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的林依晨蜷缩在百货公司后巷的纸箱堆里，破旧的棉袄里塞满报纸。
她数着玻璃橱窗里旋转的八音盒，水晶天鹅在《致爱丽丝》的旋律中折射出七彩光芒。
"小妹妹？
"清朗的男声让林依晨猛地瑟缩。
抬头时，黑伞撑开一方晴空，穿着藏青色羊绒大衣的少年蹲下身，金丝眼镜后的眉眼浸着温润的光。
他胸前的校徽在雪光中闪烁——圣约翰国际高中。
"我是林景尧。
"少年摘下驼色围巾裹住她冻僵的脖子，"要跟我回家吗？
"林依晨攥紧藏在口袋里的玉佩，那是襁褓中唯一的信物。
昨夜收容所起火，她趁乱逃出来，此刻喉咙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疼。
黑色宾利后座，真皮座椅暖得让人想哭。
林景尧用热毛巾擦净她脸上的煤灰，露出白皙小巧的脸庞。
司机老陈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大少爷，董事长那边...""就说是我执意要养的猫。
"林景尧将热可可塞进她手里，"别怕，我父母常年在国外做医疗援助，家里只有我和管家张姨。
"林家老宅的红枫覆着积雪，欧式壁炉噼啪作响。
林依晨泡在***浴缸里，看着雾气在雕花玻璃上凝结成珠。
浴室门被叩响三下，林景尧的声音带着笑意："睡衣放在更衣室了，是张姨女儿小时候的衣服，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丝质睡裙贴着肌肤滑落时，林依晨忽然打了个喷嚏。
门外立刻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片刻后，林景尧抱着医药箱冲进来，额前碎发还沾着雪粒。
"37.8度。
"他甩着体温计，把姜汤吹凉，"明天请假带你去医院。
""不要医院！
"林依晨突然尖叫，打翻的姜汤在波斯地毯上洇开深色痕迹。
记忆像被掀开的伤疤——消毒水味道的孤儿院，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院长摸着她的头说"乖孩子"，然后皮带就抽在后背。
林景尧的手顿在半空。
他慢慢蹲下来，修长手指抚过她颤抖的脊背："那我们请家庭医生来，我陪你打针，好不好？
"月光透过纱帘漏进来，林依晨缩在西柱床里数羊。
房门吱呀轻响，林景尧抱着枕头钻进被窝，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我小时候怕黑，妈妈就这样陪我睡。
"他的手指穿过她细软的发丝，哼着不知名的法文歌。
林依晨在温暖中沉沉睡去，梦里没有火光与皮带，只有少年校服上跳动的金色徽章。
晨光爬上雕花窗棂时，林依晨正对着梳妆镜发呆。
蕾丝裙摆扫过脚踝的触感像蝴蝶振翅，珍珠发卡将碎发别在耳后，镜中倒影陌生得让她想逃。
"小姐该用早餐了。
"张姨端着银托盘进来，水晶碗里的燕窝粥冒着热气，"大少爷在琴房等您。
"旋转楼梯的扶手镀着晨光，林依晨攥着裙摆往下挪。
琴声从虚掩的门缝流淌而出，是昨夜那首法文歌的旋律。
林景尧坐在三角钢琴前，白衬衫挽到手肘，见她进来便笑着拍拍琴凳。
"《À la claire fontaine》，妈妈教我唱的第一首歌。
"他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法语的音节裹着蜂蜜般流淌，"清澈泉水边，我的爱人啊......"林依晨的指尖忽然被握住，轻轻按在中央C键。
琴弦震颤顺着骨骼爬上心口，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入***。
林景尧的呼吸扫过耳畔："来，我教你认五线谱。
"管家抱着文件进来时，正看到大少爷用钢笔在女孩掌心画音符。
阳光给两人镀上金边，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董事长来电。
"管家压低声音，"听说您收养..."琴声戛然而止。
林景尧将林依晨抱下琴凳，弯腰与她平视："等会儿带你去挑书包好不好？
要粉色还是蓝色？
"黑色宾利驶入市中心时，林依晨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
橱窗里的泰迪熊戴着金边眼镜，她突然抓紧林景尧的袖口："像哥哥！
"林景尧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等他抱着等身高的泰迪熊走出玩偶店，司机老陈的脸都绿了："大少爷，后备箱...""放后座。
"林景尧把熊掌按在林依晨头顶，"以后它替我监督你喝牛奶。
"商场顶层的书店飘着松木香，林依晨踮脚去够画册时，撞进薄荷气息的怀抱。
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铂金腕表，男人扶住她肩头的手指骨节分明。
"霍总，签约仪式要迟到了。
"助理模样的女人催促道。
林依晨仰头望去，男人下颌线如冰棱雕琢，漆黑瞳孔映着她发间的珍珠卡子。
他弯腰拾起掉落的画册，封面上是莫奈的睡莲池。
"想要这个？
"低沉的声线像大提琴擦过松香。
林依晨点头的瞬间，男人己经将画册交给柜台。
她追到电梯口时，只来得及看见银色电梯门缝中一闪而过的暗纹领带。
"在看什么？
"林景尧抱着新书包走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观光电梯正载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行，最前方那个的背影仿佛带着北极圈的寒气。
当晚林家老宅灯火通明。
林依晨跪坐在羊毛地毯上拆礼物，忽然听见瓷器碎裂声。
书房门缝漏出林景尧冷冽的声音："霍氏集团要收购仁爱医院？
他们明明知道那是我父母..."老陈的叹息飘在夜风里："霍家新任掌门人今天正式接管亚太区业务，听说在董事会上亲手撕了老爷的联名***书。
"林依晨把泰迪熊往怀里紧了紧。
月光透过纱帐洒在床头时，她摸出枕下的羊脂玉佩。
莲花纹路间藏着个极小的心形刻痕，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人眼里看到同样的图案——那个男人俯身时，领带夹上闪烁的正是这样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