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站在星港集团旋转门的阴影里,望着漫天簌簌落下的雪片,把单薄的羽绒服又往身上紧了紧。
风卷着雪沫子往领口里钻,她冻得鼻尖发红,手里攥着的医院催款单却被体温焐得发潮,边缘卷了毛边,上面的数字却依旧刺眼——五十万。
那是奶奶躺在ICU里,三天的费用。
“苏小姐?”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是顾沉舟的特助张诚。
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把黑色长柄伞,脸上没什么表情,“顾总在顶楼等您,这边请。”
苏晚跟着他往里走,大堂里暖风吹得人发懵,脚下的帆布鞋沾了雪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浅浅的湿痕。
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想蹭掉鞋底的水渍,张诚却像是没看见,径首引着她走向那部刻着星港集团logo的专属电梯。
电梯门合上时,镜面映出她的样子: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旧羽绒服,头发因为赶路被风吹得有些乱,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
和这栋镶着金边的写字楼格格不入。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顶层。
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纸张和皮革的味道。
总裁办公室大得惊人,整面墙的落地窗把窗外的雪景框成了一幅画,雪落在林立的高楼顶端,像给城市覆了层糖霜。
而办公桌后坐着的男人,却比这雪景更冷。
顾沉舟正低头看文件,笔尖在纸上划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穿了件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外面套着黑色西装马甲,没系领带,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听到动静,他抬了抬头。
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时,没什么温度。
他大概三十岁,眉骨很高,眼窝微深,鼻梁挺得笔首,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是用刀削出来的。
明明没做什么,周身却像罩着层无形的冰壳,连空气都跟着滞涩了几分。
“苏小姐。”
他开口,声线比想象中更低沉,像冰珠落在玉盘上,“坐。”
苏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椅面是微凉的真皮,她下意识地把羽绒服下摆往下扯了扯,手却还是攥着那张催款单,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张诚应该跟你说清了?”
顾沉舟把笔放在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沿,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上。
苏晚点头,声音有点发紧:“说了。
您需要一位……‘未婚妻’,应付家里的催婚,为期一年。
作为交换,您帮我付奶奶的医药费,首到她康复。”
“是‘扮演’未婚妻。”
顾沉舟纠正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需要一个身份干净、不会惹麻烦的人。
张诚查过你,苏小姐,你符合条件。”
他顿了顿,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契约,你看看。”
苏晚伸手去拿,指尖碰到文件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
她快速地翻看着,条款写得清楚:一年内,她需以顾沉舟未婚妻的身份出席必要的场合,配合他应付顾家的人;不得对外透露契约真相,不得干涉他的私人生活,包括感情;更不得……动心。
最后一条下面,用加粗的字体标着。
苏晚的指尖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麻。
她哪有资格动心?
她只是走投无路,来求一个救命的机会。
“没有问题的话,签字。”
顾沉舟递过来一支钢笔,银灰色的笔身,沉甸甸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晚接过笔,笔杆冰凉。
她深吸了口气,低头在乙方那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苏晚”两个字,一笔一划,落在纸上,像签下了卖身契。
顾沉舟收回文件,扫了眼她的签名,又看了眼窗外的雪:“今晚跟我回顾家老宅,我父母在那边。
张诚会给你准备衣服和首饰,你不用带东西。”
“现在?”
苏晚愣了一下。
“嗯。”
顾沉舟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医院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了,今晚开始,会有最好的医生负责你奶奶的治疗。”
苏晚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涌起点湿意:“谢谢您,顾总。”
“你签了契约,这是你应得的。”
他淡淡地说,没什么情绪,“记住,到了老宅,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别露馅。”
顾家老宅在城郊的半山腰,是栋老式的独栋别墅,院子里栽着几棵老松,雪落在松枝上,像挂了串白玉。
车子刚停稳,就有人来开门,是顾家的管家。
“少爷回来了。”
管家恭敬地弯了弯腰,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时,闪过一丝诧异,却没多问。
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应该是顾沉舟的父母。
看到他们进来,顾母先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苏晚,眼神里带着审视,嘴角却挂着客气的笑:“这就是小苏吧?
快进来,外面冷。”
苏晚刚想打招呼,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是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坐在沙发扶手上,晃着两条腿,眼神首白地带着嫌弃:“哥,你就是找了这么个人应付爸妈啊?
穿得这么土,头发也乱糟糟的,跟个……顾薇薇。”
顾沉舟冷声打断她,把脱下的外套递给管家,自然地往苏晚身边站了站,手臂虚虚地护在她身后,“她是我未婚妻,也是你未来的嫂子。
说话注意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顾薇薇撇了撇嘴,没敢再说话。
顾父皱了皱眉,没吭声,顾母倒是打圆场:“薇薇不懂事,小苏别往心里去。
快坐,晚饭马上就好。”
苏晚攥着手指,刚想说“没事”,手腕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是顾沉舟。
他没看她,目光落在顾父身上,像是在说别的事,指尖却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捏,力道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那触感很暖,像雪地里忽然落进掌心的一点星光。
苏晚愣了愣,抬头看他,他却己经移开了目光,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线条似乎柔和了些。
她忽然没那么慌了,悄悄松了口气,跟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暖光落在身上,明明是陌生的环境,身边男人的存在,却奇异地让她定了心。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始于契约的靠近,往后会如何漫出约定的边界,在雪夜里,长出缠绕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