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青阳镇尽头那间摇摇欲坠的木屋上。
洛晨跪在冰冷的土炕前,指尖紧紧攥着爷爷枯瘦如柴的手。
那双曾无数次抚摸他头顶、为他编织草蚱蜢的手,此刻正一点点失去温度,像秋日里最后一片飘落的枯叶。
“晨娃……”老人的声音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睛却努力地睁着,死死锁住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听着……你爹他……不是病死的……”洛晨喉咙发紧,只能用力点头。
他自记事起就没见过爹娘,爷爷总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首到三年前才含糊提过父亲己逝。
至于原因,老人从未细说,每次问起,都只是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雾,然后重重叹口气。
“是……被人害死的……”老人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枯手猛地抓住洛晨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一个弥留之际的人,“杀他的人……势力滔天……但你要记住……一定要报仇……为你爹……报仇……爷爷!”
洛晨的声音哽咽,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我记住了!
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报?”
他只是个边陲小镇的普通少年,除了跟着爷爷学过几招粗浅的拳脚,连镇上的武馆都没进过。
报仇?
面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被爷爷称为“势力滔天”的存在,这两个字沉重得像压在他心头的山。
老人似乎笑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丝微弱的弧度,他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指向炕头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盒。
那盒子洛晨从小看到大,爷爷从不允许他碰,说里面是“老东西”。
“打开……”老人的声音轻得像耳语,“那是……你爹留下的……也是……留给你的……”洛晨颤抖着爬过去,抹去木盒上的灰,扣开那把生锈的小铜锁。
盒内没有金银,没有书信,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像是一头蜷缩的兽,又像是一团燃烧的火,边缘处还嵌着几粒黯淡无光的石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
他刚拿起令牌,指尖就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皮肤钻了进去。
紧接着,脑海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陌生的信息碎片炸开,又瞬间归于沉寂。
“这是……‘惊蛰’……”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又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它会帮你……找到真相……也会帮你……变强……爷爷,这到底是……”洛晨想问什么,却见老人的手猛地一松,头歪向一边,那双努力睁着的眼睛,终于永远地闭上了。
“爷爷——!”
撕心裂肺的呼喊撞在狭小的木屋墙壁上,又弹回来,只剩下空洞的回响。
洛晨抱着老人渐渐冰冷的身体,哭到几乎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沉入地平线,夜色像巨大的幕布笼罩下来。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那枚黑色令牌在昏暗里泛着极淡的微光。
刚才那阵刺痛和脑海里的异动并非错觉,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了——像一颗埋在冻土下的种子,正等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身世成谜,父仇未明,爷爷的遗言像一道烙印刻在骨头上。
洛晨握紧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窗外,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撞在破旧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哭泣,又像谁在发出战吼。
少年跪在黑暗里,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他抬起头,黑暗中,那双原本带着迷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坚定。
洛晨。
从今夜起,为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