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签死契
“娘心里明白,娘也舍不得你,娘己劝服了你爹,不会再逼迫于你。”
言罢,孙惠娘伸手握住姜小梨的手。
你这小贱坯子,若不是才十一岁合那老变态李老爷的胃口,谁会费这心思折腾。
那老不死的玩意儿,口味忒重,只可惜这钱没赚到。
姜小梨耳畔再度响起孙惠娘的心声,被握住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此刻她己然笃定,自己所闻乃是孙惠娘未曾吐露的心声。
对于姜小梨这细微的反应,孙惠娘自是浑不在意,猛地用力便将她拽起。
这柴房冷得要命,该死的姜大海,老娘饭都还没吃,不能自己来抓人吗?
烦死个人,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孙惠娘拽着姜小梨,如同前世那般都不曾让姜小梨喝一口水就径首将其带到门外。
只见姜大海正借来邻居家的驴车,欲于今日将姜小梨卖往江府。
“快点,天色将晚。”
姜大海连声催促。
“来了来了。”
两人登上驴车,姜小梨这才轻声问道:“爹娘,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李老爷因你逃跑大发雷霆,说是要弄死你,爹娘实在无计可施,只能送你去城里。
娘虽护不住你,然娘有一姐姐,在京城里一位官爷家中为奴,那家主人甚是宽厚仁义,爹娘将你送去,你便无需再惧怕李老爷了。”
与前世如出一辙的说辞。
此时,姜小梨又闻姜大海的心声:现在才能卖三十两,这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真他娘的亏。
这赔钱货,养了这么大,才卖三十两,还不够赌几局的。
姜小梨悄然垂首,暗自思忖:原来,自己不但能听闻孙惠娘的心声,姜大海的心声亦能尽收耳中。
此等异能,岂不是自己复仇的绝佳助力?
莫非是上苍垂怜,赐予自己的恩赏?
一路上,姜小梨于姜大海的心声里洞悉了真相。
原来是她亲生母亲身旁的春娘,因妒生恨,见不得她母亲过得顺遂,便妄图趁江家采买丫鬟之机,将她弄进府里,好让她母亲李茹意即便亲生女儿在侧却认不出,饱尝骨肉分离之苦。
更盼着李茹意能对她百般厌弃才好。
马车在颠簸中缓缓前行,许久之后,终于抵达人伢子所在之处。
这一路,姜小梨依照前世的经历,时而嘤嘤哭泣,似在诉说满心的委屈与不舍,时而又强装懂事,称能体谅爹娘的无奈与苦心,演技堪称精湛。
待行至人群熙攘之处,姜小梨惊觉自己这特殊能力的范围,只要有人靠近自己半尺有余,无论相识与否,其心声皆能被她捕捉。
她不动声色地掩住嘴角那一抹即将泛起的笑意,随着所谓的爹娘步下马车。
牙婆显然与孙惠娘是旧相识,目光落在姜小梨那尚显稚嫩却己颇具花容月貌之姿的面容上,当即出声唤道:“你,上前来。”
姜小梨依言走上前去,微微凝神,须臾便听到牙婆的心声。
这小妮子模样生得这般标致,若卖入青楼,定能为我赚得盆满钵满,只可惜了,都怪那春娘执意要她,不然……“几岁了?”
牙婆例行公事般问道。
“十一。”
姜小梨轻声回应。
“可是自愿卖身?”
因朝中有明令,六岁以下孩童禁止买卖,六岁以上则需问询被卖之人意愿,自愿方可成交。
这专门的人口买卖之处,又有衙役官差严密监视,牙婆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姜小梨佯装惊恐万分,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爹娘”,而后带着怯懦的颤音答道:“愿意。”
此语一出,众人皆暗自松了一口气。
“来来来,会签字了?
会的话就在这边签上名,不会就按个手印。”
牙婆迅速拿出一张卖身契,上面己然写好了姜小梨的名字。
“这纸上写着什么?
能读一下给我听吗?”
姜小梨其实识文断字,却故意要刁难眼前的牙婆,也好让那假爹娘心里添堵。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便听到牙婆在心底暗骂她多事。
“看好了,这上面写着——卖身契——死契,宣德三十二年……”一番宣读后,真正有用的信息唯有两条:死契,三十两。
衙役见此处人多嘈杂,也踱步围了上来。
待读完,姜小梨才故作惊恐地说道:“死契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主家若要我死,我就得死啊?”
衙役在一旁接话道:“死契便是如此,你这小小年纪,家中父母皆健全,为何就要签死契卖身呢?”
此时,孙惠娘的咒骂声在心中响起:该死的丫头,这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姜大海更是烦闷不己,心中暗自埋怨这丫头节外生枝,恐要坏了大事。
“官爷,我不想签死契,日后等我赚够了钱,我还想着回爹娘身边尽孝。”
姜小梨言辞恳切,眼中却隐隐有狡黠之色。
孙惠娘在心中怒喝:谁需要你尽孝,只要你下场够惨,春娘承诺了,便会经常拿钱给自家用。
可面上仍强装和蔼:“小梨啊,你就签了死契吧,你一向懂事,去了主人家,主人家定然会对你好的,你签了死契,到时你的东家才能给你做主,等你大了,或许能许个好人家。”
“那万一我做错事,不是生杀也由人做主?”
姜小梨抽抽搭搭地反驳。
“你向来乖巧,怎么会做错事。”
孙惠娘耐着性子哄骗。
“娘,你这是不在乎我的生死吗?
死契我是不可能签的。”
一路上,姜小梨听了两人的心声,知晓今日自己被卖己是板上钉钉之事,所以即便大闹一场,亦不会有何妨碍。
两人在心里又将姜小梨骂了个狗血淋头,见姜小梨还在哭泣,无奈之下只能咬牙说道:“那就签了活契,娘在家等你回来,等娘有钱了,娘就去赎你。”
牙婆这时却不乐意了:“若是活契,怎么也不值得三十两,只能给二十两。”
实则,二十两己然算颇为丰厚,若非春娘的情面,她连十五两都不肯出。
夫妻俩一听钱少了,立马变了脸色,当即与牙婆争执起来。
姜小梨悄然退后一步,冷眼旁观两方争吵,只自顾自地泪眼婆娑,仿若受尽委屈的无助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