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爹眼里的赔钱货。他为了给我哥擦***,把我强塞给仇家宋凛做媳妇。
他说要是我被赶回来,他就把我卖给老鳏夫。听说,那老鳏夫常年不洗澡不刷牙。
嘴臭得能熏晕一条河的鱼。想到这我哭得伤心极了,死死抓住宋凛的裤腿不撒手。宋凛哥,
别送我回去,我给你当媳妇。宋凛瞅着我哑然失笑:小毛丫头,
知道当媳妇是什么意思吗?我死命点头:当媳妇,来年生个胖娃娃。
宋凛听后也不笑了,但也不要我。他说我爹造孽,他不能造孽。就在我心死如灰,
准备回家一根腰带吊死了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又把我留了下来。面对他大哥的不解,
他说:哥,我有手有脚,不信养不活一个小丫头。可万一他爹真给她卖了呢?
我赌不起这个万一。后来啊。宋凛不仅给我饭吃。还给我买书包,送我去城里念书。
他说:我们宛宛,就是替哥争气。1我哥是有村里名的泼皮无赖。我十四岁那年,
他色胆从边起,在庄稼地里埋伏了东二厂刚下班的女工许娇娇。许娇娇性格软弱的很,
吓白了一张脸,被我哥拖着一句话也不发出。我哥得意极了,觉得这事成定了。
裤带子都松了一半时,杀出个宋凛。宋凛把呆若木鸡的许娇娇救了。
而我哥看煮熟的鸭子飞了,自己还可能要去蹲号子,一不做二不休,
拿起藏在庄稼地里的铁锹就是一闷子。宋凛吃了冷招,疼得跪了下来。
我哥趁机朝着他腿又是一狠下。沙沙的庄稼地传出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宋凛疼得冷汗直流,
眼睛却瞪得铜铃,恶狠狠地看着我哥。我哥那个怂货,突然就怕了。他这辈子,小恶不断,
大恶不敢。他丢了作案工具,跑回家一阵扫荡逃了。他回来时我正在土炕上做活。
我爹他一把把我推到桌沿子那。我磕了头,血哗哗地往下掉,我手一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我爹坐在门槛上抽旱烟,我妈缩在坑边抹眼泪。家里比我醒时更乱了。
许娇娇的父母带了一帮人来闹过,让我们家给个说法。罪魁祸首都跑了,钱也没了。
我爹破罐子破摔,把我哥从家里除了名,让他们有事找他去。许娇娇的父母气红了眼,
说我们家也有女儿也不怕遭报应。我爹抽着旱烟,幽幽道:丫头片子,不值钱。
许家父母唾骂:呵忒,孬儿有孬爹。我爹笑笑,并不在意。2许娇娇的父母走了,
宋凛的父母又来了。他们家兄弟三个,比许娇娇独生女家庭有底气得多。
我爹这个欺软怕硬的软蛋,让他们找我哥说理去。可他还是怕了。宋家走后,
他对着我妈就是一顿乱拳。直打得舒坦了,心甘了,又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
琢磨着如何平事。如今看着我醒了,他眼一亮,一个巴掌照我脸扇了过来。啪得一声,
我脸瞬间肿起老高,眼睛里晃金光。我觉得我看见我死去的太奶奶了。死丫头片子,
一天天净惹祸,害得你哥为你出气。天杀的,我明明在土炕上做活呢,
滔天大锅就按到了我头上。也不管我这一把骨头能不能背得动。我爸却不管求这么多,
他跟拎鸡仔一样连夜把拎到了宋凛家。月亮弯弯,我爹眼睛也弯弯,死丫头命好,
爸给你送来宋凛当媳妇,你要好好赎罪。
赎罪?赎什么罪?赎不会投胎生了条烂命的罪?我爹眉毛一抖,你要是干不好差事,
被人撵了回来,爹就给你卖到村东头的老鳏夫当老婆。天爷啊,
村东头的老鳏夫自从他老婆死后,脸也不擦,澡也不洗,身上的泥搓下来能沃二亩地。
平时村里的人看见了都绕着走,身旁他哪步走重了,把身上的虱子抖到他们身上。
更别提他那七零八落的牙齿了。我爹看我惊恐的脸,笑了,死丫头,知道爹对你好了吧。
3我爹猛叩宋凛家的门,然后一个猛子扎到旁边的草垛子遁走了。要不说到底是庄稼人,
拎着我走了十几里地还遁得这老快,真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宋凛家的门开了,是他大哥,
一脸凶狠,手上的钢叉亮锃锃的。看得我当时就腿软跪下了。大哥饶命,
我爹让我来给宋凛哥赎罪。他探出半个身子确定外面没人后,把我拎起来,
赎罪?你哥犯得浑,要你个丫头片子赎什么罪?我心一横,
干巴巴道:给宋凛哥当媳妇。宋家家穷,又有三个儿子,讨媳妇本来就难。
宋凛现在断了腿,又要花钱,他们家就更穷了。老大老二老三的婚事一个甭想了。
宋凛的大哥眉蹙老高,当媳妇,小丫头你毛长齐了吗?赶快哪来的回哪去吧。
一想到我爹临走时的威胁,我扑通又跪了下来,哥,留下我吧,别看我人小,
我吃得也少啊,而且我能干活,擦桌子抹地烧饭喂猪砍柴纳鞋底子我都会。
别赶我走行不?老天爷,求求了,我不想嫁给村东头的老鳏夫。他比我爹年纪都大了。
宋凛的大哥眉皱得更深了,走走走,我们家不要你。说着他就要关门,
我一心急立马扑了过去,宋凛大哥一时不防向后倒去,钢叉差点插到我的心。他气急了眼,
一把把我提溜起来,大声嚷嚷:苏二丫头,你想死死远点,别死在我家啊。
我死命地抠衣角,企图把它扣烂,对不起。这动静闹得大,宋凛妈也从从屋里走了出来。
了解事情经过后,宋凛妈狠忒一口:丧良心的,宋老三不要脸卖女儿,当我们什么人。
看着她正义凛然的脸,我心一动,求她收下我。她连忙摆手,不行不行,
我们家儿子就算不娶媳妇,干不了这缺德事,小丫你快回家吧。一想到他们都不要我,
我回去就要被卖,我悲从心来,眼泪跟倒豆子一样掉。宋凛妈看了,轻柔地抹了抹我脸,
哭什么,怕黑不敢回,婶子叫川哥送你回。听到回这个字,我哭得更凶了。
宋凛妈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抹眼泪,别哭喽,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一个女娃娃咯。
她把我交到宋凛的大哥手里,川哥,给小丫送回去,就和那宋老三说钱可以慢点给,
别干缺德事。然后她又低头靠近我,语气温和:放心吧,你爹到底是你爹,
不会把你怎么样的。4怎的不会?书说不念就不给我我念了,一不顺心,
就拿旱烟杆子抽我泄愤。我回去铁定要被他卖掉。我越想越伤心,哭得像一摊烂泥,
怎么也走不起来。宋凛的大哥没法,给我扛到了肩上。过门槛的时候,我不死心,
又扒住了门槛不松手。宋凛的大哥给我手一根一根地薅下来。我又扒,他又薅。这一次,
还给我手攥住。我看着亮惨惨的月亮认了命,闭上眼,准备回家就一根腰带吊死算了。
我这烂糟的命。忽然,一声惊呼,呵住了宋凛的大哥。川哥,快把那小丫抱过来给我瞧瞧。
宋凛妈站在里屋门口招手,宋凛的大哥虽不解,还是把我给扛了过去。
宋凛妈把我拉到屋里面,对着灯光看我的脸,然后劈手拍了拍桌子。天杀的,
头磕这么大个血口子,苏老三是畜生吗,这么对女娃娃。刚刚在屋外,夜黑,
宋凛妈和宋凛大哥都没注意到头上结的血痂,我一哭,宋凛妈混着泪水给我摸脸,
手上抹红了。她回屋才发现,急忙叫住了大儿子。宋凛妈又撸起我的袖子,
看着我胳膊上青紫交错的痕迹,她红了眼。可怜的丫哟。宋凛妈把我领进了屋,
却对我的归处犯了难。宋凛大哥和小弟觉得本就是我家对不起他家,
不能因为可怜就把我留下。他们家又不欠我们家的。宋凛妈眉头深深,犹豫许久,
拎着我去了宋凛屋,让他拿主意。宋凛看着豆芽菜一样的我,
让宋凛妈明个把我送警察局里去,让警察管我爹家暴的事。没用的。
这村子打老婆的男人多了去了。隔壁的王婶就报过警。警察来了了解了情况,对王叔做教育,
王叔答应地好好的。可送走警察后,他把王婶摁在墙上往死里打。王婶起初也硬气,
找到机会就报警。可周而复始,王婶身上的伤越来越重,王叔却一点事也没有。渐渐的,
王婶也泄了气,只会默默忍受了。要是我报警,我爹也会把我往死里打一顿的。
我眼泪又大片大片地涌了出来,看着宋凛直摇头。宋凛哥,你别送我回去,我给你当媳妇。
6宋凛蓦地笑了,小丫头,你知道当媳妇啥意思吗?我知道,
我边哭边拽着他的裤腿,当媳妇,来年生个胖娃娃。宋凛也不笑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憋足劲挣扎着起身给我擦眼泪,你爹真不是个人。但我不能不当人。
我一看他这是要赶我走,我抓他的裤腿抓得更紧了:宋凛哥,求求你了,别送我回去,
我能做活,等我长大了赚钱还你们行不行,我回去他们会把我打死的。我哭得肝肠寸断,
鼻涕眼泪乱飞。我是真的怕啊。一想到老鳏夫臭烘烘的大嘴我的心都死了。按理说,
我哥打伤了宋凛,我爹不想善后,我们家是他们家的仇人。我求谁都不该求宋凛,
这太没脸没皮了。但我又存着个希冀。宋凛哥能救娇娇姐,他是个好人。
那好人能不能救救我呢?我怦怦怦地给他磕头:宋凛哥,求你了,收下我吧。
我嘴唇颤了颤,掩去我血液里即将喷涌而出的羞辱感:我爹他……他说我办不成这事,
他要把我卖给我们村村东头的老鳏夫。宋凛眼下一片乌青,脸色却松动了起来。
他这是要把我留下了。宋凛大哥朝着他摇了摇头。宋凛的眼神挣扎了好久冲他大哥点了点头,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努力了这么久,还是要回去吗?我低头看着光着的脚丫,
洒落了一地的泪。我活得还不如棵草。被人裹挟着来又裹挟着去,
是出气筒是干活的驴是要被典当的物品,唯独不是人。我自哀自怨时,
头顶响起了一道声音:哥,让她留下吧,小丫头片子能吃几口饭,我不信养不活。
宋凛大哥恨铁不成钢:你养,你凭什么养?他们家一堆污糟货,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不怕养个白眼狼。宋凛惨白着个脸,目光却异常的坚毅,哥,你没听她说什么吗?
她才多大点,那老鳏夫黄泥都埋到脖子要死的人了,怎么能看着她这么被糟践呢?
那也不行,不能养仇人。宋凛低头叹息,然后他坐直了身子:哥,
我养她最多日子过紧巴一点,她就是白眼狼我也认了,我不能看着她往火坑跳。
万一呢?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戏文里的盖世英雄:万一我不救她,
她就毁了呢?哥,这事我良心过不去,办不到。看着宋凛坚决的眼神,
宋凛大哥眉头松软了下来。他挑开帘子,向外走去:你别后悔就成。这是让我留下了。
我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磕头:谢谢婶,谢谢哥,谢谢你们,我还有四年就成年了,
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们的。宋凛拉起了我,瞅你,德行。以后安心待着吧,
我这伤不好,你爹不敢来找你的。我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谢谢凛哥。昏黄的灯光下,
宋凛眉眼柔和。我的一颗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7宋凛妈带我去了别屋洗了澡,
换了身宋凛小时候的衣裳。她用热毛巾捂了捂我的头,又拿出红花油搓我身上的淤青。
可怜的小丫。她这句话,唉声叹气说了好多遍,说得我心绵软酸涩,眼眶滚热。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没人这么关心我了。我妈这些年被打得多了,
她的心也被打得麻木了。我同她说我身上痛,
她说这算什么?又说她上一次因为我把水烧太开,我爹拿火钳打她,
我这点小伤都是我爹跟我闹着玩呢。时间久了,失望的次数多了,我渐渐地也就不说了。
宋凛妈人好,但我知道爱哭的小孩招人烦,我嗅了嗅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跟她说不疼。
宋凛家有两间堂屋和一间厢房。一间堂屋是宋凛妈和宋凛爸住,一间是他们兄弟三挤。
厢房本来是堆柴储粮的,现在宋凛伤了住在那里。宋凛爸在外头打工,宋凛妈意思我跟她住,
我却溜进了宋凛那间屋。宋凛哥被我哥断了腿,还不计前嫌地留下了我。他是菩萨下凡,
我要报答他的。宋凛哥,我和你住,我照顾你。宋凛让我走,他说女孩子家家的,
和男人在一间屋算怎么回事。我犟着不走,坚持要看看他腿上的伤,
宋凛虎着一张脸不给我看,我却偷偷摸摸地掀开了的一角。腿肿胀的可怕,还有烂肉,
我又掉眼泪了。宋凛捋了捋我的脑袋,怎么这么爱哭,跟个猫崽子似的,
太难养我可要给你送走。听到他这话,我连忙用手抹了抹脸,宋凛哥,虫进眼睛了,
我没哭。宋凛低笑:说谎精。宋凛到底没让我住他屋。我拗不过他,回了宋婶那。
到了半夜,我假装小解,跑到了宋凛的门槛坐着。夏日蚊虫多,
不一会我胳膊上腿上就全是大包,我一个个地划十字止痒。划了不知道多少遍,
我听见宋凛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贴着门缝往里瞧,宋凛面色酡红,头上热汗淋漓,他歪着半个身子够岸桌上的茶壶。
我推开门快步拿了壶,倒进海碗里,递到他干得起皮的唇瓣处。宋凛喝了水,
我又用手贴他的额头。宋凛哥发烧了。我急得要去找宋婶,宋凛扣住了我的手腕,没事,
应该是伤口发炎了。他指了指门口的小橱柜,让我把药片拿过来碾成粉。我听他的指挥,
做好一切后,他突然问我,我怎么来了。我随口就扯起了谎,说我出来看看月亮。
他眉眼含笑,也不知道信是不信,只说谢谢我,让我回去睡吧。我却是不走了,
如老僧入定般的坐在了地上。宋凛哥,你让我在这看着你,我就告诉宋婶他们你病了。
说到底,我心里也没底,怕宋凛气我威胁他,不要我了。只是,他头烫得吓人,我放心不下,
张二叔的娃娃就是烧傻了的。宋凛这么好的人,可不能傻。宋凛垂睫思忖了会,
应了:憨丫。说完他就力竭地躺了下去,他今天经常这几糟闹腾也是真累了,
更何况他病得厉害。我守在他床边一瞬一瞬地看着,像是要把他看出个洞。好在到了后半夜,
宋凛身上的热退了下去,我也靠着床头睡了过去。8宋凛一家都是好人,
宋凛妈知道我在宋凛屋地上睡了一夜,直夸我是好孩子,照顾宋凛辛苦了。
宋凛的弟弟朝我碗里夹了菜。宋凛大哥虽然没说什么,目光却是柔和了不少。到了晚上,