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我们离婚吧。”
冰冷的声音砸在我耳边，我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
熟悉的军绿色床单，墙上鲜红的“为人民服务”标语，还有眼前这个男人，剑眉星目，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肩章上的星星在灯光下闪着光。
陆峥庭，我的丈夫，也是未来最年轻的军区首长。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在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高烧不退，一个人死在冰冷的招待所里。临死前，我唯一的念挂，就是这个为了保护他的“白月光”，而跟我假离婚的男人。
“陈瑜，你听到了吗？我们办个手续，只是暂时的，为了保护薇薇。”陆峥庭见我发愣，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白薇薇，他战友的遗孤，也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白薇薇被对家盯上，陆峥庭为了撇清关系，好暗中保护她，选择和我假离婚。
我傻乎乎地信了，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我搬出了军区大院，住进了他安排的招待所，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他来接我。
可我等来的，却是他和白薇薇出双入对，举止亲密的消息。军区大院里传遍了，说他陆首长终于甩掉了我这个乡下来的文盲妻子，要和门当户对的大学生白薇薇在一起了。
流言蜚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去找他，却连军区大院的门都进不去。他说他在执行任务，让我不要胡闹。
我信了。
直到那场大雪，我病得快死了，给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接电话的却是白薇薇。
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告诉我：“陈瑜姐，峥庭哥在洗澡呢，他说你们已经离婚了，让我劝你以后别再纠缠他了。”
那一刻，万念俱灰。
原来，假离婚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是假的。
重活一世，回到这个一切悲剧的开端，我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好。”
一个字，清晰地从我口中吐出。
陆峥庭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错愕：“你说什么？”
在他的预想里，我应该会哭，会闹，会抱着他的腿求他不要抛弃我，就像我以前每一次害怕被他丢下时那样。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说，好，我们离婚。”
我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却让我无比清醒。
我拉开衣柜，里面寥寥几件衣服，都是最土气的款式。上一世的我，自卑又怯懦，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总是想方设法讨好他，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不敢买。
“不过，我有几个条件。”我从柜子里拿出我那个破旧的布包，开始收拾东西。
陆峥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第一，”我没理会他的质问，自顾自地说，“离婚后，军区大院这套房子归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我会说是你体恤我一个弱女子没地方去，暂时借给我住的。”
这套房子，是我和他唯一的家。上一世我搬走后，白薇薇就住了进来，用着我用过的东西，睡着我睡过的床，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这一世，我偏不让她如愿。
“第二，给我五百块钱，还有一百斤粮票。我们结婚这两年，我为你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算是我应得的补偿。”
“第三，”我顿了顿，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离婚协议上必须写明，是你陆峥庭主动提出离婚，原因……就写感情不和。”
陆峥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钱和票他不在乎，但这套房子，还有离婚的理由，都触及了他的底线。
房子是部队分的，他一个大男人，离婚后总不能住宿舍。更重要的是，主动提出离婚，并且是“感情不和”这种理由，对他的名声和前途都会有影响。
“陈瑜，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声音里带着警告。
我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陆峥庭，是你先要抛弃我的，现在跟我谈得寸进尺？”我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都在发抖，“你为了别的女人，不惜跟我离婚，把我置于何地？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乡下来的女人，离了婚，会被人怎么戳脊梁骨？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要怎么活？”
“我说了，是暂时的！”他有些烦躁地拔高了声音。
“我不想赌！”我凄厉地吼了回去，“我凭什么要用我的一辈子，去赌你那虚无缥缈的承诺？陆峥庭，要么答应我的条件，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要么，你就等着我闹到军区，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年轻有为的陆首长，是怎么逼死自己结发妻子的！”
我眼里的决绝和疯狂，让他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我。
以前的陈瑜，在他面前温顺得像只兔子，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我们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他闭了闭眼，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妥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