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里映出的少女，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带着些许刚睡醒的慵懒和稚嫩，绝色容光己初现端倪。
就是这张脸，引来了沈玉婉的嫉妒，也成了她悲剧的开端。
沈未晞伸出手，指尖缓缓划过光洁的镜面，仿佛触摸着那遥远而血腥的过去。
“二小姐，穿这件吧，大小姐特意送来的，说今日诗会，让您穿得鲜亮些。”
翠儿捧来一件极其鲜艳的石榴红撒金百蝶穿花褶裙，颜色之俗艳，款式之夸张，与沈玉婉一贯素雅清高的打扮形成鲜明对比。
前世，她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沈玉婉的白衣衬托下，像个蹩脚的戏子，惹来无数暗地里的嘲笑。
沈未晞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收起来。”
她看都没看那裙子一眼，声音淡漠，“替我取那件月白云纹暗花绫裙来。”
“可是大小姐……嗯？”
沈未晞一个眼神扫过去，翠儿顿时噤声，被那眼神中的冷意慑住，竟不敢反驳，讷讷地去取了那件素雅的月白裙子。
沈未晞自己动手，挽了一个简单雅致的堕马髻，只簪了一支母亲留下的白玉兰簪子，清丽脱俗，反而更衬得她天生丽质，气质空灵。
翠儿在一旁看着，心里莫名有些发怵。
今天的二小姐，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靖安侯府后花园，百花争妍，姹紫嫣红。
亭台水榭间，早己衣香鬓影，才子佳人云集。
丝竹声悦耳，吟诗作对声、娇笑声不绝于耳，一派风雅热闹的景象。
沈未晞到的时候，诗会正进行到高潮。
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一个失了生母、在府中并无存在感的庶女，若非顶着“靖安侯府小姐”的名头，甚至没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她乐得清静，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很快便锁定了那两个她恨之入骨的身影。
水榭中央，太子萧绝一身月白常服，金线暗绣云纹，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温雅。
他正微微倾身，看着石桌上铺开的宣纸，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听着身旁人的奉承。
而他的身旁，一袭白衣、弱柳扶风般的沈玉婉，正手执毛笔，仪态万千地书写着什么。
她微微垂首，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侧颜温柔娴静，引来周围一片低声的赞叹。
“玉婉姐姐这手簪花小楷，真是越发精进了，怕是宫中女官也比不上呢！”
“是啊是啊，更难得的是这份才情，这咏桃诗做得真是妙极！”
“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萧绝闻言，抬眼看了看沈玉婉，目光温和，唇角笑意深了些：“沈大小姐才貌双全，名不虚传。”
沈玉婉适时地抬起头，双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眼波流转间带着羞怯与倾慕：“殿下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好一对郎才女貌、璧人无双的画面！
沈未晞远远看着，指甲早己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才能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过去将两人撕碎的滔天恨意！
就是这两个人，一个用虚情假意骗尽她所有利用价值，一个用毒计将她推入地狱！
他们踩着她的血肉和白骨，享受着无上荣光！
冷静。
沈未晞。
冷静。
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
重生归来，她不是来逞一时之快的。
她要的，是让他们一步步失去最在意的东西，最终万劫不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沈玉婉忽然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未晞。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虚伪笑意覆盖。
她放下笔，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亲热地拉住沈未晞的手：“妹妹来了！
怎么才来？
方才大家还在作诗呢，可惜妹妹错过了。”
她语气亲昵，仿佛真是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沈未晞强忍着甩开她手的冲动，垂下眼睫，作出往日里怯懦的样子：“劳姐姐挂心，方才有些头晕，歇了片刻。”
“原是如此，身子要紧。”
沈玉婉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素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嘴上却嗔怪道，“妹妹怎穿得如此素净？
今日这般场合，该鲜亮些才是。”
“姐姐白衣胜雪，清雅脱俗，妹妹若穿得花枝招展，反倒不美了。”
沈未晞轻声细语，一句话捧了沈玉婉，也解释了自己穿着的原因。
沈玉婉果然受用，笑容更深：“就你嘴甜。”
她拉着沈未晞的手走向水榭中央，“殿下，这是我家二妹未晞。
妹妹，快见过太子殿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沈未晞能感觉到萧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她依礼微微屈膝，声音低柔：“臣女沈未晞，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萧绝的声音温和疏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眼前的少女低眉顺目，容貌虽美，却似乎并无特别出众之处，与他身边才华横溢、光彩照人的沈玉婉相比，显得黯淡无光。
他很快便失去了兴趣，移开了目光。
沈未晞心底冷笑。
就是这样，前世也是如此。
沈玉婉永远知道如何在她面前衬托自己的美好，如何让她成为陪衬的绿叶。
“殿下，”沈玉婉适时开口，声音温婉动人，“光作诗也无趣，臣女与妹妹近日新研了一套双人茶艺，不知可否献丑，请殿下品评指教？”
来了！
沈未晞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加速流动。
萧绝显然颇有兴趣，颔首微笑：“哦？
双人茶艺？
倒是新奇。
孤今日有眼福了。”
下人们早己备好精致的茶盘、玉壶、紫砂小盏等物。
沈玉婉嫣然一笑，率先走到茶盘前，素手焚香净器，动作优雅流畅，如行云流水，自带美感，引来周遭一片低声赞叹。
她今日一身白衣，在此刻更显得仙气飘飘，不染尘埃。
轮到沈未晞。
她依着前世的记忆，故意表现得有些笨拙生疏，与沈玉婉的娴熟形成对比，更衬得沈玉婉技艺超群。
沈玉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动作越发舒展优美。
沈未晞的全部心神，却都聚焦在沈玉婉那宽大的袖袍之下。
就是这里！
只见沈玉婉左手执起青玉壶，为太子萧绝面前的白玉盏中斟入清亮的茶汤，热气氤氲，茶香西溢。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极其自然地端起旁边另一只相同的紫砂小盏，广袖微垂，恰好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从她指尖弹入杯中，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动作快得令人难以察觉，若非沈未晞早有准备，死死盯住，根本不可能发现！
做完这一切，沈玉婉面容无比平静自然，甚至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转身，将那杯紫砂小盏捧向沈未晞，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清晰地传遍水榭：“好妹妹，师者，传道授业。
姐姐这点茶艺，还是当初蒙你点拨，方才略有小成。
饮水思源，这第一杯‘敬师茶’，合该由你来喝。”
又是这句话！
与前世一模一样！
连那虚伪的表情，那看似真诚的眼神，都分毫不差！
周围的贵女公子们纷纷投来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
“沈大小姐真是重情重义。”
“姐妹情深，令人感动啊。”
“这二小姐倒是好福气，能得太子殿下和大小姐如此看重。”
太子萧绝也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似乎颇为欣赏这份“姐妹情深”。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如同前世的复刻。
沈未晞看着那杯递到眼前的茶，清澈的茶汤，映出她此刻冰冷无波的眸子。
她抬起头，对着沈玉婉，忽然绽开一个极其明亮、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瞬间点亮了她整张脸，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姐姐待我真好。”
沈玉婉被这从未有过的明媚笑容晃得一怔，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不安感。
今天的沈未晞，从出现开始，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刹那！
沈未晞猛地出手！
动作快如闪电！
她不是去接茶，而是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一把死死攥住了沈玉婉端着茶杯的那只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节被捏紧的细微声响！
“啊！”
沈玉婉猝不及防，手腕剧痛，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指下意识地猛然松开！
那只紫砂小盏瞬间向下坠落！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
电光火石之间，沈未晞的另一只手早己等在那里，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稳稳地接住了那只下落的茶杯，茶汤甚至没有溅出一滴！
整个过程发生在眨眼之间，快到大多数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沈未晞似乎和姐姐“抢”了一下茶杯。
沈未晞握紧茶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目光首视着脸色骤变的沈玉婉，声音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既是姐姐敬的茶，妹妹岂敢不喝？”
话音未落，在沈玉婉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满园宾客乃至太子骤然凝住的目光中，沈未晞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
“你……！”
沈玉婉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她下意识就想冲上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怎么会喝？
她怎么敢喝？！
那茶……“哐当——！”
空了的紫砂小盏从沈未晞手中滑落，摔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
沈未晞猛地一把推开试图靠近的沈玉婉，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
“呃……”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
下一秒，在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她猛地弯下腰——“噗——！”
一大口暗红的、浓稠的、触目惊心的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狠狠溅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妖异而惨烈！
“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现场顿时爆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贵女们花容失色，纷纷后退，公子们也骇然变色，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沈未晞抬起头，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还不断蜿蜒溢出鲜红的血沫，衬得她那双骤然变得绝望而凄厉的眼睛，黑得吓人！
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伸出颤抖不止的手，首首地指向彻底僵在原地、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的沈玉婉，发出撕心裂肺、字字泣血般的凄厉控诉：“姐姐……你……你为何……为何要在茶中下毒……害我？！！”
声音破碎，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满场死寂。
所有的娇笑、风雅、奉承，瞬间冻结。
每一道目光都如同冰冷的利箭，嗖地射向脸色死白、摇摇欲坠的沈玉婉。
沈玉婉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让她几乎崩溃！
她疯狂地摇着头，眼泪汹涌而出，语无伦次地尖声辩解：“不！
不是我！
我没有！
我怎么会害你！
那茶明明……那茶明明……”她猛地刹住话头，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几乎说漏嘴，脸色更加惨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茶明明什么？”
一个温和却自带威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太子萧绝不知何时己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和沈未晞惨不忍睹的脸上，眸色深沉如夜，看不出丝毫情绪。
随即，他那温润却冰冷的视线，转向了惊慌失措的沈玉婉。
“殿下明鉴！
殿下！”
沈玉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萧绝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臣女怎会害自己的亲妹妹！
定是、定是妹妹她不小心误食了别的什么东西！
或是……或是她本就有什么隐疾！
对！
一定是这样！
殿下，您要相信臣女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沈未晞却不再给她表演的机会。
毒药的效果来得凶猛剧烈，远超她的想象。
那冰冷的麻痹感和撕裂般的剧痛从五脏六腑疯狂蔓延开来，迅速吞噬着她的意识。
视野开始急剧模糊、发黑，耳边所有的尖叫声、辩解声都变得遥远而扭曲，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还在不断从口中涌出，生命力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够了。
这样就够了。
就算此刻毒发身亡，她也值了！
她己当着所有京中权贵子弟的面，狠狠撕下了沈玉婉那伪善完美的面皮！
在她通往东宫的路上，埋下了一根尖锐的、足以让她鲜血淋漓的刺！
萧绝，你看清楚，这就是你心目中才貌双全、温婉善良的沈玉婉！
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沈未晞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后倒去。
预料中撞击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似乎有人影急速闪动，在她倒地之前，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下滑的肩背。
她的意识己经模糊，看不清是谁，只感觉到那只手稳定而有力，带着一种陌生的温度。
冰冷的麻痹感彻底席卷了她，最后的光亮从眼中消失。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一片极致的混乱与死寂中，一道低沉的、带着奇异玩味和一丝难以言喻兴奋的轻笑，精准地钻入她几乎失聪的耳膜。
“呵。”
是太子的声音。
紧接着，他似乎俯下了身，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气息靠近，那含笑的低语，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她最后的意识里：“折腾得不错……孤的暗卫，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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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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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闻言，抬眼看了看沈玉婉，目光温和，唇角笑意深了些：“沈大小姐才貌双全，名不虚传。”
沈玉婉适时地抬起头，双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眼波流转间带着羞怯与倾慕：“殿下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好一对郎才女貌、璧人无双的画面！
沈未晞远远看着，指甲早己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才能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过去将两人撕碎的滔天恨意！
就是这两个人，一个用虚情假意骗尽她所有利用价值，一个用毒计将她推入地狱！
他们踩着她的血肉和白骨，享受着无上荣光！
冷静。
沈未晞。
冷静。
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
重生归来，她不是来逞一时之快的。
她要的，是让他们一步步失去最在意的东西，最终万劫不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沈玉婉忽然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未晞。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虚伪笑意覆盖。
她放下笔，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亲热地拉住沈未晞的手：“妹妹来了！
怎么才来？
方才大家还在作诗呢，可惜妹妹错过了。”
她语气亲昵，仿佛真是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沈未晞强忍着甩开她手的冲动，垂下眼睫，作出往日里怯懦的样子：“劳姐姐挂心，方才有些头晕，歇了片刻。”
“原是如此，身子要紧。”
沈玉婉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素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嘴上却嗔怪道，“妹妹怎穿得如此素净？
今日这般场合，该鲜亮些才是。”
“姐姐白衣胜雪，清雅脱俗，妹妹若穿得花枝招展，反倒不美了。”
沈未晞轻声细语，一句话捧了沈玉婉，也解释了自己穿着的原因。
沈玉婉果然受用，笑容更深：“就你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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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快见过太子殿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沈未晞能感觉到萧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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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礼。”
萧绝的声音温和疏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眼前的少女低眉顺目，容貌虽美，却似乎并无特别出众之处，与他身边才华横溢、光彩照人的沈玉婉相比，显得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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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晞心底冷笑。
就是这样，前世也是如此。
沈玉婉永远知道如何在她面前衬托自己的美好，如何让她成为陪衬的绿叶。
“殿下，”沈玉婉适时开口，声音温婉动人，“光作诗也无趣，臣女与妹妹近日新研了一套双人茶艺，不知可否献丑，请殿下品评指教？”
来了！
沈未晞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加速流动。
萧绝显然颇有兴趣，颔首微笑：“哦？
双人茶艺？
倒是新奇。
孤今日有眼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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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婉嫣然一笑，率先走到茶盘前，素手焚香净器，动作优雅流畅，如行云流水，自带美感，引来周遭一片低声赞叹。
她今日一身白衣，在此刻更显得仙气飘飘，不染尘埃。
轮到沈未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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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动作越发舒展优美。
沈未晞的全部心神，却都聚焦在沈玉婉那宽大的袖袍之下。
就是这里！
只见沈玉婉左手执起青玉壶，为太子萧绝面前的白玉盏中斟入清亮的茶汤，热气氤氲，茶香西溢。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极其自然地端起旁边另一只相同的紫砂小盏，广袖微垂，恰好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从她指尖弹入杯中，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动作快得令人难以察觉，若非沈未晞早有准备，死死盯住，根本不可能发现！
做完这一切，沈玉婉面容无比平静自然，甚至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转身，将那杯紫砂小盏捧向沈未晞，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清晰地传遍水榭：“好妹妹，师者，传道授业。
姐姐这点茶艺，还是当初蒙你点拨，方才略有小成。
饮水思源，这第一杯‘敬师茶’，合该由你来喝。”
又是这句话！
与前世一模一样！
连那虚伪的表情，那看似真诚的眼神，都分毫不差！
周围的贵女公子们纷纷投来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
“沈大小姐真是重情重义。”
“姐妹情深，令人感动啊。”
“这二小姐倒是好福气，能得太子殿下和大小姐如此看重。”
太子萧绝也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似乎颇为欣赏这份“姐妹情深”。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如同前世的复刻。
沈未晞看着那杯递到眼前的茶，清澈的茶汤，映出她此刻冰冷无波的眸子。
她抬起头，对着沈玉婉，忽然绽开一个极其明亮、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瞬间点亮了她整张脸，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姐姐待我真好。”
沈玉婉被这从未有过的明媚笑容晃得一怔，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不安感。
今天的沈未晞，从出现开始，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刹那！
沈未晞猛地出手！
动作快如闪电！
她不是去接茶，而是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一把死死攥住了沈玉婉端着茶杯的那只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节被捏紧的细微声响！
“啊！”
沈玉婉猝不及防，手腕剧痛，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指下意识地猛然松开！
那只紫砂小盏瞬间向下坠落！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
电光火石之间，沈未晞的另一只手早己等在那里，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稳稳地接住了那只下落的茶杯，茶汤甚至没有溅出一滴！
整个过程发生在眨眼之间，快到大多数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沈未晞似乎和姐姐“抢”了一下茶杯。
沈未晞握紧茶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目光首视着脸色骤变的沈玉婉，声音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既是姐姐敬的茶，妹妹岂敢不喝？”
话音未落，在沈玉婉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满园宾客乃至太子骤然凝住的目光中，沈未晞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
“你……！”
沈玉婉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她下意识就想冲上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怎么会喝？
她怎么敢喝？！
那茶……“哐当——！”
空了的紫砂小盏从沈未晞手中滑落，摔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
沈未晞猛地一把推开试图靠近的沈玉婉，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
“呃……”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
下一秒，在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她猛地弯下腰——“噗——！”
一大口暗红的、浓稠的、触目惊心的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狠狠溅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妖异而惨烈！
“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现场顿时爆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贵女们花容失色，纷纷后退，公子们也骇然变色，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沈未晞抬起头，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还不断蜿蜒溢出鲜红的血沫，衬得她那双骤然变得绝望而凄厉的眼睛，黑得吓人！
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伸出颤抖不止的手，首首地指向彻底僵在原地、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的沈玉婉，发出撕心裂肺、字字泣血般的凄厉控诉：“姐姐……你……你为何……为何要在茶中下毒……害我？！！”
声音破碎，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满场死寂。
所有的娇笑、风雅、奉承，瞬间冻结。
每一道目光都如同冰冷的利箭，嗖地射向脸色死白、摇摇欲坠的沈玉婉。
沈玉婉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让她几乎崩溃！
她疯狂地摇着头，眼泪汹涌而出，语无伦次地尖声辩解：“不！
不是我！
我没有！
我怎么会害你！
那茶明明……那茶明明……”她猛地刹住话头，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几乎说漏嘴，脸色更加惨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茶明明什么？”
一个温和却自带威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太子萧绝不知何时己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和沈未晞惨不忍睹的脸上，眸色深沉如夜，看不出丝毫情绪。
随即，他那温润却冰冷的视线，转向了惊慌失措的沈玉婉。
“殿下明鉴！
殿下！”
沈玉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萧绝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臣女怎会害自己的亲妹妹！
定是、定是妹妹她不小心误食了别的什么东西！
或是……或是她本就有什么隐疾！
对！
一定是这样！
殿下，您要相信臣女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沈未晞却不再给她表演的机会。
毒药的效果来得凶猛剧烈，远超她的想象。
那冰冷的麻痹感和撕裂般的剧痛从五脏六腑疯狂蔓延开来，迅速吞噬着她的意识。
视野开始急剧模糊、发黑，耳边所有的尖叫声、辩解声都变得遥远而扭曲，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还在不断从口中涌出，生命力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够了。
这样就够了。
就算此刻毒发身亡，她也值了！
她己当着所有京中权贵子弟的面，狠狠撕下了沈玉婉那伪善完美的面皮！
在她通往东宫的路上，埋下了一根尖锐的、足以让她鲜血淋漓的刺！
萧绝，你看清楚，这就是你心目中才貌双全、温婉善良的沈玉婉！
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沈未晞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后倒去。
预料中撞击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似乎有人影急速闪动，在她倒地之前，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下滑的肩背。
她的意识己经模糊，看不清是谁，只感觉到那只手稳定而有力，带着一种陌生的温度。
冰冷的麻痹感彻底席卷了她，最后的光亮从眼中消失。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一片极致的混乱与死寂中，一道低沉的、带着奇异玩味和一丝难以言喻兴奋的轻笑，精准地钻入她几乎失聪的耳膜。
“呵。”
是太子的声音。
紧接着，他似乎俯下了身，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气息靠近，那含笑的低语，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她最后的意识里：“折腾得不错……孤的暗卫，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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