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冷意，刮过市一中行政楼的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像谁藏在暗处低低的啜泣。苏玉锦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斜对面那扇深棕色的木门——苟校长的办公室门，已经整整两天没开过了。
行政楼里很静，只有打印机偶尔“咔嗒咔嗒”吞吐纸张的声响，
还有走廊尽头保洁阿姨拖地时，拖把划过瓷砖的“沙沙”声。苏玉锦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文档里的文字却一个也没看进去。她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
总往那扇门上落——门把手上挂着的“校长办公室”牌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还是去年学校翻新时换的新的，可此刻看在眼里，竟莫名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她和苟校长对面办公快五年了。五年里，她太熟悉苟校长的习惯了。
这位在同事们眼里近乎“完美”的校长，每天早上七点半准会出现在行政楼，
手里拎着那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包上的金属搭扣被磨得发亮。他总是先推开办公室门，
把公文包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出来，去茶水间泡一杯浓茶——铁观音，要放足足半杯茶叶，
这是苏玉锦无数次路过茶水间时看到的。苟校长是市一中的“功臣”。三年前，
学校的升学率连续下滑，家长投诉不断，教育局几次约谈前任校长。就是那时，
苟校长从邻市的重点中学调过来，
火”：重新制定教师考核制度、引入北京名校的“分层教学”模式、牵头搭建家校共育平台。
为了摸清教学问题，他连着半个月泡在教室里听课，
有时中午就在教师食堂和年轻老师一起吃盒饭，边吃边聊教学思路；为了引进新的教学资源，
他跑遍了北京、上海、深圳的十几所名校，回来时行李箱里装的全是厚厚的教案和笔记。
苏玉锦还记得，苟校长从北京回来的那天，是个飘着小雨的周五。他没带行李箱，
只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裤脚沾着泥点，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却依旧精神抖擞。
一进行政楼，就把几个副校长和处室主任叫到会议室，从包里掏出一沓沓打印好的资料，
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们看，这是北京那边的‘项目式学习’方案，
咱们学校也能试试，准能让学生们动起来！”那段时间，行政楼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苟校长办公室的门虽然也关着，但苏玉锦总能听到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翻书声，
偶尔还有他打电话的声音，语气要么是和名校老师请教，要么是和教育局沟通资源。渐渐地，
学校的变化越来越明显：课堂上，学生们不再是坐着听，
而是分组讨论、动手做实验；校门口的公告栏里，
考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的学生名单越来越长；家长会上，原本皱着眉的家长，
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苟校长可是咱们学校的救星啊！”每次和同事聊起苟校长，
小吴都会由衷地感慨。小胡、小涂、小马也都点头——行政楼里的人，
没人不佩服苟校长的实干。就连最挑剔的教务处王主任，
都在私下里说：“苟校长是真把学校当成自己家了，这样的领导，少见。”只是，
这位人人称赞的好校长，有个让大家都习惯了的“小习惯”——爱关门。
不管是办公、接电话，还是偶尔想静一静，他总会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起初，
还有年轻老师不知道，敲门想汇报工作，里面传来苟校长温和的声音：“稍等会儿，
我处理完这点事就找你。”后来大家都摸清了，只要看到那扇门闭着，就会悄悄走开，
等门开了再过去。有时，苏玉锦会看到苟校长关着门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偶尔能听到“项目”“资金”“审批”之类的词，她猜是在谈学校建设的事，
毕竟这两年学校新建了实验室、翻新了操场，处处都要花钱。还有时，苟校长开门出来时，
苏玉锦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校园里是明令禁止抽烟的，可苟校长大概是压力太大，
才会关起门来偷偷抽。每次这时，苏玉锦都会假装没闻到，她觉得，校长也是人，
偶尔犯点小规矩，又没影响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次不一样。周一早上，
苏玉锦像往常一样七点二十五分到了行政楼。她习惯性地看了眼苟校长的办公室，
门是关着的。“大概校长还没到吧。”她没多想，放下包就去了茶水间。
可等她泡好咖啡回来，那扇门依旧关着；上午十点，她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路过校长办公室，门还是关着，里面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中午去食堂吃饭，
她问坐在旁边的小涂：“今天没见苟校长啊，你看到他了吗？”小涂正扒着米饭，
闻言抬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校长肯定在啊，他办公室门不是关着吗？
说不定又在忙哪个新项目呢。”苏玉锦皱了皱眉：“可我早上到现在，都没听到里面有声音。
”“嗨，校长做事认真，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说不定连水都没喝呢。”小涂没当回事，
又低头继续吃饭。苏玉锦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不安。她回到办公室，又看向那扇门。
深棕色的木门，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像一只紧闭的眼睛，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她试着集中精力写材料，可耳边总像有个声音在提醒她：“门怎么还没开？
校长到底在里面吗？”下午三点多，教务处的李主任来找苟校长签字。
他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抬手想敲门，又回头问苏玉锦：“苏姐，校长在里面吧？
”苏玉锦摇摇头：“我也不确定，门从早上就关着，没听到动静。”李主任犹豫了一下，
还是轻轻敲了敲门：“苟校长，我是李军，来签一下上周的教学进度表。”里面没有回应。
李主任又敲了敲，声音比刚才大了些：“苟校长？您在吗？”依旧是一片寂静。
李主任皱起眉，掏出手机给苟校长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奇怪，
校长平时不这样啊。”他嘀咕了一句，又试着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面锁上了。
“可能校长在里面睡着了？”苏玉锦小声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应该是吧，
说不定太累了。”李主任收起手机，“那我等会儿再来。”可直到下班，
苟校长的办公室门还是没开。苏玉锦收拾东西时，又看了一眼那扇门，
走廊里的灯已经关了大半，只有一盏灯亮着，光线落在门上，把门框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像一道黑色的伤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拎起包，快步走出了行政楼。周二早上，
苏玉锦到行政楼时，几个同事已经在了。小吴正站在走廊里，对着校长办公室的门探头探脑。
看到苏玉锦，他赶紧走过来：“苏姐，你看到校长了吗？我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都来找他，
门一直关着，电话也没人接。”“我也是。”苏玉锦点点头，心里的不安已经变成了恐慌，
“昨天李主任来签字，也没敲开门。”这时，副校长张卫国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俩围着校长办公室，便问：“怎么了？都堵在这儿干什么？”“张校长，
苟校长的门从昨天早上就没开过，电话也没人接，我们有点担心。”小吴赶紧说。
张卫国皱了皱眉，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老苟，在吗？我是张卫国。”里面没有声音。
张卫国又敲了敲，声音提高了些：“老苟？有急事找你，你开下门。”还是没动静。
张卫国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掏出手机给苟校长打电话，和之前一样，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奇怪，他昨天还跟我聊了新建图书馆的事，说今天要和施工队对接。”他嘀咕了一句，
又试着推了推门，门还是锁着的。“张校长，要不要找开锁的？”小吴小声问，
语气里带着担忧，“万一……万一校长在里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办？”张卫国犹豫了一下，
摇了摇头：“再等等吧，说不定他有急事出去了，忘了跟我们说。他平时也经常这样，
一忙起来就顾不上打招呼。”可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苟校长虽然忙，
但从来不会不打招呼就不来上班，更不会让办公室门关两天，还不接电话。苏玉锦站在旁边，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难受。她想起昨天下午，
她隐约听到校长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不是键盘声，也不是说话声，
而是一种细细的、糯糯的声音，像是女人的笑声。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行政楼里除了保洁阿姨，就只有她和几个女同事，可大家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从校长办公室里传出来？可现在想来，那声音是真的。
她甚至能隐约记起，那笑声里还带着点暧昧的意味，断断续续的，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听不真切，却足够让人心里发毛。“张校长，我昨天下午好像听到校长办公室里有声音。
”苏玉锦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像是……像是女人的笑声。”张卫国的脸色变了变，
他看了苏玉锦一眼，语气有些严肃：“小苏，别瞎想，可能是外面的声音传进来的。
行政楼后面就是家属区，说不定是家属区的声音。”可苏玉锦知道，不是。
行政楼的窗户都是双层玻璃，隔音效果很好，家属区的声音根本传不过来。而且，
那声音明明就是从校长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对话声，
只是她听不清具体说什么。小吴也皱起了眉：“我昨天下午也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
还以为是老鼠，没在意。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人的声音。”张卫国的脸色更沉了，
他摆了摆手：“行了，都别在这儿瞎猜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苟肯定没事，
说不定晚上就来上班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忙，像是在逃避什么。
苏玉锦和小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他们回到各自的办公室，
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苏玉锦坐在工位上，
耳边总是回荡着昨天听到的那阵女人的笑声，眼前也总浮现出那扇紧闭的门——门后面，
到底藏着什么？周二一整天，苟校长的办公室门还是没开。期间，又有几个同事来找苟校长，
都被张卫国以“校长有急事出去了”挡了回去。大家虽然心里疑惑，
但也没人敢多问——张校长是苟校长的老搭档，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
可苏玉锦却越来越怕。她不敢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只要同事一离开，
她就会赶紧跟出去；去卫生间时，她也会拉着旁边办公室的女同事一起；晚上下班，
她更是一路小跑，直到坐上公交车，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
她梦到自己走进了苟校长的办公室，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书桌正中央的电脑屏幕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