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沈凝醒来时,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家中熟悉的檀香,
而是混合着血腥、尘土与陌生龙涎香的冰冷空气。她动了动,全身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
脚踝处沉重的触感提醒着她——一条乌黑的铁链,一头锁在她纤细的脚腕上,
另一头深深嵌入身后这张巨大龙床的床柱。记忆潮水般涌来。破城。火光。
父亲染血的头颅滚落台阶,那双曾慈爱抚摸她发顶的眼睛,死不瞑目地圆睁着。
母亲、弟妹、府中上下七十三口……然后是这个男人,北周的新帝,宇文渊。
他踩着亲人的尸骨,走到她面前,用马鞭抬起她满是血污的脸。“沈家的女儿?倒是倔强。
”他笑了,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征服欲,“带回去。”于是,她成了战利品,
成了他炫耀武力的象征。沉重的殿门被推开,光线涌入,刺得沈凝眯了眯眼。
宇文渊走了进来,一身玄黑常服,身姿挺拔。他挥退了躬身侍立的宫人,踱步到床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醒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看来昨晚还不够累。
”沈凝别开脸,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她自己的血。
他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俯身,冰凉的指尖划过她颈间昨夜留下的青紫掐痕。“今日天气不错,
陪朕去御花园走走。”这不是邀请,是命令。铁链被解开,但手腕被更粗粝的绳索捆绑住。
他像牵牲口一样,牵着她走出这座名为“昭阳殿”的华丽牢笼。阳光很好,
御花园里百花盛开。宇文渊坐在亭中,很快,几位衣着华丽的妃嫔袅娜而来,娇声软语,
依偎在他身边。他故意让沈凝跪在亭子外的石阶下,那个位置,
正好能看清他和妃嫔们所有的调笑亲昵。“爱妃今日这胭脂,衬得肤色极好。
”他揽着一个妃子的腰,手指轻佻地抚过对方的脸颊,
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跪在地上的沈凝。沈凝挺直脊背,低着头,
看着地面石缝里挣扎求生的野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在折辱她,
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连这些争宠的女人都不如,只是一个可以随意羞辱的囚徒。
一个妃子娇笑着将一颗葡萄喂进宇文渊嘴里,他含住了,眼神却一直锁在沈凝身上,
带着一种审视和玩味。沈凝闭上眼,耳边是男女的调笑声,
鼻尖是浓郁的花香和他身上传来的、令她作呕的龙涎香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晚上,
铁链再次锁上。有时他会来,有时不会。来的那些夜晚,对沈凝而言,
是重复的、看不到尽头的折磨。起初是纯粹的暴力,后来,
他的动作里渐渐掺杂了她无法理解的、令人恐惧的“温柔”。他会抚摸她散乱的长发,
会在她因剧痛而昏迷时停下,会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描摹她的五官。“叫朕的名字。
”有一次,他扼着她的喉咙,气息灼热地喷在她耳边。沈凝只是用更仇恨的目光瞪着他。
他加大了力道,看着她因窒息而脸色涨红,却又在她濒临极限时猛地松开。“总有一天,
你会求朕。”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疯狂。她从未求饶。每一次,
都像一场无声的战争。她用沉默和眼神里的恨意,对抗着他的暴行。白天,
她依旧是那个被牵出去展示的俘虏。但宇文渊不再只让她待在御花园。
他开始让她出现在前殿,跪在角落,看他处理朝政,看他接见使臣,
看他如何轻描淡写地决定一个不肯归降的大陈旧臣的生死。“拉下去,斩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殿外便会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呼。沈凝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愤怒和无力。就是在这些时候,她开始留意。留意宫殿的守卫换岗时间,
留意通往宫外的几条路径,留意那些低眉顺眼的宫人中,是否有不一样的眼神。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在绝境中寻找着哪怕一丝微光。机会来得猝不及防。那是一个午后,
宇文渊心情似乎不错,命人给她解了绳索,允许她在昭阳殿的小院子里活动片刻,
虽然脚镣仍在。一个负责清扫庭院的老宫人,动作迟缓,鬓发斑白。在经过她身边时,
老宫人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沈凝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老宫人站稳,
浑浊的眼睛快速抬起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明。他低声道谢,
声音沙哑:“夫人小心脚下。”他粗糙的手掌在她胳膊上极快地按了一下,似乎只是借力。
等他佝偻着背影走远,沈凝摊开手心,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被揉得发硬的纸团。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迅速将纸团攥紧,不动声色地回到殿内。趁着无人,
她展开纸团。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是一种她熟悉的、父亲军中旧部才会使用的暗语。“安好?
待援。”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周身的黑暗。外面还有人记得她。还有人,
没有放弃。她将纸团塞进嘴里,一点点嚼碎,咽下。喉咙被干涩的纸团摩擦得生疼,
心里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从那天起,沈凝开始留意那个老宫人。
他每隔几天会出现一次,负责运送一些杂物。他叫福伯。她没有再轻易接触他,
只是默默观察。宇文渊对她的看管时紧时松。他似乎在试探,也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给她换上料子稍好的衣裙,饭菜也不再是残羹冷炙。夜里,他有时会只是抱着她入睡,
什么也不做,仿佛她是一件稀世的抱枕。这种变化让她更加警惕。一次,他醉酒后,
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沈凝,你看,这天下是朕的,你也是朕的。认命吧。
”她看着他眼中那片醉意下的偏执,心里冷得像冰。认命?沈家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她开始尝试利用福伯。第一次传递消息,是在一次宇文渊带她去校场之后。他心血来潮,
想看她舞剑。她拿着他扔过来的剑,手腕沉得厉害。脚镣限制了她的步伐。
她舞的是沈家枪法改编的剑招,招式还在,却失了魂魄。宇文渊看着,眼神晦暗不明。舞毕,
他鼓掌。“好看。可惜,缺了杀气。”回去的路上,经过那片庭院,福伯正在修剪花枝。
沈凝脚步微微一顿,一颗小石子从她袖中滑落,滚到一株月季花下。那石子摆放的角度,
是军中的暗号,代表——“宫内布防已探,待机”。福伯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修剪着。
但沈凝知道,他看见了。晚上,宇文渊又来了。这次,他没有碰她,只是坐在床边,
看了她很久。“今天校场上,你在想什么?”他问。沈凝闭着眼,假装睡着。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指拂过她的睫毛。“别想着逃,阿凝。你逃不掉。”她没有回应。
心里却在冷笑。逃?不,她要的不是逃。她要的是,夺回属于她,属于大陈的一切。哪怕,
需要付出一切代价。中沈凝发现自己怀孕,是在一个沉闷的夏日午后。
连续几日的恶心和嗜睡,让她隐隐有了猜测。当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说出“恭喜陛下,
凝夫人这是喜脉”时,她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
宇文渊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先是愣住了,随即,
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从他眼底迸发出来。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
一把将她从榻上抱起来,不顾她的僵硬和抗拒,在殿内转了好几个圈。“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声震得梁柱仿佛都在颤动,“朕有孩子了!朕和阿凝的孩子!
”沈凝在他怀里,胃里翻腾得厉害。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此刻闻起来如同毒药。她猛地推开他,
扑到一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直到吐出酸涩的胆汁。宇文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很快又被喜悦覆盖。他挥手让太医和宫人退下,亲自倒了水递到她嘴边。“难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小心翼翼的温和,“忍一忍,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沈凝推开他的手,水杯掉在地上,碎裂开来。他的脸色沉了沉,但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终究没说什么。“好好休息。”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昭阳殿。从那天起,
昭阳殿成了真正的铜墙铁壁。守卫增加了一倍不止,
所有宫女太监都换成了宇文渊精心挑选的、背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人。她的饮食起居,
都有专人严密监控,连一根针都别想私自夹带。宇文渊几乎日日都来。他不再强迫她,
甚至不再锁着她。他给她带来各种稀世的珍宝,华丽的绫罗绸缎,
耐心地哄她吃下那些据说是对胎儿有益的补品。他常常摸着她还很平坦的小腹,
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和期待。“这孩子,一定像你一样漂亮,像朕一样强壮。
”沈凝只是沉默。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私下里,
她尝试过弄掉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她用力捶打自己的腹部,试图从高高的台阶上跳下,
偷偷藏起剪刀……但每一次,都被那些看似恭顺、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宫女及时发现。
一次她藏起碎瓷片被搜出后,宇文渊来了。他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捏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沈凝,
你听好了。”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这个孩子,若是有半分差池,
朕就让那些还关在地牢里的大陈俘虏,一个一个,在他面前被凌迟处死。”他甩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