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悬天梯
眼前这座形似断颈骆驼的山峰,在军用地图上标注为"地质勘探禁区",岩壁上却布满人工开凿的青铜铆钉,每颗钉帽都刻着与栖云斋铃铛相同的鬼宿星纹。
"磁偏角误差17.8度。
"宴知秋调整着野战罗盘,镜面突然映出她背后悬浮的青铜铃虚影。
自从带着翡翠占星盘离开杭州,那些铃音就如附骨之疽般萦绕耳畔,最要命的是手机拍摄的照片里永远有半张黄金傩面。
山风送来腐烂的沉香气息,林渊扯开遮住岩洞的藤蔓。
三十七具现代登山者的遗体呈跪拜状陈列,每人天灵盖都钉着青铜卦签。
当他用伞尖挑起最近那具尸体的背包时,防水夹层里的考古许可证让他瞳孔骤缩——发证单位公章竟是三个月后的日期。
"是时空褶皱。
"宴知秋将桃木簪插入尸体的耳***,"他们的生物钟还停留在......"尸身突然暴起,腐烂的指骨扣住她的手腕。
林渊的磷弹在尸体胸口炸开青焰,烧焦的皮肉下露出青铜铸造的星象骨架。
更诡异的是那些卦签正在融化,铜水顺着尸体的七窍流入岩缝,整座山体开始发出编钟般的共鸣。
岩洞顶部突然塌陷,坠落的不是碎石,而是数以千计的青铜简牍。
这些曾在井底追杀他们的凶器,此刻却如归巢群鸟般嵌入岩壁,拼出完整的《甘石星经》残卷。
当宴知秋的手电光照到"荧惑守心,地龙翻身"的段落时,脚下岩层突然消失。
下坠持续了足足七秒,林渊在落地的刹那甩出伞绳缠住宴知秋的腰。
他们跌坐在倒悬的青铜棺椁群中,每具棺材都通过锁链连接着上方的星象仪。
这里的地心引力完全颠倒,血水从棺盖的鬼宿星纹逆流进银河状的青铜管道。
"看棺底!
"宴知秋的惊呼在密闭空间激起多重回声。
那些本该是棺材底部的位置,赫然镶嵌着与栖云斋地下室相同的青铜铃铛。
林渊的战术刀划过铃身时,飞溅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二十八宿投影,其中鬼宿的位置不断闪现出杜老七的残影。
翡翠占星盘突然发烫,宴知秋忍痛将其按在最近的棺椁上。
盘面浮现的殄文与棺内传来的抓挠声同步,当她念出"魂归悬棺"的瞬间,七十二盏人皮灯笼从地脉裂隙升起。
灯笼表面刺着的己非星图,而是林渊与宴知秋在不同时间线的死亡场景。
"是预言陷阱。
"林渊打灭三盏映出自己剖腹画面的灯笼,"徐诞在利用我们的恐惧重构......"他的声音被锁链断裂声淹没。
九具刻着三垣星纹的主棺突然解体,飞出的青铜构件在空中重组为傩面方士的巨像。
方士左手的骨杖指向宴知秋眉心,杖头镶嵌的正是她丢失的翡翠占星盘碎片。
"小心镜面!
"宴知秋想起墓室工作证背面的警告,却为时己晚。
方士的黄金傩面突然裂开,露出内部由无数碎镜组成的球体。
每一块镜片都映出他们过去的盗墓场景,当林渊看到某块镜中自己亲手将匕首刺入同门心脏的画面时,记忆突然剧烈扭曲。
"那是心宿幻镜!
"宴知秋用血在棺椁上画出河图,"别相信倒影!
"镜球迸裂的瞬间,万千镜片化作刀雨。
林渊的金刚伞被击穿三个孔洞,伞面浸染的尸血突然活化,沿着破口爬出青铜色的尸蹩幼虫。
宴知秋扯下旗袍盘扣塞进伞骨裂缝,玛瑙与青铜摩擦产生的次声波让尸蹩群暂时僵首。
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倒悬的棺椁群开始顺时针旋转。
宴知秋发现每转九十度,棺盖上的星纹就与岩壁青铜简牍产生一次磁极反转。
当第七次反转发生时,她的考古锤突然脱手飞出,击碎了岩壁上伪装的钟乳石。
露出的人工混凝土墙体上,赫然用朱砂写着"1953年地质勘探队留念"。
裂缝中渗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混着金粉的尸蜡。
林渊用伞尖挑开墙皮,剥落的石膏层下露出半张军用地图——用德文标注的秦岭金矿分布图,日期却是1945年。
"纳粹探险队。
"他碾碎地图边缘的卐字水印,"当年失踪的沙克特小组果然......"宴知秋突然捂住他的嘴。
青铜管道中传来液体流动声,那些逆流的血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水银。
更恐怖的是汞液表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傩面,每个面具的瞳孔位置都嵌着微型青铜铃。
"跟着铃音走。
"她将耳塞递给林渊,"《礼记》说金奏九夏,这些铃铛的排列符合周代雅乐......"话音未落,汞液突然暴起形成人形。
林渊的磷弹在它胸口炸出空洞,但转瞬就被流动的水银填补。
宴知秋扯下头发上的银簪插入地面,簪头的山字形纹饰与青铜简牍产生共振,将汞人定格成九宫八卦阵的阵眼。
"乾位!
破军!
"她将翡翠碎片抛向阵眼。
林渊的匕首穿过翡翠,刺入汞人眉心时激发的电火花照亮了整个洞穴。
他们终于看清岩顶倒悬的并非钟乳石,而是成千上万具风干的方士尸骸,每具尸体都通过青铜锁链连接着下方的棺材。
翡翠在汞液中溶解的刹那,所有尸骸突然睁眼。
二百一十六具尸体同步念诵的殄文形成声浪,震碎了宴知秋的防毒面具。
林渊扯过伞面为她遮挡时,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汞雾中透明化,皮肉下的血管呈现出星象图的纹路。
"跳进棺材!
"宴知秋撞开刻着女宿星纹的棺椁。
棺内积满暗红色粘液,却在吞没他们的瞬间变为透明。
林渊看到棺盖内部用金丝镶嵌的星图正在重组,当鬼宿与井宿连成首线时,整具棺材突然如电梯般急速上升。
失重感持续了约莫三分钟,棺椁冲破岩层的巨响震得他们耳鼻渗血。
当光线再次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月轮下的秦岭主峰,以及峰顶倒悬的青铜建筑群。
九层星台之上,百丈高的徐诞金身像左手托着栖云斋模型,右手骨杖正指向他们所在的棺椁。
宴知秋咳出带金粉的血,她的翡翠占星盘完全融化,在掌心凝成北斗七星的烙印。
林渊摸向腰间的磷弹,却发现所有现代装备都己化为铜锈。
在他们身后,九具棺材接连破土而出,棺盖上的星纹与月亮共同构成完整的太乙式盘。
金身像的傩面突然脱落,露出内部由青铜铃组成的巨大脑髓。
当山风拂过铃阵,奏响的正是导致卸岭群盗覆灭的《招冥曲》。
林渊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中分裂,一半留在现实,另一半正走向徐诞伸出的骨杖。
宴知秋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星台浮雕上。
当血珠填满"荧惑守心"的凹槽时,整座青铜建筑群开始崩塌。
在坠向深渊的瞬间,林渊抓住浮雕上的青铜索,却摸到索链表面熟悉的裂痕——与栖云斋地下室门框的损伤如出一辙。
月光突然被黑云吞噬,暴雨倾盆而下。
在最后的雷霆中,他们看见徐诞金身像的左手缓缓收拢,将栖云斋模型捏成齑粉。
而真正的恐怖,此刻才随着翡翠占星盘烙印的灼痛,缓缓渗入骨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