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
一家子晦气东西！
再不滚出来，老娘就把你们连人带铺盖扔出去喂野狗！”
恶毒的咒骂夹杂着拍门声，沈清月就是在这一片混乱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听着耳边的咒骂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看着破败的房梁结着蛛网，糊墙的泥巴有些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草秆。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药味的空气涌入鼻腔......
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穿越了。
成了大堰村里一个刚死了爹、娘又卷了抚恤金跑路的农家女，沈清月。
眼下，大伯母孙氏尖利的嗓音，正穿透薄薄的木门板，清晰地砸进来。
“......村长您给评评理！
我男人是他老沈家的长子，如今我小叔子没了，他撇下的这三个拖油瓶，我们不管谁管？
那点抚恤金够干啥的？
我们接手，那是天大的恩情！
这房子将来还不是得给我们家大壮娶媳妇用？”
沈清月撑着手臂坐起身，胸口一阵闷痛，是这身体久病未愈的虚弱。
她看向炕梢，年仅十岁的弟弟石头，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崽，紧紧攥着拳头。
还把吓得瑟瑟发抖的七岁妹妹婉儿死死护在身后，赤红着眼睛瞪着门外，嘴唇咬得发白。
记忆里，父亲沈老三的抚恤金分明有二十两。
母亲张氏带走十两，剩下十两。
大伯沈老大一家却想全部吞下，再把他们姐弟三人赶去柴房，美其名曰“代为照料”。
这不是照料，这是要吸干他们最后一点骨血！
一股不属于她的悲愤和强烈的求生欲在胸腔里翻涌。
不行，绝对不能任由他们摆布！
留在这种“亲人”手里，他们姐弟三人迟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唯一的生路，就是分出去！
单过！
这时，院外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都围在这儿闹什么？像什么样子！”
是村长来了。
大伯母孙氏立刻变了一副腔调，拍着大腿开始哭诉：
“村长啊，您可来了！
您说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好心好意......”
沈清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机会来了。
她掀开那床破旧的被子，扶着土炕艰难地下了地。
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幸好石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阿姐……”
石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担忧。
沈清月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拉着婉儿，一步步坚定地走到了院子里。
春寒料峭，冷风一吹，她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脸色更显苍白。
她先是对着须发皆白的村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然后，她抬起眼。
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不善的大伯大伯母，以及一旁眼神闪烁的奶奶。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村长爷爷，我爹的抚恤金，朝廷发了二十两。
我娘带走十两，剩下十两，足够我们姐弟三人撑到秋收。”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二十两！
孙氏刚才可一直哭穷说只有几两银子！
孙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沈清月不等她狡辩，继续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年龄和病容不符的沉稳：
“我们不住这新房子。
只求村长爷爷您做主，把村尾河岸边那间废弃的祖屋，连同屋后那片没人要的荒地，划给我们。
从今往后，我们姐弟是生是死，都与大伯家再无干系，正式分家单过。”
“哗——！”
这下，连村长都愣住了。
村尾那破祖屋，多少年没人住了，都快塌了，而且......
离后山那么近，紧挨着......
人群里已经有婆子小声嘀咕：
“哎呦，那地方可是靠着秦斩家啊......”
“那猎户煞气重，几个娃娃去那儿，能行吗？”
大伯母孙氏一听，眼珠子却转了转。
那破屋和荒地根本不值钱，还能甩掉三个吃白饭的，更能全盘接手这青砖大瓦房......
这买卖太划算了！
她立刻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袖子。
沈老大会意，假惺惺地开口：
“村长，既然孩子这么有志气......
我们当长辈的，也不好拦着。
就......就依了他们吧，总不能逼死孩子。”
村长看着眼前瘦弱却目光坚定的少女。
又看看她身后两个惊恐无助的孩子。
再瞥一眼迫不及待的沈老大夫妇，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叹了口气：
“清月丫头，你可知那地方的艰难？”
“村长爷爷，我们知道。
但再难，也比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强。”
沈清月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好吧。”
村长终于点头。
“那就依你们。
那祖屋和屋后的荒地就划给你们姐弟三人，至于剩下的银钱......”
他严厉地看向沈老大：
“老大家的，剩下的十两，你现在就拿出来，当着我的面，交给清月丫头！”
事情就此敲定。
沈清月握着那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十两碎银子。
拉着弟妹，带着仅有的两床破被子一口烂锅，在村民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目光中，走向了村尾。
当他们走到那间摇摇欲坠、爬满藤蔓的破屋前时，夕阳正好落下最后一抹余晖。
石头看着比家里柴房还破败的屋子，眼圈红了。
婉儿紧紧抓着沈清月的衣角，小声问：
“阿姐......
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
我害怕......”
沈清月还没说话，目光却被旁边吸引。
就在他们这破屋十几步外，另有一处明显整洁不少的院落。
土坯墙垒得结实又高，院门紧闭。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院门外的柴垛旁，散落着一些明显是新劈的、粗细均匀的柴火。
仿佛是为了印证什么，就在这时，那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利刃砍入木墩的声音——“咄”！
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石头和婉儿都吓得一哆嗦。
沈清月却心中一动，望向那扇紧闭的院门。
原来，这就是让大伯母都忌惮的猎户秦斩的家。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用力推开了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别怕。”
她对弟妹说，声音在暮色中异常清晰：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有阿姐在，饿不着你们。”
夜色渐浓，而那个邻居院中，规律的劈柴声，响了好久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