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收了六万彩礼,骗我嫁给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新婚夜,
我哭着用颤抖的手写下一封绝笔信,准备就此了结。婆婆发现信,
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会写字?”我以为要迎来一顿毒打,她却扔掉手里的镰刀,
砸碎了家里的全部存钱罐。公公颤抖着说:“娃儿,别死了,你考大学去,
考出去就不用再回来了!”我考上了清华,成了全省状元。我爸妈却立刻冲上门:“离婚,
你配不上我们,状元身份要留着嫁给首富的傻儿子!”01土坯房里,
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芯烧得噼啪作响,把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拉扯成一个扭曲的怪物。空气里混合着泥土、霉菌和牲口粪便的复杂气味,钻进我的鼻腔,
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着绝望。这里是我的新房。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妈收了六万块彩礼,亲手把我送进了这个地狱。她脸上堆着虚伪的笑,
嘴里说着嫁过来就是享福的,手却死死攥着那沓厚厚的钞票,
像攥着我弟弟齐远航未来的首付款。我僵硬地坐在炕沿上,大红色的被褥刺得我眼睛生疼。
对面,我的“丈夫”沈山拙,像一座沉默的石雕,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
只留给我一个黢黑的后脑勺。他身上那件崭新的褂子显得格格不入,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不敢靠近我。沉默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语言,
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我窒息。我知道,我的人生,从今天起,彻底完了。
心里的某个角落,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绝望像潮水,一寸寸漫过我的头顶,
我快要不能呼吸。与其在这里腐烂、发臭,不如干干净净地走了。我深吸一口气,
从我妈给我准备的、唯一像样的嫁妆箱子最底下,摸出了一支藏了很久的铅笔头,
和一张被我手心汗水浸得皱巴巴的信纸。那是高三下学期,我写了半篇的作文纸。
我颤抖着手,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借着那豆大的光,开始写我的绝笔信。“爸,妈……不,
齐广才,杨翠芳……”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字,
都像用刀尖从我心头剜下的一块肉,带着血,带着泪。我控诉他们如何因为我是个女孩,
从小就百般嫌弃。控诉他们如何榨干我打工赚来的每一分钱,
只为了填满他们那成年巨婴儿子永无止境的欲望。控诉他们如何用“为我好”的谎言,
把我推进这个火坑,只为那六万块钱。“我走了,带着你们给予我的所有痛苦。”“来生,
不做你们的女儿。”写完最后一个字,铅笔头从我无力的指间滑落。
我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塞进了枕头下面。这是我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控诉。
沈山拙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睡着了。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有恨,
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他也是个可怜人,是这场肮脏交易里,另一个无辜的牺牲品。夜深了,
院子里的狗叫声也停了。是时候了。我脱下鞋,站起身,脚刚沾到冰冷的土地,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搬过那条小板凳,把一根准备好的麻绳,扔上了房梁。
就在我踩上板凳,准备把头伸进绳套的那一刻——“砰!”一声巨响,
单薄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一个人影裹挟着深夜的寒风冲了进来,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是我的婆婆,刘慧珍。她手里,还提着一把刚刚从地里回来,
沾满新鲜泥土的镰刀。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她显然不是来看儿子儿媳妇有没有行房的,她那双瞪得像铜铃的眼睛里,全是审视和警惕。
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脚下的板凳和头顶的麻绳上时,她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了。“你想干什么!
”一声怒吼,几乎要把这破旧的土屋顶棚掀翻。她一个箭步冲过来,
粗糙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被她从板凳上粗暴地拽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撕扯中,我藏在枕头下的那封绝笔信,
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掉在了她脚边。刘慧珍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瞬间就锁定了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她松开我,弯腰,捡起了那封信。我心如死灰,闭上眼睛。
我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毒打和折磨。在这个家里,寻死,
也是一种罪。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只听到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我悄悄睁开一条缝,看见刘慧珍举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凑到煤油灯前。她的眼神,从震惊,
到狐疑,再到滔天的愤怒,最后,全部化为了一种我看不懂的、剧烈的疑惑。她猛地转过头,
不再看信,而是死死地盯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她伸出那只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
指着信上的字,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你会写字?!”02这一声质问,
像一道惊雷,在我死寂的心湖里炸开。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因为恐惧而拼命摇头。完了。在这个地方,一个女人会写字,
或许比寻死觅活更让人忌讳。这意味着不安分,意味着有自己的想法,意味着难以管教。
我彻底闭上眼,像一块砧板上的肉,等待着那把镰刀的落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听见刘慧珍的呼吸声,时而急促,时而压抑,
她拿着那封信,在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地辨认着。她的脸色,从铁青,到煞白,
最后变成了一片凝重的肃穆。她看懂了。她看懂了我赴死的决心,
也看懂了我被至亲出卖的绝望。但最让她震撼的,还是这张纸上,那一行行工整秀气的字迹。
突然——“哐当!”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震得我心脏猛地一缩。我睁开眼,
看见那把闪着寒光的镰刀,被她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刀刃深深地嵌进了泥土里。她没有打我,
也没有骂我。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然后,她猛地转身,
对着门外漆黑的院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老头子!沈大山!把家里的罐子都给我拿来!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我的公公,
沈大山。他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醒了,身上只披了一件旧外套,
怀里抱着几个沾满了灰尘和蛛网的陶罐。大的,小的,形状各异。他颤巍巍地走进来,
把那些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那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
是准备给沈山拙娶媳妇、给自己养老的钱。我彻底懵了,完全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这是一种新的、我不知道的羞辱仪式吗?就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
刘慧珍弯腰从墙角抄起一块石头。她举起石头,对着其中一个最大的陶罐,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陶罐应声而碎,无数的铜板、毛票,还有几张零散的旧版钞票,哗啦啦地滚了一地。
“砰!”“砰!”“砰!”她没有停,像疯了一样,把地上所有的存钱罐,一个接一个,
全部砸得粉碎。满地的狼藉,像是这个贫穷家庭破碎的心。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直沉默的公公沈大山,突然蹲下身,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娃儿,别死了……别死了……”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一字一句地,
把一句我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话,砸进了我的耳朵里。“你是读书人,你不该死在这里!
去考大学!去考,考出去了,就再也不用回来了!”再也不用回来了……这句话,
像一道暖流,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我不是被卖到这里当牛做马的牲口,我不是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在他们眼里,
我是一个“读书人”。刘慧珍砸完了罐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走到我面前,声音嘶哑但异常冷静。她指着屋角那张最简陋、最小的铺位,
那是原本给家里来客人时临时准备的。“从今天起,你住那。明天开始,你安心复习,
家里的活儿,你一样都不用管。”她顿了顿,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燃起一股火焰。
“但是,你必须给老娘考出去!”那一刻,她向我吐露了她深藏心底一生的遗憾。她年轻时,
是村里唯一一个读过小学的女娃,成绩拔尖,却因为家里穷,弟弟要读书,
被父母早早地逼着辍学嫁人。“识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执念,也是最大的骄傲和伤痛。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她看着地上散落的钱,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悲凉,“但你不一样,
你是识字的,你能走出去。秋词,你替我,把这书读下去!”一直像木头人一样的沈山拙,
也终于动了。他走到我身边,笨拙地,却坚定地开口,说出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秋词,
你别怕,我保护你。”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木讷,却像一根定海神针,
让我那颗漂浮在绝望深渊里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依靠。我看着眼前这三个陌生人,
看着满地破碎的陶罐和零钱,看着他们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期盼。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活下来了。不是为了我自己,
而是为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到我几乎无法承受的救赎。0.3备考的日子,
比我想象中更加艰难。白日里,我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为了堵住村里人的嘴,
我依旧要假装干农活。刘慧珍对外宣称,我身子骨弱,刚嫁过来水土不服,需要静养,
不能干重活。她把家里最轻的活计,比如择菜、喂鸡,都分给了我。
我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完,然后找个角落,假装发呆,
脑子里却在飞速地回忆着那些被我丢下了近一年的课本知识。到了晚上,全家熄灯之后,
才是我真正的学习时间。婆婆用她砸罐子砸出来的钱,托人从镇上,
给我买回了全套的高中课本和一摞厚厚的复习卷子。她把东西偷偷塞给我的时候,手都在抖。
为了省下那一点点宝贵的煤油,公婆总是早早就睡下。小小的土屋里,
只有我这盏灯是亮着的。我趴在小桌上,在昏暗跳跃的灯光下,贪婪地汲取着知识。
夜深人静时,我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公公压抑着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有时候,
他会咳出血来,吐在破碗里,第二天悄悄倒掉。我知道,这个家,
为了我这个“外人”的读书梦,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沈山拙白天在田里下死力气,
晚上回来,总会默默地坐在院门口,像一尊门神。我知道,他是在给我望风,
怕有哪个好事的人,半夜路过,发现我们家的灯还亮着。日子在压抑和紧张中一天天过去。
第一个月,我那所谓的“亲生父母”,齐广才和杨翠芳,终于“大驾光临”了。
他们提着一小袋水果,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说是来“探望”我。实际上,
是来打探我有没有被沈家“驯服”,有没有死心塌地地开始当一个农村媳妇。
我妈杨翠芳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秋词啊,看你这气色,
比在家的时候好多了嘛!看来沈家对你不错。”我爸齐广才则背着手,像个领导视察一样,
在院子里踱步,目光挑剔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当他看到我穿着干净的衣服,
手上也没有干粗活留下的口子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把我婆婆叫到一边,
用一种施舍的语气教训道:“亲家母,我们家秋词,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有点懒。
你们花了钱,可不能让她闲着。地里的活儿,该让她干就得让她干,不然这六万块,
不是白花了?”我站在屋檐下,听着这番话,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白花了?那六万块,
分明是拿去给他宝贝儿子齐远航买房付首付了!在我亲生父亲眼里,我不是他的女儿,
我只是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而且是一件需要被买家“充分利用”的商品。我气得浑身发抖,
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没等我开口,婆婆刘慧珍却先一步爆发了。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走上前,一把挡在了我爸面前,声音又高又亮,像村口的大喇叭。“我说亲家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沈家花钱把秋词娶回来,是当儿媳妇疼的,不是当牲口使的!
我们家山拙自己有手有脚,地里的活儿他一个人就能干完!”她叉着腰,下巴一扬,
眼神里全是鄙夷。“我儿媳妇身体娇贵,金枝玉叶,就该在家里享福!
你们与其有闲心管我们家怎么对儿媳妇,不如好好想想,那六万块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吧!
”最后一句,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齐广才的痛处。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妈杨翠芳赶紧上来打圆场,拉着我爸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前,他们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这个赔钱货,等着瞧!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泼辣的、不识字的农村妇女,
比生我养我的父母,更像我的亲人。夜里,我学习到更晚。我必须成功。
这不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考出去,才能对得起这份沉甸甸的恩情,
才能不辜负公婆压上全部身家的牺牲。04好景不长,我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那天下午,
我正在屋里偷偷做一套数学卷子,齐广才和杨翠芳又一次不请自来。这次,
他们连借口都懒得找了,直接推门闯了进来。我妈杨翠芳眼尖,
一眼就看到了我摊在桌上的习题册。她的表情先是错愕,随即变成了一种尖锐的狂怒。
“好啊!齐秋词!你这个死丫头,赔钱货!我们把你嫁过来,是让你给沈家传宗接代的,
不是让你在这里偷偷摸摸当大小姐的!”她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抢过我的卷子,
撕了个粉碎。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我冰冷的心上。“你还想读书?
你做梦!你这辈子就该烂死在土里!你弟弟马上要结婚了,你还想给我们家丢人现眼?!
”我爸齐广才的脸也彻底变了,他指着我的鼻子,摆出他那套父亲的威严。“反了你了!
谁让你读书的?”他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闻声赶来的婆婆和公公。“好啊,沈家!
你们这是骗婚!我们家嫁过来的是个媳fù,不是个书呆子!你们要是敢让她继续读书,
就把那六万块彩礼,一分不少地还给我们!”“还钱?!”婆婆刘慧珍的脸色铁青,
她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像老母鸡护着小鸡。她把齐广才和杨翠芳推到院子里,
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齐广才,杨翠芳,你们两个还有没有良心?!
你们自己把女儿当畜生卖了,现在还有脸来这里撒野?!”“我告诉你们,
秋词现在是我沈家的人!我就是要供她读书,我乐意!我砸锅卖铁供她读书,关你们屁事!
”“你们想要钱?行啊,把秋词被你们卖掉的青春还回来!你们不配做父母!
”院子里吵得天翻地覆,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齐家也真是,女儿都嫁出去了,还管这么宽。”“就是,听说那六万块,
都给儿子买房了,真是重男轻女的典范。”齐广才和杨翠芳被骂得脸上挂不住,
但他们并未善罢甘休。他们放出狠话:“好!你们要供是吧?行!要是她考不上,
或者敢偷偷跑了,我们就去村委会告你们,去镇上告你们,
让你们沈家在十里八乡都抬不起头!”说完,他们便在村民的指点中,气冲冲地走了。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威胁。他们真的做得出来。高考,从我一个人的战斗,
变成了捍卫沈家尊严的战争。我没有退路了。那天晚上,我发现公公沈大山不见了。
直到深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手里攥着一沓皱巴巴的钱。后来我才知道,
他为了给我买齐接下来半年的复习资料,把他压箱底的,他母亲传给他,
准备以后再传给我的传家宝——一个老旧的银手镯,偷偷拿出去卖掉了。婆婆看着那笔钱,
背过身去,偷偷抹了眼泪。我接过那笔用尊严和传承换来的钱,只觉得有千斤重。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疼得无法呼吸。我发誓,我若考不上,便用我这条命,
来还这份恩。从那天起,我进入了一种近乎疯魔的学习状态。废寝忘食,已经不足以形容。
我把一天24小时,掰成了无数瓣。吃饭的时候,脑子里在背公式;上厕所的时候,
手里还拿着英语单词卡。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严重的营养不良,让我的身体很快就垮了。
那天夜里,我正在背诵一篇古文,眼前突然一黑,一头栽倒在了书桌上。等我醒来时,
发现自己躺在镇上卫生所的病床上,手上还扎着吊针。沈山拙坐在一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看见我醒来,他那张木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医生说,我严重贫血,
加上长期熬夜,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回去的路上,沈山拙一言不发。但从第二天起,
我的饭碗里,每天都会多出一个鸡蛋。有时候,还会有一小块他从自己碗里拨过来的肉。
我知道,那是这个家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他依然沉默寡言,却用他最笨拙的方式,
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我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05高考前夕,
我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致。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摸到了知识殿堂的门槛,
却又害怕一脚踏空,坠入万丈深渊。我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
就是齐广才和杨翠芳那两张贪婪又恶毒的脸。婆婆看出了我的紧张。那天晚饭,她一反常态,
做了一桌子极其丰盛的饭菜。有炖鸡,有炒肉,还有一盘金黄的炒鸡蛋。我知道,这些东西,
是公公偷偷卖掉了家里祖坟旁一小块无人问津的边角地,才换来的钱。吃完饭,
公婆没有让我去学习。他们带着我,走到了村后的山坡上,他们家的老坟地。夜风吹过,
松涛阵阵。婆婆指着那几个小小的土包,郑重地对我说:“秋词,你别怕。
明天就放开了去考。考得好,我们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供你!考得不好,你也别寻死觅活,
沈家,永远是你的家,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在夜色里,
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可公公沈大山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把刀,
瞬间击垮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他抽着旱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他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声音沙哑地,说出了一个“生死约定”。“娃儿,你要记住。
你要是考上了,就只管往前飞,飞得越高越好。”他顿了顿,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去过你自己的好日子去。”“不要回来”。这四个字,
比任何“我会养你一辈子”的承诺,都更让我肝肠寸断。这不是抛弃,
这是这个贫穷、善良的家庭,能给予我的,最极致的爱,和最彻底的放手。
他们用自己的牺牲,为我铺就了一条通往自由的路,却不求任何回报。我再也忍不住,
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我把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压抑、恐惧和感激,
都哭了出来。高考那天,天还没亮,沈山拙就起了床。
他把家里那辆唯一的值钱家当——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擦得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