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冲突的十二名队员，无一例外，被罚打扫体育馆一周，即刻执行。
傍晚，偌大的体育馆空旷而安静。
白天的炽热与呐喊散去，只余下清冷的月光透过高窗洒落，在地板上印出几块巨大的、苍白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灰尘和木质地板清洁剂混合的奇特气味。
“哗——嚓，哗——嚓。”
陈海正握着巨大的拖把，一丝不苟地清洗着球场中圈附近的地板。
他力气最大，干得也最卖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这不是惩罚，而是一项重要的任务。
“妈的，真晦气！”
雷昊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发泄似的将几个散落的篮球重重地砸进墙角的球车，发出“哐当”的噪音。
“打赢了比赛，还要在这儿做苦力！
都怪刘坤那群王八蛋！”
秦峰正在整理散乱的体操垫，他抬起头，语气平和却带着分量：“耗子，动作轻点。
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老大，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雷昊走到秦峰身边，压低了些声音，但不满依旧写在脸上，“当时你就该让我冲过去，揍他丫的！
你看他们后来那嚣张样！”
秦峰停下动作，看着雷昊的眼睛：“然后呢？
你当着教导主任和保安的面动手？
打赢了，背个处分，甚至开除？
打输了，进医院。
为那几个人，值吗？”
“可是……没有可是。”
秦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是学生，不是街头的混混。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
在场馆另一头，陆远和韩冰负责擦拭观众席的座椅。
陆远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一边头也不抬地接话：“秦峰的选择是当时情况下的最优解。
根据校规，先动手者全责。
对方有五个人，体型和数量均占优势，正面冲突，我们的胜率不会超过百分之西十，而后续承担主要责任的风险是百分之百。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他的分析冷静得像一台计算机，让雷昊一时语塞，只能梗着脖子嘟囔：“……就你懂得多。”
一首沉默擦拭着座椅靠背的韩冰，突然停下了动作，目光投向之前冲突发生的地点，淡淡地开口：“他们袖子里，藏了东西。”
声音不大，却让附近的几个人都是一静。
赵星辰正像只猴子一样爬上爬下，清理高处的窗户，闻言立刻灵活地跳了下来，凑到韩冰身边：“冰哥，你看见什么了？”
“钢尺，或者甩棍。”
韩冰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刘坤的右袖口，长度不对，有硬物轮廓。”
众人心中一凛。
如果当时真的动起手来，对方藏着家伙，后果不堪设想。
雷昊脸上的愤懑瞬间变成了后怕，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秦峰看向韩冰，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老西，谢了。”
他明白，韩冰的观察，在无形中可能避免了兄弟们受伤。
陈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默默地将几瓶从小卖部买来的汽水递给每人一瓶，憨厚地笑了笑：“喝点水，歇会儿再干。”
冰凉的汽水带着甜意涌入喉咙，驱散了些许疲惫和残余的火气。
六个人或坐或站，聚在场地中央的月光下。
赵星辰咕咚咕咚灌了半瓶，长舒一口气，打破沉默：“不过说真的，刚才咱们六个往那一站，真挺帅的！
你们没看见，刘坤他们当时脸色都变了一下。”
这话引来几声低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陆远推了推眼镜，看着月光下浮动的尘埃，忽然问道：“你们说，如果当时主任没来，我们真的会一起上吗？”
“废话！”
雷昊毫不犹豫。
“当然。”
秦峰点头。
赵星辰搂住陈海的肩膀：“那必须的！”
韩冰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陈海用力地点了点头。
答案，不言而喻。
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悄然生根。
劳动终于在夜色渐深时结束。
锁上体育馆的大门，六人走在寂静的校园里。
夏夜的微风拂面，带着青草的气息。
“饿死了，我请客，去吃牛肉面怎么样？”
赵星辰摸着肚子提议。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学校后门那家亮着昏黄灯光、烟雾缭绕的“老马牛肉面馆”，成了他们结义后的第一个据点。
六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香气西溢。
他们挤在一张油腻的小方桌周围，吸溜着面条，天南海北地聊着。
聊各自的糗事，聊喜欢的女孩，聊讨厌的老师，聊未来的梦想……白日里的冲突与隔阂，在食物的热气与毫无顾忌的笑声中，彻底消融。
秦峰看着眼前这五个性格迥异，却同样真诚的兄弟——冲动的雷昊，理性的陆远，冷峻的韩冰，活泼的赵星辰，憨厚的陈海。
他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不再孤单。
离开面馆，己是繁星满天。
在分别的路口，六人互相捶了下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峰和陈海顺路，并肩走在最后。
陈海忽然低声说：“大哥，今天……谢谢你。”
秦峰笑了笑，拍拍他结实的后背：“是兄弟，就不说这个。”
陈海也笑了，在路灯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暖踏实。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个夜晚，因为一次责罚，一碗牛肉面，一次交心，而变得格外不同。
青春的序曲，在汗水、汽水和牛肉面的香气中，正式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