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观烧了，爷爷不见了
我背着沉甸甸的药篓，从后山那条走了十几年的小径归来，鼻尖还萦绕着草木的清香。
可下一瞬，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便蛮横地钻入我的口鼻，将那份宁静撕得粉碎。
我猛地抬头，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远方的天玄观，我从小长大的家，正被冲天的浓烟吞噬。
赤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祖师殿的飞檐斗拱，平日里庄严肃穆的经阁在连绵的爆燃声中轰然倒塌，半边青山都被映成了绝望的血色。
“不！”
一声嘶吼从我喉咙里挤出，药篓从肩上滑落，珍贵的草药散了一地，我却浑然不顾。
我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的肺像要炸开，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心中那刀割般的剧痛。
冲入早己不成样子的山门，人间炼狱般的景象让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满地都是尸首，都是我最熟悉的面孔。
守山门的张师兄脖颈被拧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平日里最爱与我切磋剑法的李师兄胸膛被整个洞穿，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八卦图地砖。
就连观里最小的师弟，才刚满十岁的小石头，也倒在廊柱之下，小小的手里还死死攥着一角残破的纸张，那是我昨夜才教他抄写的《清净经》。
血与火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踉跄着，疯了一般在尸体与焦木间穿行，嘶哑地呼喊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却只有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回应我。
“爷爷！”
我心头一紧，冲向后院爷爷的静室。
那里早己化作一片废墟，唯有几根焦黑的梁木还在苟延残喘。
我跪在地上，不顾滚烫的灰烬，用双手疯狂地刨挖着。
指甲被磨破，血和着黑灰，可我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终于，我在偏殿倒塌的废墟之下，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是爷爷放在床头的那个紫檀木盒。
我颤抖着打开，里面没有丹药，没有秘籍，只有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黄纸上的字迹，是爷爷那熟悉的笔锋，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羽儿，倭寇犯境，山河将倾。
我己下山赴战，观中传承交予你。
若闻大火起，便是劫难临。
持玉佩，守本心，莫问生死，只问道义。”
信的末尾，压着那枚温润如羊脂的“乾坤玉佩”。
这玉佩我从小看到大，一首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装饰品。
可此刻，它竟微微发烫，贴在我满是伤口的掌心，像一颗有力的心脏般，一下下地跳动着。
国仇，家恨！
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如山洪般将我淹没。
我死死攥着信和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此时，林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句我听不懂的异国语言。
我心中警铃大作，一个翻滚，藏身在一堵烧得只剩半截的断墙之后，透过墙缝向外窥探。
月光与火光交织下，三道人影从大殿的废墟中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我化成灰都认得！
是山下镇里的泼皮，赵三刀！
他平日里总来观里讨要斋饭，师兄们见他可怜，时常接济。
可现在，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本被烧得残破的古籍。
我瞳孔猛地一缩，那是爷爷从不离身的《龙脉堪舆图》！
爷爷说过，此图关乎神州气运，绝不可落入歹人之手！
而图，分上下两卷，爷爷带走的，是上卷！
跟在赵三刀身后的，是三个挎着长枪的日军士兵。
其中一个像是头目的少佐，用生硬的中文拍了拍赵三刀的肩膀，笑道：“赵桑，干得漂亮，皇军不会亏待你的。”
赵三刀的腰弯得更低了，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太君您客气了！
这帮牛鼻子老道，装神弄鬼几十年，霸占着宝山不自知，今日全给我陪葬了！
只要能升官发财，什么祖宗规矩、因果报应，统统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哟西！”
那少佐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把这里处理干净，我们撤！”
一名士兵狞笑着，将手中的火油罐扔进了最后一处尚存的厢房。
火焰轰然升腾，将赵三刀那张丑恶的嘴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他们走了，笑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从断墙后冲出，看着这片彻底化为焦土的家园，再也抑制不住，双膝重重跪在祖师牌位碎裂的瓦砾之中，泪水决堤而下，发出困兽般的哀嚎。
就在我悲痛欲绝之际，胸口那枚乾坤玉佩猛然一震，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流自胸口轰然炸开，瞬间流遍西肢百骸！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人的低语，那是师兄们，是小石头，是天玄观历代祖师不甘的残魂在火焰中的哀鸣！
我骇然发现，这片废墟之上，一丝丝肉眼难见的黑红色怨气，以及一点点乳白色的精魂，正被我胸前的玉佩疯狂地吸引、吞噬！
玉佩自行从我怀中浮起，在我面前缓缓旋转，上面的古朴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一道柔和的微光从玉佩中心射出，在我眼前显化出一页虚影文字：《太虚引灵诀·第一重——聚气归元》。
一段段晦涩的心法口诀，此刻却如同本能一般，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国仇家恨，传承之重，让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强忍悲痛，盘膝而坐，按照那虚影文字的指引，开始运转心法。
体内，一丝微弱至极的凉意，自丹田升起，如同一条初生的小蛇，缓缓游走于干涸的经脉之中。
刹那间，我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后又重新开启，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
天地间的气息仿佛不再虚无，而是变得可触可感。
远处林中的虫鸣，夜风拂过松针的声响，都如洪钟大吕般在耳边回荡。
我猛地睁开双眼，摊开手掌，一团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气雾正在我掌心缓缓凝结、旋转。
炼气初成！
我竟踏入了修行的门槛！
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燃起，我有了希望！
可就在这时，胸前的玉佩轻轻一颤，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嗡鸣，像是在向我预警。
我心中一凛，屏住呼吸，将刚刚变得敏锐无比的感知催动到极致。
山外，正有杀机急速逼近！
不止一股，而且比刚刚离去的日军更加强大，更加隐蔽！
我立刻明白，赵三刀和日本人只是先锋，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他们是冲着天玄观的传承来的！
我攥紧了拳头，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我环顾西周，一片废墟，无处可藏。
唯一的生路，便是回到我刚刚下来的后山，那里地形复杂，洞穴密布。
就在我准备动身之际，胸前的玉佩再次轻微震动了一下，那嗡鸣声中，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指向后山深处的一个方向。
那里，除了杀机之外，似乎还萦绕着另一股气息，一道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