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复仇之路警笛声划破码头的夜。我躲在集装箱后面,坤哥,那个杀了老爹的杂种,
被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死死按在地上。他的脸贴在水泥地上,嘴上还不老实,还在骂。我笑了。
三年,值了。我叫陈默,三年前,是个外科医生。我爸,一个老实巴交的货车司机,
就是在这个码头,撞见了坤哥他们的生意,被一枪打穿了脑袋。我报了警,可证据不足。
那帮人渣逍遥法外,甚至还敢派人来慰问我,警告我别乱说话。就在我快要疯了,
盘算着怎么买把刀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时候,一个自称市局张队的人找到了我。
他把一沓照片拍在桌上,是我爸的,还有坤哥那伙人。想报仇吗?他问。我点头。
坤哥的地盘上,新开了一家地下诊所,缺个手艺好的医生。他们信不过外面的人,你,
最合适。就这样,为了报仇,我成了线人。我利用我的外科手艺,给他们处理枪伤刀伤,
缝合那些见不得光的伤口,换取他们的信任。我把他们的交易时间、地点、人员信息,
用加密的方式,一次次传给张队。三年,整整一千多个日夜,我活得像条狗。
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个眼神不对,就跟我爸一个下场。现在,
一切都结束了。我扔掉还没燃烧完的烟,用脚碾碎。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朝我走来,是张队。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轻。干得漂亮,陈默。坤哥这条线,我们跟了五年,多亏了你。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我问。很快,我们会安排你走证人保护程序,
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笔钱,让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他递给我一根烟,
先上车吧,这里不安全。我跟着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外,红蓝警灯交替闪烁,
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三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放松。
我甚至开始想,等拿到钱,就去一个海边小城,开个小诊所,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爸的仇报了,我也该考虑自己后面的生活了。车子开得很稳,但开了很久。
我慢慢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去市局或者安全屋的路。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稀疏,
路灯也越来越暗。张队,我们这是去哪?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地。张队没回头,
只是淡淡地说:别急,就快到了。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什么都没有,为了今晚的行动,
我身上所有可能被当成武器的东西都被收走了。车子最终在一栋郊区别墅前停下。
铁门缓缓打开,里面灯火通明。这不是警察的安全屋,倒像是某个大老板的家。下车。
张队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被两个人请下了车,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架着。
走进别墅大厅,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泡茶。他看起来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
手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翡翠戒指。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笑了。陈医生,辛苦了。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张队,脑子里一团乱麻。你是谁?张队,
这到底怎么回事?张队走到唐装男人身边,恭敬地低了低头,然后才转向我,
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陈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龙哥。龙哥?
我听过这个名字。在坤哥的地盘上,这个名字是禁忌。他是坤哥最大的对头,
也是这片区域唯一能跟坤哥分庭抗礼的狠角色。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一个猜测在我脑海中浮现。龙哥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说:坤哥那蠢货,
占着最好的码头,却只会打打杀杀,早就该换人了。我呢,喜欢用脑子。比如,
找个想报仇的医生,让他去对手那里当卧底,再找个『警察』接应他,里应外合。
他指了指张队:张队,我的人。今晚去的那些『警察』,也都是我的人。辛苦你了,
陈医生,你送的情报很准,帮我省了不少事。我站在原地,
天灵盖上感觉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卧底?我是卧底没错。可我他妈的是毒贩的卧底。
我没给警察传情报,我是在给另一伙毒贩传情报。我这三年,算什么?我笑了,真他妈可笑。
我以为我在为父报仇,伸张正义。结果,我只是他们黑吃黑的一把刀。坤哥是死了,或者说,
是被抓了,但杀我爸的凶手,是被另一群杀手给端了。而我,是递刀的那个。我爸……
我的声音在发抖。你爸的仇,我帮你报了,不是吗?龙哥放下茶杯,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坤哥倒了,你该谢谢我。谢谢你?我看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现在,
你有两条路。龙哥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送你下去陪你爸。
第二,你是个好医生,我身边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好医生。跟着我,你以前不敢想的东西,
我都能给你。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我没得选。
我不想死。我被关进了别墅二楼的一个房间。窗户被铁条封死,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
接下来的三天,我没见过任何人,只有人定时从门下的小窗口送饭进来。
我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三年的点点滴滴。那些伪装,那些恐惧,
那些自以为是的正义感,现在看来,全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第四天早上,我吃完早饭,
发现餐盘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我知道你的困境,我可以帮你。
没有署名,没有联系方式。我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我把它撕得粉碎,
扔进了马桶,冲得一干二净。又是同样的把戏。想试探我?没门。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2 陷阱重重三天后,餐盘下又出现了一张纸条。一模一样的字迹,
一模一样的话:我知道你的困境,我可以帮你。我把纸条捏在手里,这或许不是试探,
试探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重复两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还想把我当枪使。我把饭吃完,
用筷子头蘸着剩下的菜汤,在餐盘底部画了一个圈,他或许应该明白。然后,
我把餐盘从门下的小窗口推了出去。做完这一切,我靠着墙壁坐下,心脏跳得有点快。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只是期待一点点变化。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
任何一点不确定性,都比等死要强。接下来的一天,
我过得比之前三年里的任何一天都要漫长。门外的任何一点声响,都会让我绷紧神经。
我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是龙哥的人,用这种方式来测试我的忠诚度?如果我赴约,
他们会怎么处理我?是坤哥的余党,想利用我来报复龙哥?那我就是炮灰。还是说,
真的有第三方势力?警察?可我已经被一个假警察骗得体无完肤,我还能信谁?第二天中午,
饭菜送了进来。我迫不及待地端起餐盘,底下果然又有一张纸条。明天下午三点,
城西白鹭公园,湖边第三条长椅。带包鸽食。白鹭公园?一个开放的公共场所。
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是什么偏僻的废弃工厂。但带包鸽食
这种电影里才有的接头方式,又让我觉得荒唐可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怎么出去。
我等了大概一个小时,估摸着龙哥应该午休结束了,才敲了敲门。门外的守卫打开小窗,
不耐烦地问:干什么?我想见龙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守卫显然去通报了。过了很久,门才被打开。还是那个假警察,张队,
他现在是龙哥的亲信,叫阿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龙哥让你上去。
我跟着他上了三楼的书房。龙哥正戴着老花镜,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一个青花瓷瓶。他没抬头,
只是问:有事?龙哥,我想出去走走。我低着头说,关了快一个星期,有点闷。
他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透过镜片看着我。想去哪?随便走走,公园就行。
我不敢提白鹭公园,说得越模糊越好。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终于,他笑了笑,
把瓷瓶放回架子上。行啊。阿涛,你陪陈医生出去转转,让他散散心。别走太远。是,
龙哥。阿涛应声。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他答应得太痛快了,
还派了阿涛跟着我。这几乎明摆着告诉我:你去吧,我看着呢。第二天下午,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上了阿涛开的车。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送风声。去哪,
陈医生?阿涛一边开车一边问,眼睛看着前方。城西那个白鹭公园吧,听说环境不错。
我故作轻松地说。他没再说话,只是在导航上输入了地址。到了公园,人不算多。
我买了包鸽食,走向湖边。阿涛就跟在我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像个影子,不远不近。
我找到了第三条长椅,坐下,拆开鸽食的袋子,随手撒了一把出去。一群鸽子立刻围了上来,
咕咕地叫着。我假装在看鸽子,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着周围。有散步的老人,
有谈情说爱的小年轻,看不出谁是来找我的。难道我猜错了?这真的是龙哥的测试?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女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她穿着一身普通的运动服,扎着马尾,
看起来就像是来公园跑步的。她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米,撒给鸽子。
我们之间隔着半米远的距离,谁也没看谁。陈默医生。她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
很平稳。我没作声,继续喂我的鸽子。阿涛就在不远处,我不敢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我姓林,市局刑侦支队的。她继续说,我们查了张涛,
他五年前就已经被龙头发财团腐蚀,是警队的内鬼。你父亲的案子,卷宗一直被他压着。
你这三年,辛苦了。我的手抖了一下,一把鸽食撒在了地上。警察?真的警察?
我们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没有参与他们的核心犯罪。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
你只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她的声音直击我的内心深处,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帮我们,也是帮你自救。把龙哥的犯罪证据交给我们,我们会立刻启动证人保护程序,
这次是真的。我慢慢转过头,正眼看她。她的长相很普通,但眼神很亮,很坚定。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欺骗。然后,我笑了。警官,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龙哥、张哥的。我就是一个医生,
今天天气好,出来喂喂鸽子。我把剩下的大半包鸽食扔在长椅上,转身就走。陈默!
她在我身后小声地喊了一下。我没回头,径直走向阿涛。信?我拿什么信?我凭什么再信?
杀我爸的坤哥已经倒了。虽然方式很可笑,但仇,算是报了。我现在只想活着。
给他们当线人,不管他们是真是假,都是死路一条。被龙哥发现是死,万一他们也是假的,
我还是死。我受够了。回到别墅,龙哥正在客厅里喝茶。他看见我回来,招了招手。
怎么样,心情好点没?嗯,好多了。我点点头。那就好。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拍了拍我的肩膀,准备一下,该开工了。我给你准备了个诊所,以后我的人,
就都交给你了。我的新生活,或者说,我的新牢笼,就这么开始了。龙哥的诊所
就在别墅的地下室,设备比我之前在坤哥那里的还好,
甚至有几台是从国外走私进来的最新型号。接下来的半个月,我成了名副其实的黑医。
给火并受伤的马仔取子弹,给吸嗨了产生幻觉的瘾君子打镇定剂,
给被仇家砍断手筋的打手做缝合手术。我每天都泡在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里,
人变得越来越麻木。我不再去想什么正义,什么复仇,
我只想在每一次手术刀划开皮肉的时候,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因为我的手一旦抖了,
死的就是我。直到那天晚上。我刚处理完一个胳膊脱臼的家伙,地下室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两个壮汉拖着一个麻袋扔在我面前。麻袋解开,滚出来一个人。是个男孩,
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他浑身是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嘴角全是血,已经昏过去了。操,这小逼崽子,让他去学校里送点『糖』,
他妈居然敢报警。一个壮汉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
另一个壮汉用脚踢了踢男孩:龙哥说了,别让他死了,打断一条腿,让他长长记性。
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孩,他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我蹲下身,
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他不行了。我抬手制止他们的行为,肋骨断了,至少三根,
有一根插进了肺里。再不止血,神仙也救不了。看着男孩的惨状,我的手开始发抖。
这三年来,我第一次控制不住我的手。3 生死抉择不行了?那个高个子壮汉走上前,
一脚踩在男孩的手腕上,骨头发出轻微的错位声。男孩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没醒。
我他妈管你行不行。他低头看着我,龙哥的命令是打断他一条腿。你,现在就动手。
要是他死了,我就打断你两条腿。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不是怕。是怒。三年前,
我爸就是这样,被这群人渣当成垃圾一样处理掉。三年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就因为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就要被废掉一条腿,甚至可能死在我面前。
我看着男孩那张几乎没了血色的脸,校服胸口的位置,还别着一枚卡通徽章。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我是个医生,我唯一的武器,
就是我脑子里的知识和手里的手术刀。他有张力性气胸。我站起身,直视着那个壮汉,
断掉的肋骨刺穿了肺,空气正在涌进他的胸腔,压迫他的心脏。你们再动他一下,
他立刻就会死。心跳骤停,谁也救不回来。我指了指男孩开始发紫的嘴唇:看到没?
缺氧。最多还有三分钟。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显然没听懂,但立刻就会死和三分钟
这两个词他们听懂了。高个子把脚从男孩手腕上挪开,但脸上的凶狠没减半分。
那他妈怎么办?我可以救他。我说,但我需要立刻做胸腔穿刺减压,
把他胸腔里的气放出来。你们两个,出去。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碰,我需要无菌环境。
矮个子那个有点犹豫:就你一个人?万一你……万一我把他弄死了,
你们两个就在门外,我跑得了吗?我打断他,或者你们想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然后去跟龙哥解释?这句话起了作用。他们最怕的不是我,是龙哥。
高个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妈的,给你十分钟。要是人没气了,
老子第一个拧断你的脖子。说完,他们两个退了出去,把铁门砰的一声关上。
我立刻冲到药柜前,找出最大号的注射针头、碘伏和纱布。我的手还在抖,
但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定位,消毒,进针。我闭上眼,凭着肌肉记忆和无数次练习的手感,
将针头刺入男孩右胸的第二肋间。嘶——一声轻微的气体排出声响起。我睁开眼,
看到男孩发紫的嘴唇颜色正在慢慢变淡,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明显了一些。我瘫坐在地上,
我救了他,暂时。可接下来呢?等他醒了,他们还是要打断他的腿。我能救他一次,
救不了他第二次。我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再被推向另一个地狱?
我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男孩,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因为疼痛而皱在一起。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被毁掉。
我不能再当一个只求活命的缩头乌龟。我站起身,走到角落,掀开一块不起眼的地砖。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当初改造这个地下室的时候,我趁着没人,
偷偷在这里藏了一部老款的诺基亚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充满电能待机半个月那种。
我快速地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那个自称姓林的女人留下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喂。是她的声音,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打来。是我。
我的声音很干,我答应你。想通了?别废话。我压低声音,听着门外的动静,
我这里有个孩子,十五岁,被他们打成了气胸,再不送医院做手术,随时会死。
你们得想办法把他弄出去。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地址。龙头发财团郊区别墅,
地下室。我不知道具体位置,车子从市区开过来大概四十分钟,周围很荒凉。知道了。
稳住他们,不要起冲突。我们会想办法。她的声音很镇定,带给了我虚幻的安全感。
你们要多久?尽快。她挂了电话。我把手机重新藏好,擦掉额头的汗,
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打开了门。两个壮汉正靠在墙上抽烟,看到我出来,
立刻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怎么样了?命保住了。我靠在门框上,
让自己看起来很疲惫,但肺上的口子还在,必须马上手术。我这里条件不够,
需要把他转移到楼上的手术室。我指的,是龙哥给自己准备的那个豪华套间里的医疗室,
那里有更专业的设备。操,真他妈麻烦。高个子骂了一句,但还是跟矮个子一起,
把男孩抬上了移动病床,推进了电梯。我跟在后面,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不知道林警官的办法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尽快是多久。我只知道,
我把自己的命,还有这个孩子的命,都押在了一个只见过一面,不,是两面的女人身上。
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进来,拦住了电梯。门缓缓打开。阿涛站在外面,
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假笑。陈医生,这么着急去哪啊?他走进电梯,
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了病床上的男孩身上,听说你今天接了个大活儿?
龙哥让我来看看。阿涛按下了三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上升,他说,
这小子既然这么不听话,光打断一条腿太便宜他了。让我们想点新花样。他看着我,
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龙哥很欣赏有脑子的人。陈医生,你医术这么好,不如,
你来想个办法?让他活着,但是,比死了还难受。你觉得怎么样?
4 真相揭露他那句你来想个办法,传进我的耳朵里让我一阵恶寒。电梯在上升,
平稳得让人发疯。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想办法?让他活着,但比死了还难受?
这是龙哥的命令,也是阿涛的试探。他想看我到底是听话的医生,还是一个还有点人性的人。
我的回答,决定了我和这个男孩的生死。我不能说我做不到,那是找死。
我也不能真的想出一个残忍的法子,那道坎我过不去。
我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微弱起伏的线,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有。我开口,
神经阻断。我可以让他的一条腿,永久性地失去知觉,但保留运动功能。他能走,能跑,
但那条腿就像一段不属于他的木头,没有冷热,没有痛感,用刀割都不会有感觉。
我说得很慢,这样显得很专业。阿涛的假笑收敛了一点,换上审视的目光。
听起来有点意思。能做到?能。我点头,迎着他的目光,但手术很精细,
需要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人打扰。这是我的第二步棋。我要把他支开。只要他不在,
我就有机会。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三楼。阿涛没动,他看着我,
像是在琢磨我话里的每一个字。龙哥说了,让我看着你。他慢慢地说。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没说让你走。我立刻接话,你可以在手术室的观察窗外面看。隔着玻璃,
看得一清二楚。但你不能进来,一点声音都可能导致我手抖,刺错神经。到时候,
他可能不是腿废了,是直接瘫痪。龙哥怪罪下来,你担还是我担?我把龙哥抬了出来。
这是我唯一的护身符。阿涛盯着我看了足足十秒。行。他终于点了头,
嘴角又挂上了那抹假笑,陈医生是专家,听你的。他让两个壮汉把男孩推进医疗室,
然后自己走到了观察窗外,抱起胳膊,像个监工。我关上门,反锁。隔着巨大的玻璃,
我能看到阿涛那张模糊的脸。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开始准备。
我把男孩接上各种监护设备,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紧接着打开无影灯,
从器械盘里拿出注射器和一排药剂。我所谓的神经阻断,其实是在撒谎。我要做的,
是硬膜外麻醉。跟女人生孩子打的无痛分娩是同一个原理。用最低的剂量,
暂时阻断他下半身的痛觉神经,让他能撑过接下来的危险期。只要剂量控制得好,
几个小时后就能恢复。但在阿涛看来,我就是在进行一场精密而残忍的酷刑。
我戴上无菌手套,拿起最长的那根穿刺针,消毒,定位。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慢,
极有仪式感,像是在进行一场表演。我必须演得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额头上全是汗,不是热的,是紧张。林警官,你们到底在哪?我的计划很简单,拖。
拖到警察来。可如果他们不来,或者来晚了,等麻药劲儿一过,男孩一醒,
我的戏就演不下去了。到时候,我和他都得死。就在我抽完最后一管药,准备注射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我透过观察窗看过去,只见阿涛皱着眉,接起了一个电话。
他听着电话,脸色变了。不是惊讶,也不是愤怒,是一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