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赵山河的 150 元账本

浪潮往事 相伴同行 2025-10-19 01:10:16
>>> 戳我直接看全本<<<<
会计室的双层玻璃结着半指厚的霜花,把窗外的雪色滤得发灰。

赵山河趴在掉漆的木桌上拨算盘,算珠碰撞的 “噼啪” 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响,像根细针,扎在这老国企沉闷的空气里。

桌角堆着半杯凉透的玉米粥,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碗边还沾着两粒没刮干净的米粒,刚才算账时不小心蹭到账本上,在 “150 元” 那行字旁边晕开一小片黄。

账本摊开在 “12 月支出” 页,蓝黑墨水写的字密密麻麻,像赵山河心里的疙瘩,解不开也捋不顺。

他用指尖划过字迹,每一笔都记着家里的生计:12 月 3 日林秀莲买菜 50 元(白菜 30 斤 12 元、萝卜 20 斤 8 元、猪肉 1 斤 30 元,括号里备注 “小宇说想吃饺子”);12 月 7 日赵小宇学费 80 元(书本费 55 元、杂费 25 元,旁边画了个小圈,是催缴单上的标记);12 月 10 日父母降压药 20 元(硝苯地平 10 元、复方降压片 10 元,写着 “药店李叔赊的,月底得还”)。

算到最后,他把算盘珠子一推,“啪” 地撞在档上 —— 这个月全家极限开销 150 元,可他这个月工资才 420 元,扣了水电费 80 元,剩下的 340 元,得攒着给小宇买新书包,还得还李叔的药钱,根本不够周转。

“赵总,忙着呢?”

统计室的刘姐突然探头进来,她戴副黑框眼镜,镜腿用胶布缠着,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

刘姐是厂里的老统计,跟赵山河共事五年,说话首来首去,带着股东北姑娘的泼辣劲儿。

她手里攥着个热水袋,凑到暖气旁烘着:“我听张婶说,你藏着张《南方周末》,上面有金澜江的地图?

带我一个呗,我会记账还会打毛衣,去南方饿不死。”

赵山河心里一紧,赶紧把压在《工业会计手册》下的报纸往里面塞了塞,手忙脚乱间碰倒了墨水瓶,黑墨汁 “哗啦” 洒在账本上,正好盖在 “150 元” 那行字,晕成个黑团,像块洗不掉的疤。

“你咋知道的?”

他赶紧用抹布去擦,墨汁却早渗进纸里,越擦越脏。

“我咋不知道?”

刘姐笑着走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工业会计手册》,指尖勾出报纸角 —— 上面印着金澜江码头的照片,标题 “边贸会计需求大,月薪可达 1500 元” 格外醒目。

“别装了,我早看见你算火车票钱,沈阳到金澜江,硬座 128 块一张,咱西人凑 512 块,够到地方了。”

她戳了戳报纸上的 “1500 元”,“你这会计在咱厂才 400 块,去那边翻三倍还多,干啥在这熬着?”

赵山河的脸有点红,不是羞的,是急的。

他知道刘姐说的是实话,可家里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林秀莲 1996 年从纺织厂下岗后,就靠缝袜子、卖咸菜赚点零钱;小宇的书包是林秀莲用旧布拼的,背了两年,边角都磨破了;父母在农村,冬天没暖气,降压药都舍不得买…… 可去南方,太远了,他没出过东北,不知道那边啥样,万一赚不到钱,家里咋办?

“南方下雨多,你关节炎受不了,别瞎掺和。”

赵山河把报纸塞回手册,假装整理账本,不敢看刘姐的眼睛。

他怕刘姐再劝,自己会忍不住动心。

刘姐却没走,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把热水袋放在桌角:“我关节炎算啥?

总比在这饿肚子强。

你以为咱厂还能撑多久?

沈阳机床都裁 1.2 万人了,下批说不定就轮到咱统计室。

你那账本我瞅了,150 块撑一个月,你咋不跟我说实话?”

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金澜江那边缺会计,我表妹在那开小卖部,说边贸队都抢着要会算账的,咱去了肯定有活干。”

赵山河没接话,手指在算盘上漫无目的地拨着,算珠 “噼里啪啦” 响,却没算出个数。

他想起上个月林秀莲跟他说,小宇在学校被同学笑 “背破布包”,回来哭了半宿;想起父母打电话说 “不用寄钱,我们挺好”,可他知道,父亲的降压药早断了;想起自己这个月连烟都戒了,以前还能抽两块五一盒的 “哈德门”,现在连火柴都得省着用。

“哐当!”

会计室的门被推开,林秀莲拎着个铁皮咸菜罐走进来,罐口用纱布封着,飘出股咸腥味。

她穿件灰棉袄,是赵山河淘汰下来的,改了改给她穿,领口磨得发亮,手里还攥着个布包,里面是缝好的袜子 —— 她早上西点就起来缝,想多卖两块钱。

“你这会计当得稀碎!”

林秀莲把咸菜罐往桌上一摔,声音有点抖,“上周我进袜子花了 50 块,你咋没记在账本上?

还想往南方跑?

小宇连新书包都没有,天天背我缝的旧布包,你咋不想想?”

赵山河赶紧站起来,想去扶她,却被林秀莲甩开:“别碰我!

我跟你住漏风的老房子,冬天冻得睡不着,你倒好,天天琢磨往南方跑!

我 1996 年下岗,你说‘有我呢’,现在倒好,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还想折腾!”

咸菜罐歪在桌上,纱布松了,几颗咸菜滚出来,落在账本上,沾了墨汁,像滴在纸上的眼泪。

赵小宇从门外探出头,手里攥着那个旧布包,小声说:“妈,别吵了,我不要新书包,我就用旧的。”

林秀莲看着儿子,眼泪突然掉下来:“妈不是不给你买,是妈没本事……” 她蹲下来,把儿子搂在怀里,声音软了:“小宇乖,等你爸发了工资,妈就给你买新书包,买带奥特曼的。”

赵山河心里像被针扎,他蹲下来,摸了摸小宇的头:“小宇,爸不是想折腾,是爸想赚更多钱,给你买新书包,给你妈买金耳环,让咱住不漏风的房子。”

他从床底拖出个木箱子,翻出那张《南方周末》,摊开在林秀莲面前,指着 “1500 元” 的标题:“你看,金澜江那边会计月薪 1500,比我现在多三倍,干两年就能给你买金耳环,给小宇买新书包,还能租个带暖气的房子。”

林秀莲没说话,眼睛却盯着报纸上的照片 —— 金澜江码头人来人往,有卖水果的,有扛包的,看着比沈阳热闹。

她想起张婶说过,她侄子去南方扛包,一个月能赚 500,比在东北强,心里的气慢慢消了。

“别跟人打架,也别跟人瞎掺和。”

林秀莲抹了把眼泪,从棉袄内兜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她攒的 200 块,是卖咸菜、缝袜子赚的,最大的票子是 50 块,最小的是 1 块,叠得整整齐齐,“别跟人说我给你的,凑够钱就去,要是不行,就早点回来,别在外面饿死。

小宇还小,不能没有爹。”

赵山河接过布包,指尖碰着林秀莲的手,她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上全是裂口,是缝袜子磨的。

他把布包贴在胸口,心里暖烘烘的 —— 他知道林秀莲嘴上厉害,心里却比谁都支持他。

“放心,我肯定赚了钱回来,给你买金耳环,给小宇买新书包。”

晚上,赵山河把布包缝在工装内兜,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很结实。

林秀莲帮他熨工装,熨斗是铁皮的,得在煤炉上烤热了用,她小心翼翼地熨着,怕烫坏了:“去了南方别不舍得吃,也别跟人吵架,咱就是想赚点钱,别把命搭进去。”

赵山河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账本,在最后一页写:“12 月 15 日,秀莲给 200 元,南下路费凑够 650 元(我 300 + 刘姐 150 + 秀莲 200)。”

他把账本锁进木箱子,心里想:金澜江,我来了。

我一定要赚大钱,让秀莲戴金耳环,让小宇背新书包,再也不让他们住漏风的房子,再也不让他们吃咸菜。

刘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她在跟张婶打电话:“张婶,我跟赵山河说好了,下个月就去金澜江,你要是想让你侄子去,跟我们一起……” 赵山河笑了,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雪还在下,落在厂区的路灯上,像撒了层糖。

他想起 1998 年年初,报纸上还说 “抓大放小” 是为了让国企更好,可现在,他这个老会计,却只能背井离乡,去南方找活路。

他摸了摸内兜的布包,里面的钱硬邦邦的,是林秀莲的心血,也是这个家的希望。

他暗暗发誓,到了南方,一定要好好干,不管多苦多累,都要赚够钱,早点把家人接过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小宇突然跑进来,手里拿着张画,上面画着一家人,住在带暖气的房子里,妈妈戴着金耳环,爸爸穿着新工装,他背着新书包。

“爸,这是我画的,我们到南方后的家。”

赵山河接过画,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把画贴在胸口,紧紧抱着小宇:“会的,小宇,我们一定会有这样的家。”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赵山河心里却亮堂起来。

会计室的算盘还在桌上,账本锁在箱子里,可赵山河知道,他的人生,再也不是这 150 元的账本能困住的了。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