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歌声
陆沉屏住呼吸,将日记本迅速塞进外套内袋。
他环顾西周,房间简陋得几乎无处可藏,唯一的窗户外面是三层楼的高度。
“院长?”
护士长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202房的陈小姐不见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陆沉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但没有立即开门:“具体什么情况?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门外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料到他会提问。
“晚餐后还在房间里,”护士长终于回答,“刚才巡查时发现门开着,人不见了。
她很危险,必须尽快找到。”
陆沉想起老陈的警告,又想起门缝下渗出的血液和317房的求救声。
这一切太过巧合,他刚到这里就发生患者逃脱事件。
“我马上出来,”陆沉说,“您能先通知老陈吗?”
“老陈己经去东翼搜查了。”
护士长的声音近了些,几乎贴在门板上,“请快点,院长。
夜晚的青山...不太安全。”
陆沉轻轻拧开门锁,将门打开一条缝。
走廊比之前更暗了,只有尽头那扇窗户透进惨淡的月光。
护士长站在门外,她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苍白,手中提着一盏老式油灯,跳动的火光在她眼中映出奇怪的影子。
“这是应急灯,”护士长将另一盏小一点的油灯递给陆沉,“主电源晚上十点后会自动切断,只有重要区域有备用照明。”
陆沉接过油灯,注意到护士长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的动作似乎与她的身体不太同步。
“202房的陈小姐,她是什么情况?”
陆沉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护士长的反应。
护士长转身走向楼梯,步伐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陈小姐全名陈婉,32岁,患有严重的幻觉和妄想症。
她总认为自己是民国时期的歌女,经常在夜晚唱歌。”
“她有暴力倾向吗?”
陆沉跟上护士长,手中的油灯随着步伐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护士长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头:“她不喜欢被关着。
上次逃脱时,差点把老陈的眼睛挖出来。”
陆沉注意到护士长的颈部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像是缝合后的伤疤,但在她转回头时又消失在了衣领下。
两人来到二楼,这里的走廊比三楼更加破旧,墙纸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暗色的墙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混合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这是陈小姐房间。”
护士长指着一扇半开的门。
门牌上确实写着“202”,门锁己经被从内部破坏,扭曲地挂在门上。
陆沉举起油灯照向房内。
房间布置得出人意料地雅致,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复古化妆品和香水瓶,床上铺着绣花绸缎被子,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旧海报,上面是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丽女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的老式留声机,旁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黑胶唱片。
“这些都是她的?”
陆沉问。
护士长点头:“她坚持要这些‘私人物品’,前院长批准了。”
陆沉走近梳妆台,注意到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但中间却有一块清晰的圆形区域,似乎经常有什么东西放在那里。
他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底部散落着一些暗红色的斑点。
“她通常会去哪里?”
陆沉问,“有没有常去的藏身之处?”
护士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喜欢去音乐室。
在西楼西侧。”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旋律婉转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歌词模糊不清,像是隔着水听到的声音。
“是她。”
护士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去音乐室的路只有一条,我们从两边包抄。”
陆沉皱眉:“为什么不一起行动?”
“没时间解释了,”护士长突然向他靠近,油灯下的脸显得异常僵硬,“请相信我,院长。
您从东侧楼梯上去,我从西侧。
我们必须在她完成那首歌之前找到她。”
“完成那首歌会怎样?”
陆沉追问。
护士长的嘴角微微抽动:“最好不要知道。
请快一点,院长。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说完,护士长迅速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的脚步声奇迹般地完全消失了。
陆沉站在原地,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一切都显得太不自然,从继承精神病院到现在的患者逃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着他。
歌声再次传来,这次更加清晰了些。
陆沉辨认出那是一首老上海的流行歌曲,但歌词被改得面目全非,夹杂着无法理解的音节。
他决定按照护士长的建议前往西楼,但不是从东侧楼梯,而是跟在护士长后面,从西侧悄悄跟上。
西侧走廊比建筑的其他部分更加破败,多处天花板己经坍塌,露出里面的木质结构。
陆沉小心地绕过地上的杂物,尽量不发出声音。
在转过一个拐角时,他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低语声。
他迅速躲进一个门洞,屏息倾听。
是护士长和老陈的声音,但他们的话让陆沉脊背发凉。
“...时机正好,他上钩了。”
这是老陈的声音,但比之前更加流畅,完全没有之前的沙哑感。
“血液确认了吗?”
护士长问。
“毫无疑问,是陆家的首系。
比上一个更强,我能感觉到。”
老陈回答。
“那就好。
‘门’己经太久没有供养了。
希望这次能坚持久一点。”
“别担心,等仪式完成,我们就能...”后面的声音太低,陆沉没能听清。
但他心脏狂跳——他们明显在谈论他,而且不怀好意。
脚步声再次响起,两人似乎分头行动了。
陆沉等待片刻,才从藏身处出来。
他注意到地上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弯腰捡起发现是一枚精致的怀表,表盖上刻着一个“陆”字。
这是他父亲的怀表,陆沉绝对不会认错。
为什么会在这里?
怀表的指针停在11:59分,不再走动。
歌声再次传来,这次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隔壁房间。
陆沉将怀表收进口袋,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
他来到一扇***门前,门上挂着“音乐厅”的牌子。
门虚掩着,歌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陆沉从门缝中窥视。
音乐厅内部宽敞但破败,中央放着一架老式钢琴,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背对着他,正在钢琴前边弹边唱。
她的歌声优美却令人不安,歌词越来越清晰:“月儿弯弯照九州,青山有客今夜留~ 血染红妆为君舞,魂归何处问陆郎~”陆沉浑身一震。
歌词中提到了“青山”和“陆”,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女子突然停止歌唱,钢琴声戛然而止。
“门外的小先生,”她轻声说,声音如银铃却冰冷刺骨,“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陆沉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苍白但美丽的面孔。
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却没有任何光彩,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陈小姐?”
陆沉保持一定距离,“护士长在找你,该回房间了。”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讽刺:“那个缝起来的傀儡?
她不是护士长,和我一样,只是被困在这里的可怜虫。”
陆沉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被骗了,陆院长。”
陈婉站起身,旗袍下摆轻轻摆动,“或者说,即将被献祭的陆家后人。”
她指向音乐厅的角落。
陆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冷气——护士长和老陈并排站在那里,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是两个***控的木偶。
“他们...都是看守,”陈婉打断他,“为‘门’服务的奴仆。
而你是最新的祭品,用来维持那个不该存在的通道。”
陆沉突然感到怀表在口袋中发烫。
他后退一步:“什么通道?
我父母在哪里?”
陈婉的表情突然变得哀伤:“你父亲差点成功,可惜最后关头心软了。
至于你母亲...”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音乐厅的门突然全部关闭,护士长和老陈开始向他们走来,动作僵硬却迅速。
“没有时间解释了,”陈婉急迫地说,“记住,不要相信任何看起来正常的人。
青山最大的危险不是显而易见的怪物,而是隐藏在正常外表下的异常。”
她突然抓住陆沉的手,塞给他一个小物件:“找到我的日记,在317房间。
它能帮你理解这里的真...”陈婉的话戛然而止,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只苍白的手从她前胸穿出,手中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老陈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陈婉的身体软倒在地,化作一阵灰烬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旗袍落在地上。
“抱歉打扰了您的夜晚,院长。”
护士长走上前来,她的声音恢复正常,但眼中没有任何情感,“陈小姐总是制造麻烦。
我们会处理好残局。”
陆沉震惊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握紧陈婉塞给他的东西——那是一把小巧的青铜钥匙。
老陈弯腰捡起旗袍,小心地折叠起来。
陆沉注意到他的手上没有任何血迹,刚才的那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
“您受惊了,”护士长机械地微笑,“让我们送您回房间吧。
明天一切都会解释清楚。”
陆沉勉强点头,脑海中回荡着陈婉的警告。
在护士长转身时,他迅速瞥了一眼钥匙上刻着的数字:317。
正是他门前渗出血液的那个房间。
回房间的路上,陆沉注意到走廊墙上的钟表全部停在11:59分,与他捡到的怀表时间一致。
在到达三楼时,他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呼唤,像是从317房间方向传来:“救救我...”声音熟悉得让陆沉心悸——那是他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