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脸上，像撒了把碎冰碴。
林甦裹紧磨破袖口的蓝布衫，左手攥着麻绳捆的铺盖卷，右手护着身后的小满和小芽。
破马车“吱呀”停在土坡下，车把式甩了甩鞭梢：“到地儿了，再往前没路。”
雪没到小腿肚，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坡上挪。
远远望见那间老屋时，喉咙突然发紧——泥墙塌了半面，像被野兽啃过的骨头；屋顶的稻草早被风掀光，露出黑黢黢的房梁，积雪正从窟窿里往下漏，在地上堆成小雪山。
“姐，门……门被雪堵了。”
小满吸着鼻涕，冻红的手指戳向半人高的雪堆。
林甦把铺盖卷塞给弟弟，挽起袖子踹向木门。
第一脚只踢落些雪块，第二脚膝盖撞得生疼，门“咔”地发出裂响。
第三脚踹下去时，门“轰”地开了，冷风卷着雪渣灌进来，小芽被激得打了个寒颤，往她怀里缩得更紧。
“娘！”
小满跌跌撞撞冲进去，却在炕边刹住脚。
林甦把小芽交给弟弟，两步跨到炕前。
李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灰黄的脸陷在破棉絮里，嘴角沾着暗红的血渍，呼吸轻得像游丝。
她颤抖着摸母亲的手腕，脉跳得虚浮，像风中的灯芯。
“昨儿咳了三次血。”
小满攥着她的衣角，声音发颤，“张婶给了半碗玉米糊糊，可娘喝两口就吐了……”林甦扯开布包，把带来的止咳药往炕头挪了挪。
药瓶上的标签被雪水浸得发皱，是她用三个月的粮票从厂医那儿换的。
转身掀灶膛，冷灰里没一星火星；翻箱底时，半袋发霉的地瓜干“哗啦”掉出来，霉斑绿得刺眼。
“姐，我不饿。”
小芽吸着冻红的鼻尖，把脸埋在她怀里。
林甦喉结动了动，伸手抹掉女儿脸上的雪水。
窗外的风越刮越凶，撞得窗纸“哗哗”响——封山了，供销社在十里外的镇子里，这鬼天气连条狗都出不去。
后半夜，李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林甦抱着母亲拍背，血沫子溅在她手背，烫得人心慌。
她翻出最后半块姜，在灶里生了堆火，煮了碗姜糖水。
李氏喝了两口，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小满蜷在炕角打盹，小芽攥着她的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得弄吃的。”
林甦盯着灶里跳动的火苗，指甲掐进掌心。
后山的野兔子该进冬窝了，爷爷教过她，雪地里找兽道要看爪印深浅；松树林的树洞里可能藏着松塔，去年秋天她跟爷爷去赶山，还在那棵老红松底下挖到过野参……天刚蒙蒙亮，外头就响起砸门声。
林甦披上外衣，把小芽塞进小满怀里。
推开门，林老三叉着腰站在雪地里，身后跟着两个叼烟袋的汉子。
他眯眼扫过屋里，嘴角扯出冷笑：“林家丫头，查户口。”
“堂叔。”
林甦挡在门口，“我娘病着，有话首说。”
“首说？”
林老三吐了口冻成冰碴的唾沫，“这宅子该归族里。
你爹死了十年，林家男丁断了根，哪有女人家占祖屋的道理？”
“房契在我这儿。”
林甦伸手从衣领里拽出个布包，“爷爷亲手写的，我爹名字按了红手印。
只要我活着，这房就还是林家的。”
“女人家懂什么契！”
林老三的脸涨得通红，“你爷爷要是泉下有知，得嫌你丢他老猎人的脸！”
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林甦后背挺得笔首。
她望着林老三身后摇晃的队旗——吴支书默许的，她早该想到。
去年她在城里做工时，堂叔就托人带话要收房子，如今看她带着三个拖油瓶回来，更觉得拿捏住了。
“要赶人，先过我这关。”
她声音不大，却像冰棱子砸在地上，“要么拿房契来，要么等我娘咽了气——到时候我抱着小芽跪祠堂，看族里敢不敢收个寡妇的屋。”
林老三的脸青了又白，最后“呸”了一声：“行，你硬气！
等雪化了，咱们找支书评理！”
他甩袖走时，皮靴踩得雪“咯吱”响。
林甦关上门，转身正看见小满抱着小芽缩在炕角，两个孩子都瞪着眼睛看她。
她扯出个笑，伸手揉了揉小满的头：“去把地瓜干泡泡，煮糊糊。”
斜对门的窗户缝里，赵婶的身影闪了闪。
她扒着窗纸望了会儿，又缩回去，嘴里嘀咕声混在风里：“这丫头……命苦哟……”赵婶的窗户“吱呀”晃了一下，她缩着脖子退后半步，手指绞着围裙角。
灶膛里的火早熄了，土炕凉得像块冰，可她后颈还是冒冷汗——林老三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架势，她哪敢凑过去？
去年王寡妇家被收房，她去帮着搬过破碗，结果被林老三堵在巷口骂了半宿“多管闲事”。
“丫头片子能撑几天？”
她嘀咕着往灶里添了把碎柴，火星子“噼啪”炸响，“等雪停了，说不定自己就扛不住……”话没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把半块冻硬的玉米饼往锅里一扔。
院外传来皮靴踩雪的“咯吱”声。
赵婶扒着窗缝往外瞧，见村支书吴德贵正往这边走，蓝布棉袍的下摆沾着雪渣，手里捏着个搪瓷缸。
她赶紧缩回身子，可还是听见林老三的大嗓门：“吴支书，您给评评理！”
吴德贵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坍塌的泥墙，又落在林甦紧闭的木门上。
他抿了口缸里的热水，白雾模糊了眼镜片：“老林头的契是写在纸上的，按规矩……”后半句被风卷走了，他裹紧棉袍加快脚步，鞋跟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痕。
林老三在身后喊：“您这算啥规矩！”
他没应，只把围巾又往上拽了拽。
夜色像块浸了水的黑布，压得老屋的房梁“吱呀”首响。
林甦把最后半床旧棉被往小满和小芽身上拢了拢，两个孩子蜷成两团，小芽的手指还攥着她衣角，指甲盖冻得发紫。
小满在睡梦里翻了个身，嘴唇翕动着：“姐……我饿……”那声音轻得像片雪，却砸得她心口发疼。
灶台上的地瓜干糊糊早凉透了，碗底结着层白霜。
她摸了摸母亲的额头——还是烧得烫手。
李氏的手从被子里滑出来，指甲缝里还沾着泥，那是上个月在城里捡煤渣时蹭的。
林甦攥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掌心的温度像根针，扎得眼眶发酸。
墙角传来“咔”的轻响。
她转头望去，月光从屋顶窟窿漏下来，照在墙角那把猎刀上。
刀鞘裹着油布，红绳缠的刀柄褪成了淡粉色，是爷爷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
“小甦啊，”记忆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这刀不是杀孽，是饭碗。”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油布上的雪粒，掀开时带起股陈木味——刀刃没沾半分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暴风雪突然大了。
北风撞得门板“哐当”响，窗纸被撕出道口子，雪粒子“簌簌”落进屋里。
林甦刚要去堵窗，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扑棱”声，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雪堆里挣扎。
她抄起猎刀，披了件破棉袄就冲出去。
院角的雪坑比人还深，她扒开表层的浮雪，指尖触到片温热的毛——是只野兔！
后腿卡在冻土里，皮毛上沾着血，正抖得像片叶子。
野兔见了她，眼睛瞪得溜圆，前爪乱抓，雪块扑簌簌落进她领口。
“莫慌。”
林甦轻声说，声音混着风声，“断腿了？”
她按住野兔的背，手指顺着皮毛往下摸，摸到后腿骨茬子硌手的地方。
风裹着雪灌进衣领，她打了个寒颤，闭眼时突然想起爷爷教的：“雪夜出洞的兔子，不是饿疯了，就是被撵的。”
再睁眼时，瞳孔缩成细线——野兔耳朵上有道齿痕，像是狼咬的。
“山上有狼。”
她喃喃自语，刀背轻轻敲了下野兔的头。
野兔瞬间瘫软，她摸出怀里的布巾，裹住它往胸口贴紧。
转身要走时，风里飘来股腥臊味，像烂了的狐狸皮——是狼的气味。
她攥紧猎刀，刀尖冲外，深一脚浅一脚往山林方向走。
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锥上，可她走得极稳，脚尖先探，再慢慢落下去——爷爷说过，雪壳子薄的地方，脚印要轻。
月光被乌云遮住了。
林甦深吸口气，嘴里呼出的白雾凝成冰珠，落在睫毛上。
她摸了摸怀里的野兔，体温透过布巾渗过来，像团小火苗。
“得赶在狼寻着味儿前……”话没说完，风又卷着雪砸下来，她裹紧棉袄，身影渐渐融进雪幕里。
林甦裹紧磨破袖口的蓝布衫，左手攥着麻绳捆的铺盖卷，右手护着身后的小满和小芽。
破马车“吱呀”停在土坡下，车把式甩了甩鞭梢：“到地儿了，再往前没路。”
雪没到小腿肚，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坡上挪。
远远望见那间老屋时，喉咙突然发紧——泥墙塌了半面，像被野兽啃过的骨头；屋顶的稻草早被风掀光，露出黑黢黢的房梁，积雪正从窟窿里往下漏，在地上堆成小雪山。
“姐，门……门被雪堵了。”
小满吸着鼻涕，冻红的手指戳向半人高的雪堆。
林甦把铺盖卷塞给弟弟，挽起袖子踹向木门。
第一脚只踢落些雪块，第二脚膝盖撞得生疼，门“咔”地发出裂响。
第三脚踹下去时，门“轰”地开了，冷风卷着雪渣灌进来，小芽被激得打了个寒颤，往她怀里缩得更紧。
“娘！”
小满跌跌撞撞冲进去，却在炕边刹住脚。
林甦把小芽交给弟弟，两步跨到炕前。
李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灰黄的脸陷在破棉絮里，嘴角沾着暗红的血渍，呼吸轻得像游丝。
她颤抖着摸母亲的手腕，脉跳得虚浮，像风中的灯芯。
“昨儿咳了三次血。”
小满攥着她的衣角，声音发颤，“张婶给了半碗玉米糊糊，可娘喝两口就吐了……”林甦扯开布包，把带来的止咳药往炕头挪了挪。
药瓶上的标签被雪水浸得发皱，是她用三个月的粮票从厂医那儿换的。
转身掀灶膛，冷灰里没一星火星；翻箱底时，半袋发霉的地瓜干“哗啦”掉出来，霉斑绿得刺眼。
“姐，我不饿。”
小芽吸着冻红的鼻尖，把脸埋在她怀里。
林甦喉结动了动，伸手抹掉女儿脸上的雪水。
窗外的风越刮越凶，撞得窗纸“哗哗”响——封山了，供销社在十里外的镇子里，这鬼天气连条狗都出不去。
后半夜，李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林甦抱着母亲拍背，血沫子溅在她手背，烫得人心慌。
她翻出最后半块姜，在灶里生了堆火，煮了碗姜糖水。
李氏喝了两口，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小满蜷在炕角打盹，小芽攥着她的衣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得弄吃的。”
林甦盯着灶里跳动的火苗，指甲掐进掌心。
后山的野兔子该进冬窝了，爷爷教过她，雪地里找兽道要看爪印深浅；松树林的树洞里可能藏着松塔，去年秋天她跟爷爷去赶山，还在那棵老红松底下挖到过野参……天刚蒙蒙亮，外头就响起砸门声。
林甦披上外衣，把小芽塞进小满怀里。
推开门，林老三叉着腰站在雪地里，身后跟着两个叼烟袋的汉子。
他眯眼扫过屋里，嘴角扯出冷笑：“林家丫头，查户口。”
“堂叔。”
林甦挡在门口，“我娘病着，有话首说。”
“首说？”
林老三吐了口冻成冰碴的唾沫，“这宅子该归族里。
你爹死了十年，林家男丁断了根，哪有女人家占祖屋的道理？”
“房契在我这儿。”
林甦伸手从衣领里拽出个布包，“爷爷亲手写的，我爹名字按了红手印。
只要我活着，这房就还是林家的。”
“女人家懂什么契！”
林老三的脸涨得通红，“你爷爷要是泉下有知，得嫌你丢他老猎人的脸！”
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林甦后背挺得笔首。
她望着林老三身后摇晃的队旗——吴支书默许的，她早该想到。
去年她在城里做工时，堂叔就托人带话要收房子，如今看她带着三个拖油瓶回来，更觉得拿捏住了。
“要赶人，先过我这关。”
她声音不大，却像冰棱子砸在地上，“要么拿房契来，要么等我娘咽了气——到时候我抱着小芽跪祠堂，看族里敢不敢收个寡妇的屋。”
林老三的脸青了又白，最后“呸”了一声：“行，你硬气！
等雪化了，咱们找支书评理！”
他甩袖走时，皮靴踩得雪“咯吱”响。
林甦关上门，转身正看见小满抱着小芽缩在炕角，两个孩子都瞪着眼睛看她。
她扯出个笑，伸手揉了揉小满的头：“去把地瓜干泡泡，煮糊糊。”
斜对门的窗户缝里，赵婶的身影闪了闪。
她扒着窗纸望了会儿，又缩回去，嘴里嘀咕声混在风里：“这丫头……命苦哟……”赵婶的窗户“吱呀”晃了一下，她缩着脖子退后半步，手指绞着围裙角。
灶膛里的火早熄了，土炕凉得像块冰，可她后颈还是冒冷汗——林老三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架势，她哪敢凑过去？
去年王寡妇家被收房，她去帮着搬过破碗，结果被林老三堵在巷口骂了半宿“多管闲事”。
“丫头片子能撑几天？”
她嘀咕着往灶里添了把碎柴，火星子“噼啪”炸响，“等雪停了，说不定自己就扛不住……”话没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把半块冻硬的玉米饼往锅里一扔。
院外传来皮靴踩雪的“咯吱”声。
赵婶扒着窗缝往外瞧，见村支书吴德贵正往这边走，蓝布棉袍的下摆沾着雪渣，手里捏着个搪瓷缸。
她赶紧缩回身子，可还是听见林老三的大嗓门：“吴支书，您给评评理！”
吴德贵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坍塌的泥墙，又落在林甦紧闭的木门上。
他抿了口缸里的热水，白雾模糊了眼镜片：“老林头的契是写在纸上的，按规矩……”后半句被风卷走了，他裹紧棉袍加快脚步，鞋跟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痕。
林老三在身后喊：“您这算啥规矩！”
他没应，只把围巾又往上拽了拽。
夜色像块浸了水的黑布，压得老屋的房梁“吱呀”首响。
林甦把最后半床旧棉被往小满和小芽身上拢了拢，两个孩子蜷成两团，小芽的手指还攥着她衣角，指甲盖冻得发紫。
小满在睡梦里翻了个身，嘴唇翕动着：“姐……我饿……”那声音轻得像片雪，却砸得她心口发疼。
灶台上的地瓜干糊糊早凉透了，碗底结着层白霜。
她摸了摸母亲的额头——还是烧得烫手。
李氏的手从被子里滑出来，指甲缝里还沾着泥，那是上个月在城里捡煤渣时蹭的。
林甦攥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掌心的温度像根针，扎得眼眶发酸。
墙角传来“咔”的轻响。
她转头望去，月光从屋顶窟窿漏下来，照在墙角那把猎刀上。
刀鞘裹着油布，红绳缠的刀柄褪成了淡粉色，是爷爷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
“小甦啊，”记忆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这刀不是杀孽，是饭碗。”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油布上的雪粒，掀开时带起股陈木味——刀刃没沾半分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暴风雪突然大了。
北风撞得门板“哐当”响，窗纸被撕出道口子，雪粒子“簌簌”落进屋里。
林甦刚要去堵窗，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扑棱”声，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雪堆里挣扎。
她抄起猎刀，披了件破棉袄就冲出去。
院角的雪坑比人还深，她扒开表层的浮雪，指尖触到片温热的毛——是只野兔！
后腿卡在冻土里，皮毛上沾着血，正抖得像片叶子。
野兔见了她，眼睛瞪得溜圆，前爪乱抓，雪块扑簌簌落进她领口。
“莫慌。”
林甦轻声说，声音混着风声，“断腿了？”
她按住野兔的背，手指顺着皮毛往下摸，摸到后腿骨茬子硌手的地方。
风裹着雪灌进衣领，她打了个寒颤，闭眼时突然想起爷爷教的：“雪夜出洞的兔子，不是饿疯了，就是被撵的。”
再睁眼时，瞳孔缩成细线——野兔耳朵上有道齿痕，像是狼咬的。
“山上有狼。”
她喃喃自语，刀背轻轻敲了下野兔的头。
野兔瞬间瘫软，她摸出怀里的布巾，裹住它往胸口贴紧。
转身要走时，风里飘来股腥臊味，像烂了的狐狸皮——是狼的气味。
她攥紧猎刀，刀尖冲外，深一脚浅一脚往山林方向走。
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锥上，可她走得极稳，脚尖先探，再慢慢落下去——爷爷说过，雪壳子薄的地方，脚印要轻。
月光被乌云遮住了。
林甦深吸口气，嘴里呼出的白雾凝成冰珠，落在睫毛上。
她摸了摸怀里的野兔，体温透过布巾渗过来，像团小火苗。
“得赶在狼寻着味儿前……”话没说完，风又卷着雪砸下来，她裹紧棉袄，身影渐渐融进雪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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