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乌禄的毡靴碾过冻硬的肠子。
血渗进冻土,像泼翻的砚台。
"千夫长!井里有活口!"乌禄踢开半截襁褓。
井壁结着幽蓝的冰。
二十多个宋人叠成肉梯。
最顶上是个书生,肩头插着断箭。
血滴在女童眉心,凝成朱砂。
"拖上来。
"乌禄转动狼头扳指。
铁钩刺穿书生小腿。
女童突然尖叫。
声浪在井底炸开铁链声。
井绳绷直。
五个金兵被拽向井口。
青石迸出火星。
书生跃出深渊,单手抱着女童。
另一只手甩动井绳——五具尸体颈椎缠成死结。
"好鞭法。
"乌禄眯眼。
书生左袖空荡:"金狗也识贺兰山绞龙鞭?"井绳横扫!尸体砸向金兵盾牌。
女童指尖寒光一闪。
三枚枣核钉穿透盾缝,直取乌禄双目。
"放獒!"乌禄暴退。
十条契丹獒犬扑向山岗。
古槐林前,獒犬突然刹住。
亲兵颤抖:"千夫长,林子里…"腐叶堆里伸出白骨手指。
獒犬呜咽后退。
槐枝飘起上百盏磷火。
童谣刺破夜色:"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狼头扳指炸裂。
青影坠下!辛弃疾踏过獒犬头颅。
软剑织出寒星大网。
狗头落地。
女童的枣核钉钉入最后金兵的喉结。
"陈亮先生?"辛弃疾收剑。
书生倚着墓碑喘息,玉坠刻篆文。
女童用枣核钉挑他肩头箭簇:"疼吗?""阿沅…忍忍。
"书生咳出血沫,扯出牛皮地图,"带她去泰山…腊月廿三…"阿沅突然咬住书生伤口!喉咙发出兽吼,金瞳缩成竖线。
辛弃疾剑指女童:"松口!"阿沅龇着血牙笑:"他的命换你的剑。
"月光掠过剑身——内侧竟刻着《鹧鸪天》!号角骤响。
辛弃疾劈手夺人。
剑锋划过墓碑。
青石剥落,露出半阙《青玉案》。
阿沅抚过"蓦然回首",落下血泪:"我认得这字…"晨光刺破雪雾。
辛弃疾抱昏睡的阿沅走出槐林。
背后浓烟升起,金兵在《破阵子》词句中燃烧。
山脚下,茶商老者仰头饮酒。
洛阳铲撬开冻土,露出淬毒连弩。
"禀楼主,"他甩袖抖落松针,"辛家幼麟已过杀心林。
"第二章 黄河谣暮雨将虹桥的灯笼浇得猩红,汴河水裹着碎骨拍打堤岸。
辛弃疾剑鞘轻震,阿沅发间金鳞在斗笠下忽明忽暗。
卖糖画的老汉推车碾过青石板,草靶上插着的凤凰糖翅突然爆裂,三枚透骨钉带着腥风直取女童咽喉。
阿沅五指扫过焦尾琴,宫商角徵羽炸起五道音波。
毒钉竟在空中扭成蛇形,将糖车钉死在樊楼描金柱上。
人群霎时炸开锅,辛弃疾剑未出鞘,剑气已在地面犁出三丈沟壑。
"绸缎庄!"阿沅童声里混着金属颤音。
辛弃疾瞥见青布幌子下闪过半张青铜面具,那上面跳动的萨满符文与泰山祭坛如出一辙。
剑鸣似裂帛,辛弃疾踏着满地糖渣疾掠而去。
面具人袖中铜钱落地成卦,两侧酒楼木窗轰然爆裂,二十具药人瞳泛金芒扑将下来。
这些怪物指甲缝里还粘着人肉碎屑,喉咙里滚着沸水般的咕噜声。
阿沅猛拨琴弦,汴河突然腾起丈高水墙。
药人沾水即僵,皮下金线如蛛网凸现。
辛弃疾剑走《太常引》的路数,剑尖点过药人印堂时,金线竟汇成血卦。
剑气破空,铜钱卦轰然炸裂,面具人脸上咒文寸寸崩解——竟是本该烧成焦炭的狼山阁大萨满斜卯!女童突然惨叫,金鳞已爬上耳垂:"炼魂鼎...生辰八字在鼎足..."话音未落,斜卯七窍涌出黑雾,尸身化作青蚨虫四散。
最大那只虫腹上,船锚刺青泛着磷光。
夜泊陈桥漕船在雨幕中起伏如巨兽脊背。
辛弃疾捏着青蚨虫尸,虫翅纹路在烛火下渐显山河——竟是半幅黄河舆图,与阿沅白日所绘星图咬合成龙。
珠帘外忽有银铃摇碎浪声,河洛帮主洛红鱼赤足点过浮尸而来,脚踝金铃缀着人牙:"辛大人可认得此物?"她抛来的玉珏正与陈亮遗物严丝合扣,虎符啮齿间渗出黑血。
阿沅夺过虎符按上琴面,七弦自鸣间舱壁浮现荧光河道。
图中十二暗桩,竟暗合《鹧鸪天》平仄。
洛红鱼笑声未歇,船底突传机括咬合声,整条漕船如莲花绽开。
甲板翻作八卦盘,桅杆化罗盘针,直指乱葬岗方向。
辛弃疾揽住阿沅腾空时,见河面浮起无数青铜匣。
《雨霖铃》匣缝渗出的黑血,正随浊流涌向潼关。
鬼门惊变潼关古道在月下泛着尸蜡般的光泽,岩缝间嵌着前朝箭镞。
阿沅腕间银铃自鸣,峭壁应声亮起三十六盏幽冥灯。
灯光扫过处,具青铜棺椁从岩髓里缓缓吐出,棺盖霜纹竟凝成《菩萨蛮》词句。
剑气破冰,棺内景象令辛弃疾瞳孔骤缩——九具无头兵俑环抱禹王鼎,鼎中半截青铜剑的缺口,正与泰山残剑吻合。
洛红鱼红绫刚缠上鼎耳,鼎身巫文骤亮,黄河水倒卷成瀑。
阿沅发间金鳞炸起,七道琴音将水幕定在空中。
静止的波涛里,赫然映出完颜乌禄在祭坛狞笑的倒影!《水龙吟》剑气劈开水帘刹那,兵俑空洞的眼窝突现血芒。
"当心!"阿沅撞开辛弃疾,兵俑利爪已穿透她后背。
金血溅鼎的瞬间,潼关七十二烽燧狼烟冲天。
河床深处传来洪荒兽吼,对岸金营飘起千盏血灯。
第三章 烽火引月光被潼关的狼烟染成血色,阿沅的金血在禹王鼎上蜿蜒出蚩尤战纹。
辛弃疾剑削兵俑手腕,青铜指节坠地时竟生出肉须,如活物般缠住他的皂靴。
"辛大哥...砍鼎足!"阿沅呕着金血嘶喊,后背伤口已见森森脊骨。
辛弃疾剑气扫过鼎身,《菩萨蛮》词句突然浮空燃烧,将九具兵俑脖颈断口照得通明——每道伤口都嵌着半枚狼头符!对岸金营飘来的血灯笼突然炸开,万千萤尸虫聚成陈亮的面容:"幼安,当年贺兰山的雪..."蛇身怪物从黄河浊浪中昂起头颅,鳞片缝隙里卡着陈亮的玉佩碎片。
辛弃疾目眦欲裂,剑引《贺新郎》残谱劈向幻象。
剑气触及蛇鳞的刹那,阿沅突然尖啸着跃上鼎沿,金鳞尽数脱落,化作三百金针没入黄泛区。
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埋骨坑里锈迹斑斑的青铜战车。
鬼兵列阵腐臭的阴风卷起前朝战旗,无头鬼兵从车驾中鱼贯而出。
他们的铠甲上沾着宋辽两军的血肉,手中长戈竟是用人骨拼接而成。
洛红鱼撕开的脸皮下,虞允文烧伤的嘴角在抽搐:"辛幼安!这是当年采石矶..."话音未落,蛇身陈亮突然吐出信子,舌尖卷着半块虎符。
鬼兵们齐刷刷转向辛弃疾,骨戈敲击盾牌的节奏,赫然是《破阵子》的调子。
阿沅跪坐在鼎中,金血在鼎底汇成河图洛书。
当第一滴血触及"惊门"方位,青铜战车突然迸射绿焰,辕木上浮现出岳武穆的《满江红》刻字。
词锋破阵辛弃疾踏着鬼兵头颅疾奔,软剑在月光下抖出《水龙吟》全篇。
剑气所过之处,骨戈上的人牙纷纷炸裂,露出内藏的淬毒狼牙箭。
蛇身怪物盘踞的河面开始结冰,冰纹正是陈亮绝笔信的笔迹。
"阿沅!"辛弃疾劈手夺过鬼兵战旗,旗杆插入鼎耳。
河图洛书骤亮,青铜战车调转弩机对准对岸金营。
阿沅用最后气力拨动琴弦,三百金针从黄泛区破土而出,带着地底冤魂的哭嚎没入弩匣。
虞允文突然甩出火折子,采石矶旧伤疤泛着红光:"幼安,当年我烧的是金人粮船..."火苗窜上战旗时,岳武穆刻字突然迸发金光,将万千鬼兵照得灰飞烟灭。
残阳如血蛇身怪物在金光中扭曲,陈亮的面容片片剥落:"快走...狼山阁在龙门..."话音未断,青铜战车弩机齐发。
三百金针裹着《满江红》词意,将金营血灯笼射成火雨。
阿沅跌进辛弃疾怀中,后背伤口已生出青铜色骨甲。
虞允文用烧焦的手掌按住她眉心:"丫头听着,你血管里流的是刑天的血..."话音未落,潼关古道突然地动山摇,黄河竟分出一条白骨铺就的暗流。
对岸传来号角呜咽,金军大帐中升起九丈高的青铜树。
每根枝桠都吊着宋人孩童,树顶血幡上书"还魂"二字。
辛弃疾剑尖挑着半块虎符,忽然仰天长笑:"好个狼山阁,竟把《青玉案》刻在招魂幡上!"阿沅挣扎着睁开金瞳,寸:"那是...我的生辰树..."第四章 骨铃劫青铜树杈上吊着的孩童突然齐声啼哭,声浪震得黄河水倒悬。
辛弃疾剑穗玉佩应声碎裂,"还我河山"四字化作血珠渗入白骨暗流。
阿沅骨甲上的《永遇乐》词纹骤亮,竟将九曲河道照成棋盘格。
"辛大哥...棋盘缺了将星..."阿沅七窍淌出金液,指尖插入自己胸膛。
骨甲开裂处,三枚青铜铃铛带着血肉滚落,铃舌竟是缩小的人骨。
虞允文突然暴起,烧焦的右手扯断腰间酒葫芦。
尸蚕在烈酒中膨胀成蟒,额间十二魔将刺青泛着幽光:"狼山阁要的不是药人,是阿沅骨髓里的刑天骨铃!"白骨暗流中浮起的襁褓碎片突然聚成襁褓,裹住三枚骨铃。
辛弃疾剑气扫过,碎布上《鹧鸪天》词句竟化作金丝,将骨铃串成项圈套住阿沅脖颈。
魔音摄魂骨铃轻响的刹那,潼关古道七十二座烽燧同时崩塌。
烟尘中站起三百具青铜巨人,关节处赫然嵌着宋军将士的头颅。
辛弃疾踏着巨人膝盖跃起,剑刻《贺新郎》于其眉心。
青铜突然软化,将士头颅齐声高呼:"三十功名尘与土!"阿沅项圈突然收紧,骨铃自鸣出《雨霖铃》曲调。
对岸青铜树应声开花,每朵花蕊都坐着个鎏金瞳的"阿沅"。
虞允文甩出火折子,烈焰中浮现采石矶战场残影:"幼安!当年我烧船时见过这些妖花!"蛇身陈亮突然破浪而出,尾鳍拍碎白骨河道:"快毁铃...骨铃是蚩尤的..."话未说完,三百青铜巨人突然转向同类,手中狼牙棒竟是用岳家军铁枪熔铸。
血战潼关辛弃疾剑引《破阵子》词意,剑气过处巨人关节头颅纷纷炸裂。
阿沅在混战中跃上青铜树,指尖金鳞暴涨三寸,生生扯下刻着《鹧鸪天》的血幡。
树身突然渗出黑血,树根处伸出无数婴孩手臂。
"阿沅!接剑!"辛弃疾将佩剑掷向高空,剑身《水龙吟》词句遇风燃烧。
阿沅咬破舌尖血祭剑锋,剑气竟凝成当年陈亮的绞龙鞭!长鞭扫过处,青铜树枝桠上吊着的孩童化作纸鸢纷飞。
虞允文突然惨叫,尸蚕从他眼眶钻出,在空中爆成金粉。
金粉落地成卦,卦象直指龙门方向。
白骨暗流突然改道,河道中升起具青铜棺椁,棺面竟拓着辛弃疾少年时的笔迹。
惊变再起阿沅扯开襁褓碎片,内层赫然是张人皮地图。
金血滴落处,狼山阁地宫暗道在月光下纤毫毕现。
蛇身陈亮突然缠住青铜棺,尾鳍拍碎棺盖——里面竟是十五岁的辛弃疾!少年双目紧闭,手中攥着半阙未成的《鹧鸪天》。
骨铃突然自毁,三百青铜巨人轰然跪地。
他们脖颈处的宋军头颅齐声诵唱:"八百里分麾下炙..."歌声中,黄河水冲垮金军营帐,露出河床下的万人殉葬坑。
坑中跪尸皆反绑双手,脊骨上刻着《满江红》词句。
虞允文用残掌按在少年辛弃疾眉心:"当年陈亮托我..."话未说完,少年突然睁眼,瞳中金芒与阿沅如出一辙。
他手中残词飘起,补全了辛弃疾佩剑上的《水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