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现场的喧嚣像潮水一样涌来，我站在角落里，手中握着一杯香槟，
气泡缓缓上升然后破灭，如同那些曾经绚烂却最终消散的梦。五年了。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李明泽！”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转身，是大学室友张磊，“好久不见啊！听说你现在在上海混得不错？”我勉强扯出笑容，
“还行吧，就是普通上班族。”我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他的肩膀，
落在宴会厅另一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林晓薇。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头发比记忆中短了些，更显得成熟干练。她正低头和一个中年女士交谈，
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平常。
如果忽略她手中牵着的那个约莫四岁的小男孩的话。我感到胸口一阵钝痛，
连忙灌下一口香槟。气泡刺激着喉咙，却冲不散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看到晓薇了吗？
”张磊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她也来了。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结婚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司仪宣布仪式即将开始，宾客纷纷入座。我刻意选了个靠后的位置，
却命运般地发现她正好坐在我的斜前方，只隔了两排。小男孩挨着她坐，不安分地扭动着。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郎新娘步入会场。我注视着这对幸福的新人，思绪却飘回了九年前，
那个改变一切的秋天。2009年9月，大学入学第一天。教室里弥漫着新生的忐忑和期待。
我坐在第三排，漫无目的地翻看新发的教材，实则暗中观察着每一个走进教室的同学。
然后她出现了。林晓薇站在门口略微停顿，目光扫过教室寻找空座。
那天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马尾辫高高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恍若降临人间的天使。我怔住了，
心脏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那一刻，世界上其他人和事都模糊褪色，只剩下她明亮的身影。
她向我这边走来，在我同一排的隔两个座位坐下。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辅导员走进教室，让大家做自我介绍。我几乎没听见别人说了什么，
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等待她的发言。“大家好，我叫林晓薇，来自杭州。”她站起来，
声音清脆悦耳，“我喜欢阅读和旅行，希望未来四年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介绍，在我听来却如天籁。我默默记下她的名字，
在心里反复咀嚼：林晓薇。晓薇。轮到我了，我机械地站起来：“我叫李明泽，本地人。
喜欢...篮球和电影。”坐下时我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礼貌性地微笑点头，
我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烧来。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里写下：“今天遇见一个女孩，
她的眼睛像盛满了星光。”后来选举班干部，我鬼使神差地竞选了学习委员，
而她当选了团支书。当辅导员宣布结果时，
我内心雀跃不已——这意味着我们有更多机会相处。第一次班干部会议，
我特意提前到达会议室，选了靠她常坐位置旁边的座位。她准时到达，看到我时略显惊讶。
“嗨，学习委员。”她笑着打招呼，“没想到你这么积极。”“第一次会议嘛，得表现好点。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会议期间，我时不时偷看她认真的侧脸。
当她转头问我意见时，我常常需要慌乱地收回思绪，请求她重复问题。
她似乎觉得我的窘态很有趣，眼中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的交集果然越来越多。
每周的班干部例会，班级活动的策划，学习小组的组织...我珍惜每一次与她相处的机会，
甚至会故意制造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去找她商量。室友们很快看穿了我的心思。“明泽，
你是不是喜欢团支书啊？”张磊某天晚上在宿舍直接问道，“每次提到她你就脸红。
”我否认了几次，最终在大家的起哄中默认了。“喜欢就追啊！”大家怂恿道，
“你们俩都是班干部，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我迟迟不敢行动。害怕被拒绝，
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更害怕那份美好被现实打破。我只是默默地待在她身边，
享受着每一次眼神交汇时的心动。转机发生在大一上学期的尾声。期末临近，
系里要求各班提交一份综合学习报告。作为学习委员和团支书，
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我们肩上。“这份报告需要汇总各科的重点和复习建议，工作量不小啊。
”晓薇看完通知后对我说，“我们得分工合作。”“没问题，”我立即回应，
“我负责整理理科部分的资料。”“那我负责文科部分，”她说，“最后我们一起整合润色。
”计划很完美，但执行起来却遇到了麻烦。各科老师提供的资料参差不齐，
有些甚至只是零散的重点列表。我们不得不额外花费大量时间补充完善。
截止日期前两天的晚上，我们还在教学楼自习室加班加点。“完了，
”晓薇看着电脑上的时间惊呼，“已经十点半了，宿舍十一点锁门，我们肯定赶不回去了。
”我内心一阵窃喜，表面却装作焦急：“是啊，这么多资料还没整理完，明天就要交了。
”实际上，我带了笔记本电脑，完全可以回宿舍继续工作。
但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机会——与她独处的机会。
她咬着嘴唇思考：“要不我们找个通宵自习室？听说主楼有几个教室晚上不关灯。
”“通宵自习室可能没电源，我电脑撑不了那么久。”我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要不...我们去网吧？环境虽然不好，但至少能充电，还有网络可以用。
”她明显犹豫了。好学生林晓薇从未去过网吧通宵。“就这一次，”我劝说道，
“为了按时完成任务嘛。”最终她点了点头：“好吧，只能这样了。
”我努力压制内心的狂喜，装作镇定地开始收拾东西。学校附近有几家网吧，
我们选了环境相对好一点的一家。烟雾缭绕中，我们找了角落的两个相邻位置坐下。
她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微微蹙眉。“很快就习惯了，”我安慰道，“开始工作吧。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流逝。凌晨两点，我们终于完成了大部分工作。晓薇靠在椅背上，
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休息一会儿吧，”我说，“我去买点喝的。你要什么？
”“矿泉水就好，谢谢。”我买回饮料时，发现她已经昏昏欲睡。显示器的光映在她脸上，
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我轻轻为她披上我的外套，她没有醒来，
只是无意识地往衣服里缩了缩。那一刻，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我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希望时间就停驻在这一刻。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几点了？
”“快四点了，”我轻声说，“再睡会儿吧，资料已经基本完成了，
早上我们检查一遍就可以交。”她摇摇头，试图清醒：“不行，
我得帮你完成你的部分...”我们并肩工作，偶尔交流几句。在某个时刻，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背，一股电流般的触感瞬间传遍我的全身。她没有立即移开，
而我也不敢动弹。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我转头看她，发现她也正望着我。
显示器的光在她眼中闪烁，如同那个初见的早晨盛满的星光。我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
或许是我们同时向彼此倾斜。当我的唇触到她的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是一个试探性的、轻柔的吻，带着不确定和渴望。然后我们分开了，喘息着对视，
似乎都在质疑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否真实。“我...”她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晓薇，
”我鼓起全部勇气，“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她的眼睛睁得更大，
然后慢慢泛起笑意：“我知道。”“你知道？”“全班都知道，李明泽。”她笑出声来，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窘迫地挠头：“那...你的回答是？”她没有说话，
而是用行动回答——再次吻上我的唇。这一次，不再是最初的试探，而是确认与回应。窗外，
晨曦微露。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在网吧的晨曦中开始了。大学四年，
那些美好的时光如同珍珠般散落在记忆的沙滩上，每一颗都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大二那年的春天格外温柔，校园里的樱花仿佛一夜之间全部绽放。
我记得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宏观经济学的教授临时请假，意外地给了我们一个空闲的午后。
“明泽，快看！”晓薇拉着我的手，指着窗外纷飞的花瓣，“我们去走走吧，
这样的天气待在教室里太可惜了。”我当然不会拒绝。我们并肩走在樱花道上，
粉白的花瓣不时落在她的发间和肩膀上。走到图书馆后的草坪时，她突然松开我的手，
向前小跑几步，然后转身张开双臂。“接住我！”她笑着向后倒去，信任地落入我的怀抱。
我们就这样跌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她靠在我怀里，拿出一本叶芝的诗集。
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洒在书页上，也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我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忍不住轻轻拂去她鬓角的花瓣。“你总是盯着我看什么？”她察觉了我的目光，脸微微泛红。
“看你比樱花好看。”我说着，又从她头发上拈下一片花瓣。她笑起来，
眼睛弯成月牙：“李明泽，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遇见你之后，无师自通。
”我得意地说，然后趁机吻了她。那个吻里带着樱花的淡淡香气，和她唇间薄荷糖的清甜。
后来每一年樱花盛开时，我们都会去那条小路上散步。她总是会带着不同的书，有时是诗歌，
有时是小说，有时甚至是专业课本。而我总是带着她最爱喝的茉莉花茶，
和一小盒她喜欢的松饼。那些下午，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又仿佛永远停留在了最美的时刻。
夏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学校后门的小吃街。那是个热闹却不起眼的地方，
充满了烟火气和各种美味的香气。晓薇最喜欢那家老字号的冰粉，
总是要加很多的山楂片、葡萄干和花生碎。“阿姨，多加点红糖哦！”她每次都会这样叮嘱，
然后转头对我俏皮地眨眼睛，“女生要多吃甜的，才会一直甜下去。
”我会故意从她碗里偷一勺配料，惹得她嘟嘴抗议：“李明泽！那是我的花生！
”“可是你的比较好吃啊。”我耍无赖地说，然后又把我碗里的配料分给她一半，
“这样行了吧？”她就会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猫，舀起一勺冰粉递到我嘴边：“尝尝看，
是不是超级好吃？”有一个特别热的晚上，宿舍停电了，我们索性又来到小吃街。
吃完冰粉后，我们手牵手在街上闲逛，看路边摊的阿姨熟练地翻动烤串，
看卖水果的大叔仔细地摆放他的西瓜，看三五成群的学生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