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陆寻的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无意识地敲击。账本上的数字像催命符，
母亲的医药费还差一大截。他的目光落在柜台里那枚标价八千的玉扳指上。店员内部价六折，
转手出去，或许能赚个两三千。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向老板芮世宏申请购买。
就在他再次低头端详那枚扳指时，眼前忽然闪过几行半透明的字。
制作年代：2021年材质构成：合成树脂、工业染料鉴定备注：批量生产工艺品，
市场价值约20元。陆寻猛地抬头，眨了眨眼。字迹消失了。他以为是疲劳产生的幻觉，
再次凝神看向旁边一只标价五万的青花瓷瓶。
制作年代：1998年材质构成：高岭土、化工釉料鉴定备注：仿清中期风格，
做旧手法为化学试剂浸泡，胎体过重。冷汗瞬间浸湿了陆寻的后背。
他环顾这家他工作了两年的“古今阁”，视线所及之处，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珍宝的古董，
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灰。“小陆，发什么呆呢？”芮世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寻一个激灵，迅速收敛心神。“没什么，芮总。在看这枚扳指。”芮世宏走近，
胖乎乎的脸上堆着和善的笑。“眼光不错。这可是正经的清代和田玉，要不是有个小瑕疵，
也不会这个价。”陆寻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再次看向扳指，那几行字又浮现出来。
“确实...很特别。”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怎么，有兴趣？”芮世宏拍拍他的肩，
“给你内部价，四千八。”陆寻的胃一阵抽搐。“我...再考虑考虑。”整个下午，
陆寻都心神不宁。他借着整理货架的由头，一件件地查看店里的藏品。现代仿品，
做旧痕迹明显近代仿制，价值有限工艺仿品，
非古董...触目惊心的鉴定结果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这家号称“百年老店”的古今阁，
竟然几乎全是假货。傍晚时分，店里来了位熟客。“小陆，帮我看看这个。
”赵老板是店里的常客，这次带来一只铜香炉。陆集中精神，三秒后，
物品名称：三足铜香炉制作年代：明代晚期材质构成：青铜鉴定备注：真品，
局部有修复痕迹，市场估值约三十万。陆寻愣住了。这是今天看到的第一个真品。
“怎么样？”赵老板期待地问。陆寻斟酌着用词：“包浆自然，造型规整，应该是明代的。
”他没敢说太满。赵老板满意地点头：“好眼力！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要不是急需用钱，
也舍不得出手。”芮世宏闻声而来，仔细端详香炉：“老赵，这东西不错，我出二十五万。
”陆寻心里一紧。真品只出二十五万？“芮总，这...”赵老板面露难色。“这样，
二十六万，不能再多了。”芮世宏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陆寻忍不住开口：“芮总，
这香炉品相很好，应该不止这个价。”芮世宏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小陆啊，
你还年轻，不懂行情。”最终，香炉以二十六万成交。赵老板千恩万谢地离开后，
芮世宏把陆寻叫到办公室。“小陆，今天话有点多啊。”芮世宏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
慢悠悠地泡茶。陆寻手心冒汗：“我只是觉得...”“觉得什么？”芮世宏抬眼，
“觉得我压价太狠？”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芮世宏忽然笑了：“坐。
给你讲个道理。”他推过来一杯茶。“古董这行，真真假假，重要的是让客人满意。
老赵急用钱，我解他燃眉之急，他感激我。至于价格...”他抿了口茶：“周瑜打黄盖，
懂吗？”陆寻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家店，从里到外，都是戏。下班时，
陆寻在店门口遇见送货的老李。“小陆，脸色不太好啊。”老李推着一车新到的“古董”。
陆寻下意识地看向那些包装严实的箱子。
现代仿品工艺复制品...一连串的鉴定信息闪过。“最近没睡好。
”陆寻勉强笑笑。老李压低声音：“年轻人别太拼。这行水深，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说完，老李推着车进了仓库。夜色渐深。陆寻站在公交站台，回头望向古今阁的招牌。
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古今阁”三个字格外刺眼。他想起母亲的医药费，想起满店的假货，
想起芮世宏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局，他好像已经身在局中。2接下来的一周，
陆寻在煎熬中度过。他小心翼翼地测试着自己的能力。发现只要集中注意力超过三秒，
那些半透明的文字就会出现。但过度使用会带来剧烈的头痛，有一次在仓库清点货物时，
他甚至因为短时间内鉴定了太多物品而险些晕倒。这天早上，芮世宏召集全体员工开会。
“总部派了专家过来培训，大家都认真听。”会议室里，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调试投影仪。他是集团首席鉴定师，姓王。
“今天我们重点讲宋代官窑的鉴别。”王专家取出一块瓷片。“这是标准的宋代官窑瓷片，
大家传看，注意看开片和釉色。”瓷片传到陆寻手中时，他本能地集中了精神。
制作年代：2005年材质构成：现代瓷土、化学釉料鉴定备注：仿宋代官窑特征，
做旧手法为土埋加化学腐蚀。陆寻的手抖了一下。“怎么了？”王专家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没什么。”陆寻赶紧把瓷片传给下一个人。培训继续。王专家在台上侃侃而谈，
指着投影上的图片：“真品官窑，釉质如玉，开片自然。仿品往往过于完美，
缺少历史的沉淀感...”陆寻越听越心惊。这位专家讲授的鉴定要点，
和他看到的那些高仿品特征完全吻合。这不像是在教人辨伪，倒像是在教人如何做得更真。
“陆寻，你来说说，刚才那块瓷片有什么特征？”突然被点名，陆寻愣了一下。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王老师，
我觉得...这块瓷片不太对。”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芮世宏眯起眼睛：“哪里不对？
”陆寻的心跳得厉害。他知道自己在冒险，但某种冲动驱使着他。“开片太刻意，
釉色也太均匀。而且...”他顿了顿：“气味不对。真品经过千年沉淀，土腥味很淡。
这块瓷片土腥味太重，像是近期才从土里取出来的。
”王专家的脸色变了：“年轻人有点眼力。这确实是一块高仿品，我特意拿来测试大家的。
”会议室里响起窃窃私语。芮世宏鼓掌：“不错不错，小陆进步很大。
”但他的眼神里没有笑意。培训结束后，芮世宏把陆寻叫到一边。“今天表现很好。
”他递给陆寻一个信封。“这是奖金。下周有个私人交流会，你跟我一起去。
”陆寻打开信封，里面是五千现金。“芮总，这...”“应得的。”芮世宏拍拍他的肩，
“你的天赋，不该被埋没。”晚上，陆寻去医院交了一部分医药费。看着母亲睡熟的侧脸，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余钱。这笔钱，是用他的“真话”换来的。他不知道这是开始，
还是深渊的入口。3私人交流会在一栋郊区别墅举办。芮世宏开车，陆寻坐在副驾驶。
一路上，芮世宏难得地健谈。“今天的客人非富即贵，多看少说。
”车子驶入一个戒备森严的别墅区。会场布置得古色古香。身着旗袍的服务生端着香槟穿梭，
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展柜里陈列着各种古董。陆寻粗略一扫，心头巨震。满屋子的“古董”，
七成以上都是仿品。而且很多都指向同一个仿制源头。“老芮，这位是？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迎上来。“李老，这是小陆，我们店的后起之秀。
”李老打量陆寻几眼：“年轻人，眼力不错？来，帮我看看这个。
”他指向展柜里的一尊青铜鼎。
饕餮纹鼎制作年代：2018年材质构成：现代合金鉴定备注：精密铸造仿品，
做旧手法先进，普通仪器难以检测。“怎么样？”李老期待地问。
陆寻斟酌词句：“造型很精美，不过...”“不过什么？”“细节处略显生硬，
可能是现代工艺的局限。”李老哈哈大笑，拍拍芮世宏的肩：“老芮，你们这小伙子可以啊！
”芮世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李老考验晚辈呢？”趁着芮世宏与人寒暄，
陆寻在会场里慢慢踱步。他注意到一个现象：那些真正的行家，对几件特定的藏品看都不看。
而一些看似豪爽的买家，却对那些高仿品趋之若鹜。在洗手间外，
他无意中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工艺坊这批货不错，连老李都打眼了。”“小心点，
听说最近有人在查。”“放心，渠道干净...”陆寻屏住呼吸。工艺坊？
这就是那个仿制源头？他正要细听，两人已经走了出来。看到他，立刻停止了交谈。
回程路上，芮世宏心情很好。“今天表现不错。李老很欣赏你。
”陆寻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芮总，那些客人...知道东西不对吗？
”芮世宏轻笑：“古董这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重要的是大家都开心。
”他顿了顿：“下个月有批新货到，你负责验收。”陆寻明白，这是一个测试。
也是他正式入局的开始。4新货到店那天，陆寻起得很早。仓库里堆满了刚送达的木箱。
老李正在拆包装，看到他，点点头：“小陆，芮总交代了，这批货你来看。”开箱，
取出填充物，一件件“古董”显露真容。陆寻深吸一口气，开始工作。
现代仿品工艺复制品做旧工艺品...意料之中的结果。
但他必须表现得专业且谨慎。“这件青花罐，釉色不够沉稳。
”他指着一件仿明代青花：“底足处理得太新了。”老李记下：“要退吗？
”“再看看其他的。”两个小时后，陆寻给出评估报告：三十件中，只有五件“值得收藏”。
芮世宏看完报告，很满意：“很好。以后采购都交给你把关。”权力来得太快，
陆寻反而感到不安。他开始有意识地记录见闻。哪些客人常来，哪些藏品流通频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