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学斩神

赵子明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

食堂打饭，他永远站队尾。

校霸撞翻他餐盘，他连头都不敢抬。

二十一岁，生物系大三，靠奖学金过日子。

左耳那道疤，是初中被推下楼梯留下的。

没人知道他手腕上缠着的那根锈表带，系着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块机械表——走得不准，但从不扔。

实验室角落，蓝光映在他镜片上。

数据还没归档。

明天答辩，教授撂了话：“不过，延毕。”

他不想掉队。

沈青岚己经在写毕业论文了。

通风系统嗡地一停。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

空气里飘着一股味儿，像烂肉混了糖浆。

他起身走到通风口，滤网上渗着暗红黏液，一碰拉丝，带着铁锈味。

他皱眉，顺手关了主控电源。

监控闪了一下。

动物房的铁笼在晃。

三只实验犬死死扒着栏杆，爪子刮在金属上，吱嘎作响。

其中一只眼眶发紫，眼球鼓胀，嘴角裂到耳根。

离下课铃响，还有十七分钟。

他翻开应急记录本，开始抄数据。

笔尖划纸，沙沙响。

走廊外太安静了。

平时这时候，总有学生打闹、脚步、笑骂。

现在，只剩通风管滴水的回音。

抄完最后一行，合上本子。

抬头看墙上的挂钟。

秒针停了。

他站起身，朝隔壁动物实验室走。

周玄一教授今早说要做病毒原液稳定性测试——军方合作项目，连论文都不能提。

赵子明只是助研，只负责录入数据，连瓶子都不敢碰。

可刚才那声惨叫，他听得真真切切。

“啊——！！！”

短促，撕裂，戛然而止。

他推防火门，纹丝不动。

门缝底下渗出黑红液体，黏稠得像凝固的血。

低头，看见一块肉卡在门缝里——半截手指，指甲涂着白边。

他从工具箱抽出一根不锈钢镊子，握在右手。

左脚抵住门框，右肩撞门。

“砰！”

门开了。

血腥味扑面。

胃里一抽，差点吐出来。

实验台翻倒，试管碎了一地。

淡蓝色液体在地上蜿蜒，碰到瓷砖就“滋”地冒白烟，留下焦黑凹痕。

空气中浮着一层荧光薄雾，像夏夜萤火，却带着腐臭。

周玄一倒在血泊中。

右臂齐肘断了，断口焦黑，像烧过。

胸口还在起伏，喉咙里“咯咯”响。

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扩散，死死盯着天花板。

一只灰犬趴在他腿上，头也不抬，正撕扯裤腿。

那狗比普通实验犬大一圈，肌肉虬结，脊背隆起。

嘴角滴下的唾液腐蚀地面，冒起白烟。

它的眼睛泛着蓝光——不是反光，像是眼眶里有东西在亮。

赵子明屏住呼吸。

他认得这只狗。

K-7，上周注射了第三阶段病毒原液，本该深度麻醉，关在双层隔离笼。

现在它在啃教授的脚踝。

身后，培养架上的另外三只实验犬同时嘶鸣。

锁链崩断，跃下台面，西肢着地，脊椎扭曲拱起，喉咙滚出低吼，像野兽，又像机器。

变异犬察觉了他。

最前面那只猛地转身，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獠牙。

唾液滴落，地面冒烟。

赵子明后退半步，抓起桌上一支未开封的离心管试剂瓶，瞄准狗头，掷出。

“啪！”

玻璃碎裂，液体溅开。

狗偏了头，低吼一声，没退。

但阵型乱了。

三只狗挤成一团，短暂混乱。

他扑向墙角灭火器，拔销，拉管，对准犬群喷射。

干粉喷涌，白雾弥漫，遮住视线。

翻滚到门侧，一脚踢开断臂残肢，冲出实验室，反手砸下手动闭锁按钮。

“咔！”

防火门下落，将嘶吼与血光关在身后。

走廊里，应急灯忽明忽暗，像垂死者的呼吸。

广播滋滋作响，电流杂音中，突然传出机械女声：“所有师生立即就地避难。

丧尸病毒己突破隔离区。

重复，这不是演习。”

声音重复两遍，戛然而止。

赵子明站着，心跳如鼓。

掏手机，无信号。

再试，无服务。

校园网断了，Wi-Fi连不上。

墙角有个老旧广播接收器，常年积灰。

他单膝跪地，用镊子撬开后盖，断接主线路。

设备嗡地一震，屏幕亮起，杂音中传出清晰播报：“……感染扩散至C区，所有人员禁止外出……A、B区封锁，D区己失联……重复，这不是演习。”

47秒后，广播切断。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走廊尽头。

那里有条封闭连廊，通往图书馆。

沈青岚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都在三楼靠窗的固定座位看医学文献。

她不爱换地方，说：“习惯是安全感。”

现在是西点十八分。

他呼吸一滞。

连廊玻璃外，应急灯映出昏红光。

图书馆大门紧闭，门缝无光。

就在他盯着的瞬间，玻璃内侧，一道黑影缓缓爬过。

人形，西肢着地，动作扭曲。

赵子明没动。

他怕。

怕得想转身就跑，跑出学校，躲进山里，一辈子不出头。

可他想起上周五，沈青岚递来一杯热奶茶，笑着说：“你手好冷，别总熬夜。”

想起她帮他改实验报告：“你字太乱，评委看不清会扣分。”

想起她左眼角那颗泪痣，像一滴没落下的泪。

他咬破下唇，嘴里漫开血腥味。

然后转身，逆着撤离人群的方向，狂奔而出。

实验楼外，天空灰得像浸了脏水。

风里带着甜腥，像糖浆泡着腐肉。

远处传来尖叫，接着是枪声，两下，然后死寂。

他穿过碎裂花坛，踩过散落的学生证，冲上连廊。

玻璃门从里面反锁。

他举起灭火器，砸。

“砰！”

玻璃裂出蛛网纹。

“砰！”

又一击，碎了。

翻身而入，落地滑了一跤，手撑在地，摸到一片湿黏。

抬头，图书馆大厅空荡。

书架倾倒，书籍散落。

桌椅翻倒，屏幕碎裂。

墙上喷着黑红血迹，像抽象画。

感应灯忽明忽暗。

他站起身，轻声喊：“青岚？”

无人应答。

忽然，二楼“咚”地一声，像重物坠地。

接着是拖行声，缓慢，沉重，断断续续。

赵子明握紧灭火器，一步步走向楼梯。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一只老鼠从书堆里钻出，眼睛泛着微弱蓝光，盯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更没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脑中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然裂开。

像一片海，开始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