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栖，给高腾剥了七年核桃。
不是形容词，是动词。他脑子转得快，说每天早上吃几个核桃补脑。但他又嫌核桃壳硬，核桃肉上的那层皮苦。于是，我每天六点起床，用小镊子，把他今天要吃的七个核桃仁，剥得干干净净，一点褐色薄皮都不带。
今天，我把剥好的核桃仁放进白瓷小碗里，推到他手边。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锁着，看那些红红绿绿的K线图。
“高腾，吃了早餐再忙。”我轻声说。
他头都没抬，手指在触摸板上划拉，嘴里“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什么，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丢在桌上。
“给你的。”
我愣了一下。不是什么纪念日，也不是我生日。高腾这人，务实，说白了就是抠。他信奉所有资源都要投在刀刃上，给我买礼物，在他看来属于资源浪费。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钢笔。派克的，不算便宜，但也不贵。
“下周我跟安信的王总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合同什么的你整理，别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笔，丢人。”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裙子我让安娜给你挑了，后天寄到，你试试。”
安娜，一个最近很火的财经主播，长得漂亮，嘴也甜，高腾最近跟她合作很多。
我心里有点堵。他不是送我礼物，是给我配置一件去见客户的“装备”。
我捏着那支钢笔，没说话。
他可能觉得我情绪不对，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点：“唐栖，我知道你辛苦。等我这个项目做完，我们去欧洲玩一趟。你不是一直想去那个什么微缩景观博物馆吗？我带你去。”
他又提到了我的“爱好”。
我的工作台就在客厅的角落，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做到一半的模型。在我眼里，那是一个个正在诞生的世界。在高腾眼里，那是一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他不支持，也谈不上反对。只是每次有朋友来家里，他都会抢先一步解释：“我女朋友就喜欢捣鼓这些小东西，小女生的情趣，呵呵。”
那呵呵两个字，像针一样，不大，但总能扎到我。
“不用了，”我把钢笔放下，放回盒子里，“王总那边，你自己去吧。你的合同和文件，我今晚给你整理好，你明天走之前检查一遍就行。”
“你怎么又闹脾气？”高腾的耐心告罄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是我女朋友，陪我应酬不是应该的吗？还是你觉得你那些泥巴比我的项目还重要？”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七年了。我从大学毕业就跟着他，他创业，我给他当助理、当司机、当厨子、当保姆。他公司走上正轨，他说女人家家的别在外面抛头露面，让我回家。我就真的回家，给他打理好一切，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我的专业，是文物修复与鉴定。那双手，是拿手术刀清理千年古物灰尘的手。现在，是给他剥核桃仁，和捏那些他看不上的“泥巴”。
我没再跟他吵，站起来，默默收拾碗筷。
晚上，他有个饭局，喝多了，回来得晚。我给他煮了醒酒汤，扶他去卧室躺下。他手机就扔在沙发上，屏幕亮了一下，是安娜发来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