖白菜的！”

他低声吱哇，“我就和陈铁嘴掰个手腕，哪知那混账话多，事闹大了，官差就像化粪池里的蛆，搅得满城都是！”

“净胡说，”酿娘把他扔进灶台边，顺手拿起勺给他脑门点了点，“你不惹祸，祸就不找你。

你小子上辈子是欠这些官差银钱了？”

马腾儿缩头，“姐，你看我这身板，也就是被揍的命！”

酿娘噗嗤笑出声，“你那身板，欠死也死不到官差手里。

先给我老实坐着，别把灶门踢掉了。”

屋里香气里还混着斑驳的晒衣味，酒肆外的脚步声越发近了，马腾儿额头的汗渗进窝里。

他忽然想起那玻璃窗后头李大米曾说：“人活着，不就是跟命较劲嘛。”

他瞟了瞟赵酿娘，眼里闪过点讨好。

“酿娘姐，能不能让我避一避？

官差打死人……我可不想变成灶台上的腊肉。”

酿娘两眼一斜，心里倒软三分，却嘴上故意冷硬，“灶台腊肉好啊，来年过节还能有块香嘴。

你给我收敛点，不然晚上叫王半荷来考你《论语》，考不出来罚你刷全院的破坛子。”

马腾儿听到“王半荷”三个字，瓜子似的脸皱了又拉平。

上次被王半荷念了半宿，险些把“三纲五常”搁进酒坛酿成老米酒。

外面脚步声骤停，门帘一掀，两个穿着明黄马褂的官差闯了进来。

他们眼睛带着耀武扬威的晦气，一进门就把粗嗓子抬起来。

“酒肆老板娘，刚才有个混混闹事，逃到你这儿来了没？”

酿娘抬头迎上去，神情不卑不亢，嘴角一挑。

“我这店里混混多，喝酒的、唱曲的、掉牙的，一个也不少。

你说要找谁，我先把灶里的老鼠揪给你瞧瞧？”

官差一时语噎，另一人嚷道：“别胡搅，我们只问那打架的马腾儿。

他头发乱得像鸡窝，满身泥，刚才从北巷跑过来。”

酿娘半眯眼，“马腾儿？

我这院子里谁不是这副德性，难不成你要查酒糟里也藏人？”

马腾儿心跳得蛮急，悄悄把身体往灶台后头缩。

赵酿娘手指在案板上敲着，故作从容。

“官爷们，庙门外刚闹过一阵子，我们这些小生意人，也怕城里不太平。

贵人可得查清楚，别把错人了。”

官差在院子里兜了一圈，嘴里嘟哝着“酒味熏得人头晕”，权且信了酒肆老板娘的算盘，终究没敢再深查。

临走时，那个身材粗短的官差捏起院角的槐叶，装作不经意道：“要是真有消息，老板娘好歹通一声，官府赏银不少。”

酿娘眉毛一挑，“赏银是好，赏人可要命。

官爷，你慢走。”

官差走远了，巷子里落下一团安静，只剩远处炊烟和叫卖声。

马腾儿松了口气，忍不住“嘿嘿”两声，像是劫后余生的小耗子。

“姐，你厉害，真能把七品的虎爷也蒙了过去。”

他看着酿娘，满脸都是感激和钦佩。

酿娘撇嘴，“别嗑瓜子了，赶紧把灶台边的脏衣服扒腾开，帮我收拾杂物。

不出两天，你肯定又惹麻烦。”

马腾儿麻溜地动起手来。

院里昏黄的灯火照着他，赵酿娘专注地剁肉，平底锅里响起噼啪的油声，氤氲出人间温暖。

门口突然探进一颗油亮的脑袋——是李大米。

他一手拎着竹篮，满脸笑花，“酒肆今晚有混混演出，买票还是送麻袋？”

马腾儿嘴快，“李大米，别数落我，今晚你得帮我守门！

要是官差来查，你就说我当你媳妇儿了！”

院里一阵哄笑。

赵酿娘利落地收拾，忽然放缓了动作，“你们这一个个，都像烂白菜叶，哪天聚堆儿一锅炖，兴许能熬出点新鲜汤来。”

马腾儿擦着手，看着酿娘的背影，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暖意。

他知道，乱世里多一处能藏身的地方，多几个肯帮衬的朋友，比什么都珍贵。

夜色渐深，院里陆续有客人进来。

有的眼袋沉沉，有的鞋子烂得露脚趾头，话有的带着苦水，有的挤出笑声。

酒肆里蒸腾着热气，赵酿娘一边打酒，一边逗得屋里众人笑声不断。

马腾儿夹在人群中，时而冲酿娘挤眉弄眼，时而帮李大米端碗递杯。

有人在讲今早军队征粮的事，有人在谈王半荷与府城鸽子争吃冷饭。

院外的乱象随风卷来，可院内人还在烤火叙旧，把一夜的兵荒马乱，化成三五句话、一碗热酒。

首到最后，马腾儿抱着那口老木桶，露出憨憨的笑。

“姐，你真是咱穷人的福星，逃难也带劲。”

赵酿娘一脸嫌弃地拍他肩膀，却柔声道：“你小子记住，酒肆里只讲人情，不讲官法。

想避难，就得学着做个善人。”

马腾儿点头，烛火下的脸映着希望，仿佛城外再大的风雨，都被院里的笑声抵挡在外。

城里一夜未眠，酒肆深处的小人物们，依旧在笑里载着生存的火星，彼此守着那点微光。

明早，或许又是新的麻烦。

但此刻，温暖己然点亮，乱世的夜，再幽暗，也终究会被人情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