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三百六十五天，灰雾吞噬了世界。
我抱着怀里捡来的女孩小满，听着手里老式收音机里传来的心声——这个女人看起来挺瘦弱，应该好控制。
那个小女孩……可以作为基地新一代的优良基因库。
说话的是方舟基地的指挥官秦峰，他此刻正带着一群装备精良的士兵，笑容和煦地站在图书馆门外。
女士，我们想邀请你加入方舟基地。
我关掉收音机，对小满温柔一笑：宝贝，关门。
厚重的铅合金大门缓缓落下，门上，我用怪物鲜血画下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安全符文，发出妖异的红光。
不好意思，我的门，已经升到9999级了。
想进来？下辈子吧。
末日第三百六十五天。
灰雾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把整个城市裹得严严实实。
废弃的市立图书馆内，林见夏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小满，坐在三楼的阅览区。一盏小小的充电台灯，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小满恬静的睡脸。
她怀里的小东西，是她在末日里捡到的唯一的光。
林见夏的手边，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外壳布满划痕，天线早已不知所踪。它早就收不到任何广播了，但它现在有别的用处。
它在响。
不是音乐，不是电流声，是人心。
这个女人看起来挺瘦弱，应该好控制。
那个小女孩……可以作为基地新一代的优良基因库。
声音冰冷，像蛇一样从收音机里钻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
林见夏抬起头，视线穿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望向楼下。
图书馆厚重的橡木大门外，站着一队人。他们装备精良，防弹衣，突击步枪，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像一群闯入坟墓的金属甲虫。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此刻正抬头望着图书馆的方向，脸上挂着一丝和煦的微笑。
他就是方舟基地的指挥官，秦峰。
收音机里，他那张笑脸背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先礼后兵。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在外面熬了一年，肯定撑不住了。用安全和食物当诱饵，她没有理由拒绝。如果她拒绝……
秦峰的内心顿了一下，随即浮现出更冷酷的念头。
那就强攻。她这样的，带回去，要么当生育工具，要么就是个麻烦。但那个孩子……必须带回基地。
他身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高个，内心也在附和。
指挥官英明。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人能在这种鬼地方活一年，肯定有古怪。不过再厉害，能扛得住子弹吗？
另一个年轻些的队员，则在想着别的。
她怀里那女孩……真白。要是指挥官不要，能不能分我……
砰！
一声轻微但沉闷的巨响，打断了收音机里肮脏的独白。
林见夏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收音机。
她低头，看着怀里被惊醒，揉着眼睛的小满。女孩的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此刻正好奇地望着她。
妈妈，什么声音？
林见夏的脸上，瞬间化开一片冰雪初融的温柔。她伸出手，轻轻抚平小满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指尖的薄茧带着岁月的粗粝，动作却轻得像羽毛。
没什么，宝贝。她轻声说，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有苍蝇想飞进来。关门。
她的话音刚落，图书馆内响起一阵低沉的齿轮咬合声。
嘎——吱——
那扇重达数吨、用废弃汽车钢板加固过的铅合金大门，正缓缓从上方落下。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整个图书馆都为之一震。
小满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小手紧紧抓住了林见夏的衣领。
林见夏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厚重的金属门彻底封死了入口。
门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暗红色符文，在光线黯淡的大厅里，骤然亮了起来。那不是颜料，是用林见夏亲手杀死的上百只雾行者的鲜血混合着特殊矿物研磨而成的。
那些符文像活了一样，发出妖异的红光，一道道，一圈圈，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古老法阵。
这是她画下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安全符文。
不好意思，我的门，已经升到9999级了。
想进来？
下辈子吧。
门外，秦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一阵骚动。
操！什么情况？
门关了！她他妈的怎么知道我们来的？
这……这些红光是什么玩意儿？邪门啊！
队员们的心声像炸开的锅，通过林见夏那台诡异的收音机，清晰地传了过来。虽然她已经关掉了收音机，但那些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秦峰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警觉，连一句交流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关上了门。
这完全不符合一个独居女性在绝望中看到救援时该有的反应。
冷静。秦峰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命令道，用扩音器。
一个士兵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持扩音器，递给了秦峰。
秦峰清了清嗓子，将电流声调到最小，然后用他最富有磁性、最能让人信服的嗓音，对着图书馆大门喊话。
里面的女士，你好！请不要紧张，我们是方舟基地的救援队，我是指挥官秦峰。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邀请你和你的孩子，加入我们。基地有充足的食物、干净的水、安全的住所，还有医生。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
我知道，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带着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跟我们走吧，给孩子一个安全的未来。
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金属门，显得有些沉闷，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力。
安全。食物。未来。
在末日里，每一个词都足以让人疯狂。
图书馆内，林见夏抱着小满，走到了三楼的栏杆旁。她能听到门外的声音，也能听到秦峰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女人就是感性，用孩子来打动她，她一定会动摇。只要她开门，一切就都好办了。
最好识相点，别逼我动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见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轻轻拍了拍小满的背，柔声问：小满，想不想听叔叔讲故事？
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见夏走到墙角，那里有一个她用废弃零件改造的简易内部通话系统，连接着门口的一个旧喇叭。她拿起话筒，按下了开关。
但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话筒，对准了那台沉默的老式收音机。
然后，她重新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秦峰那道伪善的内心独白，清晰无比地通过门口的喇叭，传遍了图书馆外的整个广场。
女人就是感性，用孩子来打动她，她一定会动摇。只要她开门，一切就都好办了。
最好识相点，别逼我动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灰雾中，却如同惊雷。
门外，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声都仿佛停止了。
秦峰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从错愕，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羞愤，最后变成了一片铁青。
他身后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畏惧。
指……指挥官……这……
刚才那声音……是您的？
我们……被看穿了？
山羊胡的瘦高个，内心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见鬼了！她怎么知道指挥官在想什么？难道这图书馆里有什么超能力者？不行，这地方太邪门了，指挥官还是撤吧！
那个年轻队员，更是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她能听到心声？那我们刚才想的那些……她是不是全听到了？完蛋了，我说要分我那个女孩……她会不会杀了我？
只有秦峰，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强行压下了情绪。
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读心术？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是设备？某种窃听装置？她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还是说……她早就发现我们了？
不，不对。她不是在窃听，她是在广播！她把我的想法广播了出来！她想让我的手下听到！她在离间我们！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要棘手一万倍！
秦峰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扇散发着红光的金属大门，仿佛要用视线把它烧穿。
很好。他咬着牙，内心怒吼，你成功激怒我了。不管你有什么妖法，今天，我必须进去！
林见夏在门内，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咆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关掉内部通话系统，也关掉了收音机。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她抱着小满，转身走向图书馆深处。
妈妈，我们不理他们吗？小满仰着小脸问。
不理。林见夏答，他们不是好人。
哦。小满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把小脸埋进林见夏的颈窝，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那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
林见夏的脚步顿了顿。
她穿过一排排书架，这些书架都被她用铁丝和钢板固定成了迷宫般的壁垒。墙壁上，挂着她用怪物的筋和皮制作的简易武器。角落里，一个小型温室里，几株绿色的蔬菜在LED灯光下茁壮成长。另一边，一个由自行车零件改装的净水装置，正在安静地工作。
这是她的王国。
她用一年的时间，把这座死亡的图书馆，变成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堡垒。
她走到温室旁，摘下一颗饱满的番茄，用干净的布擦了擦，递给小满。
吃这个。
小满开心地接过来，啊呜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汁水让她眯起了眼睛。
林见夏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眼神里的冰霜才融化了一点点。
这一年，她不是在求生，她是在守护。
守护这个怀里的小小生命。
为了小满，她可以变成神，也可以变成魔。
门外，秦峰的耐心正在耗尽。
他尝试过各种方法。
他派士兵去检查大门，但那些符文散发出的红光，让任何靠近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盯着他们。一个胆大的士兵试图用枪托去砸门，结果刚一接触，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一样弹飞出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秦峰的内心，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难道真的有超自然力量？
不，一定是某种我尚未理解的科技。对，一定是这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重新评估局势。
这个女人，很强大。这个图书馆，很危险。
但是，他更不能退。
他是方舟基地的指挥官，他的威严不容挑衅。今天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他还怎么服众？
更重要的是，那个孩子。
一个在末日里诞生，至今健康存活的孩子。她的基因，对于方舟基地的未来来说，价值无可估量。这是命令，也是他作为领导者的责任。
指挥官，怎么办？还喊话吗？山羊胡凑过来，小声问。
秦峰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了图书馆高处的窗户上。
那些窗户都封死了，但三楼的某个窗户，似乎有微弱的灯光一闪而过。
那里……秦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就在那里看着我们。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了扩音器。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感。
里面的女士，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数到三，如果你不主动开门，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一！
林见夏抱着小满，正坐在三楼的阅览区，给小满讲一本破损的《格林童话》。她讲着《小红帽》，声音平静而悠扬。
……大灰狼敲了敲门，说：小外婆，快开门呀，我来看你了。
二！
门外的秦峰，声音更加冰冷。他已经做好了手势，他身后的重火力手，已经扛起了火箭筒。
他们带来的，足以炸平一栋楼的炸药。
林见夏翻了一页书，继续讲。
……可是小红帽听出，这不是外婆的声音。她没有开门。
三！
秦峰的倒数结束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残忍。
发射！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道火舌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射向图书馆那扇厚重的铅合金大门！
林见夏合上了书。
她把书轻轻放在一边，然后站起身，走到了三楼的栏杆前，平静地看着楼下那扇即将被撞击的大门。
小满也跟着站起来，小小的手抓着她的衣角，仰头看着她。
妈妈，要打架了吗？
林见夏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嗯。
她轻声说。
妈妈去把坏虫子赶走。
就在火箭筒即将击中大门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图书馆，所有用怪物鲜血画下的符文，红光大盛！
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符文，仿佛在瞬间被激活，光芒连接成一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血色光罩，将整座图书馆笼罩其中！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
冲击波以大门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将地面的碎石和尘土掀起一人多高。
然而，那扇铅合金大门，在血色光罩的保护下，纹丝不动。
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爆炸的火焰和冲击波，在接触到光罩的瞬间，就像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外，所有人都被这超自然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秦峰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引以为傲的火力，连对方的门皮都没能擦破。
这……这他妈……是什么？他内心在疯狂咆哮，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一阵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咆哮，从图书馆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那不是人的声音。
那是一种属于雾行者的，饥饿的，愤怒的嘶吼。
随着咆哮声，周围的灰雾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一个个庞大而扭曲的黑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它们被爆炸声吸引了。
它们来了。
而且，数量很多。
秦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和他带来的小队，此刻，就像是被关进笼子的老鼠，而笼子外面，是无数头饥饿的野兽。
撤退！快撤退！秦峰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是，已经晚了。
图书馆内，林见夏站在三楼的栏杆前，冷漠地看着门外陷入混乱的秦峰一行人，以及那些从雾气中扑出的狰狞怪物。
她没有看那些怪物。
她的目光，只落在秦峰那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上。
她轻轻抬起手，对着楼下，做了一个口型。
虽然声音传不出去，但秦峰看懂了。
她说的是。
下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