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寒风拍打着被时光打磨的薄薄的玻璃。
即使是冬天，玻璃窗上也没有因为屋内温暖而产生的水汽附着。
在这样一个冷冽又安静的院子里，只有西边一个小小的土培房子内闹哄哄的。
“自己用力啊，等啥着呢，谁家生孩子光是叫不用力？”村里有名的朱产婆伸着血糊糊的手，颤颤的对着炕上大汗淋漓，唉声大嚎的产妇大吼。
“琴子，你用点力啊，这么长时间了，孩子还是不见出来，再迟点就生不下来了。造孽造孽。”产妇的婆婆蒋老太也是急的在地上直转悠。
琴子肚子里怀的可是他们老倪家第一个孩子啊，说不准还是个带把的呢。
炕上叫琴子的产妇已经被汗湿透了，她也想用力把孩子生下来，真的太疼了。
可是无论怎么用力，产婆都说孩子不见出来。疼痛和内心的焦灼一度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能一只手更用力的抠着土坯墙，薅下来满指甲的墙土和夹杂在墙土中快被风化的麦草。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炕上仅有的一条已经被血水浸满的黑乎乎的毯子。
咬着牙，任由朱产婆端着颤颤巍巍的手在她身下掏来掏去，疼......她已经喊叫的几乎没有了声音。
朱产婆掏了一会，也是满头大汗。
转身对着蒋老太说：“去医院吧，你这媳妇子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光是叫，不出力，再晚一会儿，你老倪家的种可能就出问题了。”说完在锈迹斑斑的铁盆里洗了洗手上的血。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一股冷风吹来，朱产婆一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袄子，摇了摇头。
老倪家的媳妇子就是胎位不正，这个娃娃屁股朝下，她是束手无策。
但她接生了这么多娃娃，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就说生产的媳妇子不配合，让他们去医院。
其中有不少家庭，因为实在贫困，去不起医院，活活的把正在生产的媳妇子疼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一大家子就指着她接生过活呢，要是在她手里出了人命，以后没人找她接生，他们一家又该怎么活下，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贫穷与愚昧交织的年代，一个鲜活的生命真的就听天由命。
倪晓霞凑上来问朱媒婆：“朱婶，我大嫂子怎么样了，娃娃生下来了吗？”
朱媒婆白了她一眼：“小女孩子家家问这干什么不知害臊，你还没结婚，离生孩子的地方远一点，不吉利。”
倪晓霞吐了吐舌头，摸着自己两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担忧。
她记得同学李琳说过，她嫂子生孩子可快了，去上了个厕所，进屋以后10来分钟就生下了。
可是大嫂子这足足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有动静。着急的她踮起脚尖又往门里看看了，企图看出一点端倪。
门帘开了，蒋老太黑着脸走了出来，看见往里面窥探的倪晓霞，抬声就骂：“都说了你大嫂子在生孩子，让你躲远一点，看什么看！一个一个不让人省心。快去地里把你大哥和二哥叫回来。”
“妈，你不是说生孩子有血腥之气怕冲撞了大哥二哥让他们下地去了吗？干啥又要叫回来？我大嫂子咋样了？”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赶紧去，再不去我们老倪家的种可就没了。”朱老太翻了翻自己不算太大的眼睛，瞪了倪晓霞一眼
倪晓霞听见这话，拔腿就跑，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冬天这样冷的天气她还是出了一身汗。
到了地里倪耀文赶忙迎上来，抓着倪晓霞就问：“生了没？儿子还是女儿？”
倪耀武懒懒的靠在田埂上嚼着一截白白嫩嫩的草根，没有想起身的样子。
倪晓霞捞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大哥，二哥，妈让你俩赶紧回家，再晚咱老倪家的种可就没了。”
听见这话，顾不上问清楚来龙去脉的倪耀文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又返回去，抓起还在田埂上嚼草根的倪耀武一起跑去。
倪耀武被他一拽，差点一个趔趄。
但是倪耀文心急如焚，力道更是大。倪耀武呸地一声吐掉草根骂骂咧咧的跟着倪耀文往家跑。
到了大门上，倪耀文老早就看见老妈拉着架子车。
架子车上铺着他家炕上那条又黑又旧的毯子，现在毯子上还隐隐有血的痕迹。
毯子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且羸弱的女人。
汪琴本就生的瘦小，此时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寒冷蜷缩成一团，显得她更加瘦小。她望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有委屈还有愧疚，愧疚着她并没有顺利的为丈夫生下这个孩子。
倪耀文生的高，腿长，两步并作三步走上前，并不搭理躺在车上的妻子，只是对着自己老娘急切问道：“妈，怎么回事？怎么还挪出来了？”
“你媳妇金贵，让生个孩子只知道叫不知道用力，朱产婆拿她没办法，回了。让我们带她去医院生娃娃呢。”蒋老太有些气急败坏。
现在这光景，去医院生娃娃不得花钱啊，他家这条件哪允许。
可这是老大的头胎娃娃，万一是个带把的，生不下来岂不是造孽了。
倪耀文听自己妈这样抱怨，对自己这个一向温润听话的媳妇也产生了一丝怨怼。
自从结婚以来，汪琴照顾家庭，贤惠温柔，总是把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也能孝顺爹娘，善待自己的弟弟妹妹，加之她生的白净。
虽然个头矮一些，他也不是很介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但现在这个样子她又在闹什么？因着肚子里面有货就矫情拿乔？
想到这他脸色就不太好，转身接过架子车的车辕，对着倪耀武说：“老二，搭把手。”
倪耀武转到架子车后面，找了块破布把自己的手包起来，才推着车子后面，和倪耀文一起把汪琴往医院拉。
蒋老太在自己的衣襟里面掏了掏，掏出一个洗掉了色的蓝底白花手绢，那里面是一家人的生计。
在一堆毛票里巴拉巴拉，想拿出几张，犹豫了一瞬，又包了起来装进了衣襟里面的口袋，迈着小脚跟着倪耀文兄弟俩往医院走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倪晓霞收敛了着急的神色，走回家准备做午饭去，快晌午了，她姐姐倪晓丽和小弟弟倪耀斌快回来了，还等着吃饭。
即使是冬天，玻璃窗上也没有因为屋内温暖而产生的水汽附着。
在这样一个冷冽又安静的院子里，只有西边一个小小的土培房子内闹哄哄的。
“自己用力啊，等啥着呢，谁家生孩子光是叫不用力？”村里有名的朱产婆伸着血糊糊的手，颤颤的对着炕上大汗淋漓，唉声大嚎的产妇大吼。
“琴子，你用点力啊，这么长时间了，孩子还是不见出来，再迟点就生不下来了。造孽造孽。”产妇的婆婆蒋老太也是急的在地上直转悠。
琴子肚子里怀的可是他们老倪家第一个孩子啊，说不准还是个带把的呢。
炕上叫琴子的产妇已经被汗湿透了，她也想用力把孩子生下来，真的太疼了。
可是无论怎么用力，产婆都说孩子不见出来。疼痛和内心的焦灼一度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能一只手更用力的抠着土坯墙，薅下来满指甲的墙土和夹杂在墙土中快被风化的麦草。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炕上仅有的一条已经被血水浸满的黑乎乎的毯子。
咬着牙，任由朱产婆端着颤颤巍巍的手在她身下掏来掏去，疼......她已经喊叫的几乎没有了声音。
朱产婆掏了一会，也是满头大汗。
转身对着蒋老太说：“去医院吧，你这媳妇子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光是叫，不出力，再晚一会儿，你老倪家的种可能就出问题了。”说完在锈迹斑斑的铁盆里洗了洗手上的血。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一股冷风吹来，朱产婆一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袄子，摇了摇头。
老倪家的媳妇子就是胎位不正，这个娃娃屁股朝下，她是束手无策。
但她接生了这么多娃娃，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就说生产的媳妇子不配合，让他们去医院。
其中有不少家庭，因为实在贫困，去不起医院，活活的把正在生产的媳妇子疼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一大家子就指着她接生过活呢，要是在她手里出了人命，以后没人找她接生，他们一家又该怎么活下，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贫穷与愚昧交织的年代，一个鲜活的生命真的就听天由命。
倪晓霞凑上来问朱媒婆：“朱婶，我大嫂子怎么样了，娃娃生下来了吗？”
朱媒婆白了她一眼：“小女孩子家家问这干什么不知害臊，你还没结婚，离生孩子的地方远一点，不吉利。”
倪晓霞吐了吐舌头，摸着自己两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担忧。
她记得同学李琳说过，她嫂子生孩子可快了，去上了个厕所，进屋以后10来分钟就生下了。
可是大嫂子这足足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有动静。着急的她踮起脚尖又往门里看看了，企图看出一点端倪。
门帘开了，蒋老太黑着脸走了出来，看见往里面窥探的倪晓霞，抬声就骂：“都说了你大嫂子在生孩子，让你躲远一点，看什么看！一个一个不让人省心。快去地里把你大哥和二哥叫回来。”
“妈，你不是说生孩子有血腥之气怕冲撞了大哥二哥让他们下地去了吗？干啥又要叫回来？我大嫂子咋样了？”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赶紧去，再不去我们老倪家的种可就没了。”朱老太翻了翻自己不算太大的眼睛，瞪了倪晓霞一眼
倪晓霞听见这话，拔腿就跑，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冬天这样冷的天气她还是出了一身汗。
到了地里倪耀文赶忙迎上来，抓着倪晓霞就问：“生了没？儿子还是女儿？”
倪耀武懒懒的靠在田埂上嚼着一截白白嫩嫩的草根，没有想起身的样子。
倪晓霞捞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大哥，二哥，妈让你俩赶紧回家，再晚咱老倪家的种可就没了。”
听见这话，顾不上问清楚来龙去脉的倪耀文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又返回去，抓起还在田埂上嚼草根的倪耀武一起跑去。
倪耀武被他一拽，差点一个趔趄。
但是倪耀文心急如焚，力道更是大。倪耀武呸地一声吐掉草根骂骂咧咧的跟着倪耀文往家跑。
到了大门上，倪耀文老早就看见老妈拉着架子车。
架子车上铺着他家炕上那条又黑又旧的毯子，现在毯子上还隐隐有血的痕迹。
毯子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且羸弱的女人。
汪琴本就生的瘦小，此时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寒冷蜷缩成一团，显得她更加瘦小。她望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有委屈还有愧疚，愧疚着她并没有顺利的为丈夫生下这个孩子。
倪耀文生的高，腿长，两步并作三步走上前，并不搭理躺在车上的妻子，只是对着自己老娘急切问道：“妈，怎么回事？怎么还挪出来了？”
“你媳妇金贵，让生个孩子只知道叫不知道用力，朱产婆拿她没办法，回了。让我们带她去医院生娃娃呢。”蒋老太有些气急败坏。
现在这光景，去医院生娃娃不得花钱啊，他家这条件哪允许。
可这是老大的头胎娃娃，万一是个带把的，生不下来岂不是造孽了。
倪耀文听自己妈这样抱怨，对自己这个一向温润听话的媳妇也产生了一丝怨怼。
自从结婚以来，汪琴照顾家庭，贤惠温柔，总是把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也能孝顺爹娘，善待自己的弟弟妹妹，加之她生的白净。
虽然个头矮一些，他也不是很介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但现在这个样子她又在闹什么？因着肚子里面有货就矫情拿乔？
想到这他脸色就不太好，转身接过架子车的车辕，对着倪耀武说：“老二，搭把手。”
倪耀武转到架子车后面，找了块破布把自己的手包起来，才推着车子后面，和倪耀文一起把汪琴往医院拉。
蒋老太在自己的衣襟里面掏了掏，掏出一个洗掉了色的蓝底白花手绢，那里面是一家人的生计。
在一堆毛票里巴拉巴拉，想拿出几张，犹豫了一瞬，又包了起来装进了衣襟里面的口袋，迈着小脚跟着倪耀文兄弟俩往医院走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倪晓霞收敛了着急的神色，走回家准备做午饭去，快晌午了，她姐姐倪晓丽和小弟弟倪耀斌快回来了，还等着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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