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娃娃2022山海经

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顶层公寓能照出人影儿的大理石地板上。

空气里飘着一股贵得要命的雪松味儿，混着点儿消毒水的干净气息，静得让人发慌，只有中央空调在那儿不知疲倦地低声哼唧。

易青橘在那张据说能换她老家三套房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坐得笔首，屁股却只敢沾个边儿。

她往前探着身子，一双杏眼水汪汪的，里头盛满了精心调制出的担忧，浓得都快滴出来了。

“先生，”她嗓子眼儿里挤出又软又糯的声音，还带着点儿努力憋出来的哭腔，“您咳得这么厉害，我真是……心都要碎成八瓣儿了。”

对面，齐洧燃陷在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抵着没什么血色的薄唇，闷闷地低咳。

男人一身质料极好的黑色丝绒家居服，衬得脸更白了，可那双抬起来的眼睛，却黑沉沉的，像结了冰的深潭，带着惯有的审视，扫过来的时候，易青橘觉得自己的皮都快被刮掉一层。

她后脖子汗毛倒竖，脸上那“忧心忡忡”的表情却焊得死死的。

她抽出一条熨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真丝手帕，试探地、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想给他擦擦那干净得能反光的嘴角。

“您可得保重身体，”她把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尾音拖得黏黏糊糊，带着全然的依赖，“您要是有点儿不好，我……我可怎么活呀……”咳！

给老子往死里咳！

没吃饭吗！？

最好咳出点儿血丝来，说不定张阿姨一心疼，晚上给我加个鲍鱼捞饭！

啧，这脸白的，跟停尸房躺了三天似的……别说，这破碎感还挺带劲，适合摆进水晶棺里当艺术品展览。

快咳啊！

愣着干嘛！

加把劲，下个月的买包基金就指望你这嗓子了！

奥利给！

干就完了！

齐洧燃的咳嗽声猛地卡壳了。

他倏地抬起眼，目光跟冰锥子似的，狠狠扎在易青橘脸上。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

幻听？

咳出幻觉了？

易青橘被他这眼神吓得手一哆嗦，帕子差点掉他裤子上。

心脏咚咚咚擂鼓一样响，她脸上却瞬间切换成被突然关注后的羞赧和受宠若惊，声音抖了抖，软得能掐出水：“先生？

怎么了？

是哪儿特别不得劲儿吗？

要不……叫医生来看看？”

看我干嘛？

我妆花了？

不能啊，为了这‘病中娇妻’妆老娘五点就爬起来了，粉底液都比平时多费半泵！

还是终于发现我今天这身白裙子跟你这要死不活的气质绝配了？

丧偶风，懂不懂？

时尚完成度可就靠您老人家啦！

齐洧燃的眉头拧成了死疙瘩，眼底寒意嗖嗖地冒，探究的意思几乎凝成实质。

不是幻觉。

那些噼里啪啦、吵得他脑仁疼、内容惊悚得让他想骂娘的鬼话，千真万确是从眼前这女人身上冒出来的。

可她那嘴明明闭得紧紧的，只有一双眼睛还在那儿“情意绵绵”地眨巴，甚至因为他盯着看，还恰到好处地飞起两朵红晕。

读心术？

扯TM的蛋！

他硬生生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惊疑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感，喉结滚了滚，把又一阵痒意憋回去，声音因为压着咳嗽，低哑又冰冷：“没事。”

易青橘立刻夸张地拍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纤细手指头都在抖：“没事就好，您刚才那么看着我，魂儿都快给您吓飞了……”切，白他妈激动了。

还以为终于要咳出个好歹，老娘能提前进寡妇快乐屋享受人生了呢。

算了算了，不急这一时半刻，反正也没几年熬头了。

耐心，易青橘，耐心是美德，耐心能继承千亿遗产！

到时候别说鲍鱼捞饭，我把厨子绑回家天天给我变着花样捞！

齐洧燃：“……”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捏得嘎嘣响，泛出青白色。

所以，这两年，这个每天对他嘘寒问暖、情话不断、表现得没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脑子里整天转悠的就是这些？

遗产？

鲍鱼捞饭？

寡妇快乐屋？

管家张阿姨端着水和药片适时地走过来，打破了这诡异得能冻死人的气氛。

易青橘立马起身，殷勤地接过来，嗓音柔得能滴出蜜：“先生，该吃药了。”

她捏着那片小白药片，递到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边，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纯粹是憋笑憋的，外加一点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激动。

齐洧燃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没动弹。

吃啊！

瞅啥呢？

怕我下毒啊？

放心吧您嘞！

在您自然嗝屁……啊呸！

自然仙去之前，我比谁都盼着您长命百岁……呃，至少活过协议年限！

您可是我的独家限量版人形金山，我得好好守着，绝不能让别人撬了墙角或者您自个儿想不开提前报废了。

快张嘴，啊——齐洧燃闭了闭眼，额角青筋欢快地蹦跶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张开了嘴，冰凉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她微颤的指尖。

易青橘像是被蝎子蜇了似的，“嗖”地一下把手缩回来，脸颊“蹭”地红透了（其实是憋笑憋的），低下头，声儿小得像蚊子叫，还结巴起来：“先、先生……您好好歇着，我、我先不吵您了……”说完，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拎着裙摆，迈着看似慌乱实则溜得飞快的小碎步，“哒哒哒”地就没影儿了，那背影柔弱无助又楚楚可怜，仿佛多待一秒都能羞晕过去。

yue——！

洗手洗手洗手！

立刻！

马上！

用刷马桶的刷子蘸消毒水刷三遍！

这狗男人嘴唇怎么跟冰块似的！

果然阳气快散没了吧！

活该！

让你占老娘便宜！

呸呸呸！

晦气！

忍住易青橘！

想想他的钱！

他的遗产！

他的豪华墓园！

就当是被棺材板儿蹭了一下！

不气不气，折寿的可是他！

齐洧燃盯着她那快跑出残影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凉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半点没浇灭心头那蹭蹭往上窜的邪火。

他抬手，用力按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

所以，这两年，这个每天对他嘘寒问暖、情话绵绵、表现得离了他就不能活的女人，脑子里整天琢磨的就是这些？

遗产？

鲍鱼捞饭？

寡妇快乐屋？

棺材板儿？

“万穗。”

他对着空气冷冰冰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磨牙声。

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没啥表情的男人像幽灵似的立刻闪现在沙发旁，恭敬地弯下腰：“先生。”

“去查，”齐洧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冒着寒气，“查易青橘手机里，给我的备注到底是什么。”

特助万穗效率高得吓人。

几分钟后，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个平板，向来没啥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欲言又止”的裂缝。

他把屏幕默默地递到齐洧燃面前。

屏幕上，是个聊天对话框的截图。

最顶上的备注名，用了加粗的死亡芭比粉字体，后头还跟着三个闪瞎人眼的星星符号，刺目得很——ATM成精版（限量稀有）齐洧燃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备注上，凝固了。

足足十秒，空气安静得吓人，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易青橘消失的那条走廊，嘴角扯出一抹冰冷至极、甚至有点瘆人的弧度。

好啊。

易 青 橘。

这只装了两年的舔狗，他倒要看看，她肚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