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攥紧方向盘,仪表盘的光在他眼底跳。
副驾妹妹蜷成小小一团,呼吸轻得像随时会断。
导航早没了信号,他凭记忆往宁州,新闻上说,宁州是受猩红雨影响最小的城市,基本上没有被雨水影响,这一消息给了兄妹俩活下去的希望。
引擎轰鸣声混着雨声撞进耳膜,顾深喉间滚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匆匆瞥向副驾,妹妹苍白的指尖死死抠进座椅皮面,骨节泛着青白,像要把最后一丝求生力气,都钉死在这具摇摇欲坠的躯体上。
“快到了……”他哑着嗓子重复,分不清是说给妹妹,还是说给自己听。
雨幕里,路牌轮廓被血水般的雨浇得狰狞,“宁州”二字明明该是救赎路标,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咒文。
车猛地碾过凹坑,顾深心脏跟着狠狠悬起,后视镜里,自己眼底血丝缠成蛛网,和外头红雨诡异地呼应。
副驾传来极轻的嘤咛,妹妹睫毛颤得厉害,呼吸又弱了几分。
顾深狠踩油门,车灯劈开雨帘,照见前方路口人影攒动——宁州的轮廓终于在血雨中撕开裂缝,可那些人影的姿态,却让他脊骨泛凉。
人群像是被红雨抽干了力气,机械地晃着步子,有人仰头张嘴接雨,猩红液体顺着脖颈灌进衣领,皮肤竟开始溃烂流脓。
顾深瞳孔骤缩,猛地打方向盘,轮胎尖叫着擦过路边。
妹妹被甩得撞在车窗,痛呼里带着破碎的哭腔:“哥……”他咬碎后槽牙,目光扫过后视镜,发现那些“人”竟追着车跑起来,溃烂的腿脚拖出黏腻血痕。
顾深疯了般加速,首到瞥见城郊加油站亮着昏黄灯,才急打方向冲进去。
刚熄火,卷帘门“哐当”升起,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探身:“红雨季还敢往外跑?”
见兄妹俩狼狈模样,又补句,“先进来,这雨邪性,沾多了要人命。”
顾深扶着妹妹下车,男人目光在妹妹惨白脸上转了转,转身递来瓶矿泉水:“宁州早不是新闻里那样了,不过……”他望向雨幕,“这儿到底还剩几分人样,谁也说不准。”
红雨还在泼洒,加油站灯光被染成血色,顾深攥紧妹妹发颤的手,知道这场求生逃亡,远没到终点 。
“现在怎么样了宁州?”
顾深询问道。
顾深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
他下意识将妹妹挡在身后,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防身的短刀。
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顾深的戒备,无奈地耸耸肩,“别紧张,我没恶意。
这红雨下了有段时间,人心都乱了套,你们刚到,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点上一支,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宁州城的中心区域,己经被一种诡异的植物占领了,甚至是部分变异的人类,被植物包裹着全身上下没人样了,那些东西是红雨带来的,像人又不是人,见人就攻击。
新闻里说的都是假话,估计是为了稳定人心。”
顾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妹妹更是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男人掐灭烟头,指了指便利店后面,“我这儿还算安全,后面有个小仓库,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暂时躲躲。
介绍一下啊,我王小胖,叫我胖哥就行。”
“顾深,她是我妹妹顾瑶”顾深漫不经心的回答。
就在这时,加油站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嘶吼声,众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小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透过卷帘门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几个身形扭曲的变异怪物正朝着加油站缓缓走来。
它们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红色,嘴里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
顾深迅速抽出短刀,挡在妹妹身前,眼神中透露出决绝。
小胖低声说道:“别冲动,先看看它们的动静。
这些东西怕强光和火,等会儿找机会用便利店的照明设备和汽油对付它们。”
随着怪物越来越近,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顾深能听到妹妹急促的呼吸声,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顺利度过这一劫。
可谁也不知道,在这危机西伏的宁州城,他们还会遭遇多少未知的危险,又是否真的能找到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 。
怪物的嘶吼声刺破雨幕,撞得加油站铁棚嗡嗡发颤。
顾深攥紧短刀,刀刃映着妹妹惊恐的眼,他喉结滚了滚,哑着声说:“躲到货架后面。”
胖哥迅速扯过几箱矿泉水堆成掩体,冲兄妹俩挥手:“快!”
三人刚藏好,卷帘门就被撞得“哐哐”响,铁锈碎屑簌簌往下掉。
怪物挤进来时,顾深才看清它们的模样——皮肤溃烂处泛着黏腻脓光,畸形的手掌拍在地面,拖出暗红血痕。
“用火!”
胖哥突然暴喝,顾深瞬间反应过来,摸出打火机往地上汽油瓶一扔。
火焰轰地腾起,将怪物卷进炼狱。
可火光亮起的瞬间,更多黑影从雨里钻出来,它们喉咙里的嘶吼像闷在血水里的哭嚎,叫人头皮发麻。
妹妹缩在掩体后,指甲掐进掌心。
顾深瞥到她发白的唇,心尖猛地一揪——不能坐以待毙!
他摸到货架上的应急灯,强光扫向怪物时,那些东西果然发出痛苦尖叫,皮肤“滋滋”冒起青烟。
“往仓库走!”
胖哥扯着顾深胳膊,三人猫腰往便利店深处挪。
仓库门后,竟藏着条暗道,阶梯尽头透出微弱绿光。
下去后,潮湿腐味扑面而来,墙壁爬满荧光苔藓,映得人脸青幽幽的。
“这是……”顾深话没说完,男人突然按住他肩膀,指向前方。
黑暗里,一排玻璃舱静静伫立,舱内人影蜷缩,皮肤覆着薄如蝉翼的膜,膜下血管泛着妖异的红,像被红雨浸泡过的活物标本。
妹妹的呼吸猛地停滞,顾深瞳孔震颤,攥着短刀的手沁出冷汗。
胖哥垂下眼,声音低得像自语:“宁州早被‘净化’了,我们这些没逃掉的,都成了……”话尾被怪物的嘶吼截断,仓库铁门轰然倒地,血雨顺着门缝渗进来,把苔藓染成猩红。
顾深护着妹妹退到玻璃舱旁,舱内人影突然抽搐,膜下血管疯狂搏动,像要挣破牢笼扑出来……玻璃舱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舱内人影的手指猛地贴在玻璃上,指甲在雾面留下弯月形抓痕。
顾深后背抵着舱壁,能清晰感受到那股从里往外撞的力道,像有什么东西要撕破皮囊,连带着这层玻璃一起炸开。
“它们醒了……”男人声音发飘,往暗道深处退了两步,脚踢到个金属罐,发出刺耳脆响。
这声响像信号,最前面的玻璃舱“咔嚓”裂开细纹,舱内人影缓缓抬头,浑浊眼球死死锁住顾深,嘴角咧开诡异弧度。
妹妹突然抓住顾深手腕,指尖冰得像刚从红雨里捞出来:“哥,它们的眼睛……”顾深猛地看去——那些眼球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猩红,和外头的雨、和舱壁苔藓被染红的颜色,完美地融成一团。
他忽然想起红雨刚下时,新闻里说“天降祥瑞,洗尽尘垢”,此刻只觉得那声音像淬毒的针,扎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玻璃碎裂声接连响起,第一个人影跌出来,膜衣在落地时化成血水,露出底下溃烂却仍在蠕动的躯体。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朝最近的男人扑去。
男人转身想跑,却被地上苔藓滑了个趔趄,后腰瞬间被怪物的利爪穿透。
“快走!”
男人咳着血拉着顾深,“暗道尽头有车”。
说罢就拉着兄妹俩往暗道尽头跑,迅速的上了车,发动了引擎,车冲出暗道时,红雨不知何时变成了淡粉色。
妹妹在后座突然低笑,顾深猛地回头,看见她正伸出舌头接雨,嘴角沾着的粉雨,像抹诡异的胭脂。
越野车碾过怪物的残骸,顾深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胖哥昏迷不醒。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开,只知道宁州不是终点,这场红雨织成的网,早己把他们困在了无处可逃的炼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